钱是给你童江看的,不是给你花的。 这种话不单单适用于男女关系。 同样也适用于上下级关系。 看看童沫口若悬河地喷着白沫子,就知道王兴汉在处理上下级关系的火候掌握得恰好处。 王兴汉针对这张条子如果今天不表态,童江就会一直说下去。 可怜老书记几十年的书记都没见过童江这么低声下气的样子。 以前老书记只会生闷气,拿童江一点办法都没有。 院子外的路上开始骂街了。 是个婆娘的声音,骂得特别难听。 牛曰的,有娘生没娘养,蓑叶子婆娘生的畜牲东西…… 这些核心词再加上些句子,在外面不间断输出。 要是说骂街,云贵川的女人是真的没怂过。 十年后,网络兴起间,语音聊天室里的东北人那词儿堪称一绝,是因为腔调虽然是东北味,但全国都能听得懂。 云贵川的脏话大全可以编一本书,但是没办法普及…… 原因是:换成普通话,味道少一半,关键是人家听不懂。 很快,外面不再是独角戏,另一个婆娘的声音加入战场。 开始了口水仗。 吵得都听不清双方骂的是什么。 像在铁栅栏两边的狗,呲牙咧嘴…… 小崽崽先前睡在王兴汉的脚边,听到叫骂,突然坐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那土坯墙,似乎在脑补墙外边的场景。 “原来,你也喜欢吃瓜!” 王兴汉突然反应过来,手指尖抚着它头顶的绒毛,“好像还没给你取名字。” “要不然,就叫你……西瓜?” 童江本来想翻白眼的,这一刻,他居然管理住了自己的表情,而且笑得像个老父亲一样地看着西瓜。 王兴汉再朝如同天井的屋檐看了一眼。 两个婆娘骂累了,不再是你骂你的,我骂我的。 默契地换成了回合制,就是你先骂,你骂不动了,我再骂你。 这下子就能听到优美的益州话啦! 童江的工作也汇报不动了,听着外面骂街的声音,朝王兴汉苦笑,“婆娘家,没啥教养。” 王兴汉说,“远亲不如近邻,邻里关系很重要。” “是谁跟谁在吵?”王兴汉明知故问。 老书记在堂屋里都要急死了,外面都快打起来了,老二说个话还慢条斯理的,能把人急死。 处理这种问题,不是应该直接出去劝开? 讲真,要不是王兴汉突然问这一嘴,老书记已经迈过门槛自己去处理了。 童江呢,把来时在外面看到的情况跟王兴汉大致说了一遍。 “赖青山抢了杨超的石头。” “好像还给了杨超几脚。” “还说以后杨超盘回来的石头都归赖青山。” “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 王兴汉突然看着童江,“这事情不处理好。” “会不会影响到修路?” 童江哗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扯着嗓子就朝外面骂,“闹批麻了,闹啥子闹?” “好端端的日子,你不会过是不是?” 童江一路边走边骂地出去以暴制暴。 外面骂街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书记在旁边看得有点懵,老二刚才只是顺嘴说了几句话。 听起来只是对现状的强调,为啥童江这么自觉? 老书记不懂什么叫主观能动性。 但是他一定知道驴前面吊根胡罗卜就是理论上的永动机。 当然,也可以换成雪橇三傻前边吊鸡腿。 王兴汉不会把这种浅显易懂道理告诉老书记。 越浅显易懂,越真实,也彰显人性本质。 童江出去不是劝架,而是喝斥,他不是喝斥赖青山一大家子。 而是对受害者下手。 把杨超他老娘给骂回了家。 这也是人性本质的一种,柿子专挑软的捏。 有人在书里写道:当一碗水端不平的时候,只有牺牲那个最善良的,才能风平浪静。 善良的不再善意背锅,就会被扣上一顶破坏团结的帽子。 能写出这种话的人,不知道他受了多大的迫害,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企图用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一个民族的发展与进步总是向阳而生的。 有阳光,必有阴影,你在阴影中用暗黑的认知得到部分人的认可,试图颠倒一切认知的行为,王兴汉并不认可。 也并不是人人都欺负老实人。 也有杀一儆百,专挑硬骨头下手的人。 …… 次日。 大队部开了个会。 王耀祖来把租一年鱼塘的三百块交到大队部。 童江把供销社捐的一千块款子交到了大队部。 再加上庙祝的一千块。 枯竭多年的大队账面,终于是见到了钱。 接着便是再议大队小学,下学期按人头每人每天一个鸡蛋的事。 村主任童江带头发表看法。 “这些娃儿都是我们河庙嘴大队未来的希望。” “你们看看那些娃儿些,瘦得跟猴子一样。” “营养跟不上,以后怎么长身体?” “我坚决拥护王书记的决议。” “你们有啥看法,可以提。” 前两天开会的时候,治保主任反对声音最大,今天也不闹了,反而说,“我回去好生反省了一下子,还是觉得自己的太莫眼水(目光短浅),我检讨。 ” “我同意王书记的提议。” 治保主任率先举了手。 王兴汉看局面差不多,“那就举手表决吧!” 治保主任很得意地扬了扬手,示意,他早就把手举起来了。 大队部里本来就没几个人,全票通过。 王兴汉看着杨凡,“什么时候放暑假?” 杨凡说,“就这几天就要期末考了。” 王兴汉说,“七一搞个升旗仪式,搞得起来吗?” 杨凡点点头,“能的。” 王兴汉说,“治保主任这边以前还搞民兵训练。” “这两年也没啥动静。” “杨老师这边选几个娃娃出来当护旗手和升旗手。” “村主任可能要忙一点,旗杆旗台这几天抓紧搞起来。” “至于学校的厕所,桌椅板凳全部换新。” “大队上的木匠手边有事的先放一放,不够用的,去别的大队找木匠帮忙,两个月时间搞几十套桌椅有没得问题?” 童江摆手,“没有,没有!” 路要修,学校建厕所,课桌椅子全部换…… 河庙嘴大队,好像一下子就活过来了一样。 王兴汉再把条子拿出来,“镇里给我们大队批了六万块的贷款。” “这笔钱,村主任带上会计(出纳、财务都是他)去把钱转到大队的账面上。” “开支要明细,支出时,找我签个字。” 一张条子,如同巨石,在大队部这浅浅的池子里炸起千层浪…… 王兴汉不动声色地替童江拉了一波仇恨。 团结致富是最终目的,但拉扯撕逼却是不得已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