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人来人往,叫卖声有如潮涌。 正月二十九,天阴,宋熊之死于闹哄哄的街市。 死相凄惨,且是自戕。 但没人肯信宋将军会不想活,不想活也就罢了,还能对自己下那么重的手。 “太惨了太惨了。”书生捂着脸,想换一双没见过那般景象的眼睛:“死得太惨了啊,全身溃烂,先是从脚,再到小腿,将军骤然拔刀!竟是……”他两腿颤颤,发自心坎敬宋将军是个汉子。 “竟是怎么了?快说!别卖关子了!” 有人急着听下文,书生白脸成了红脸,转瞬又从红脸转为白脸:“竟是大喊一声,拔刀割了那玩意……” 那玩意…… 在场的男人们异口同声地长嘶:“他疯了罢!” 姜国来的宋将军惨死闹市,且是那么离谱惊悚的死法,事发一个时辰,青阳令亲至。 宋熊之疯没疯众人不知道,但荣华快要疯了,气疯的。 姜国的将军死在燕地,他还来不及找青阳令麻烦,青阳令就敢将怀疑的目光打量在他身上。 问就是在正月二十八那天,只有他和死者发生肢体、言语上的冲突。 泰安客栈阴云密布,荣华的怒火冲到嗓子眼,酒楼,好事之徒们围起来议论宋熊之离奇之死。 “我二舅家的表妹的表哥说了,青阳令去了公主下榻的客栈,姜国这边不依不饶,非要青阳令彻查凶手,还死者一个交代,可你们猜怎样? “宋将军逢人三分笑,人缘有名的不错,兵丁们和同僚都很喜欢他,查来查去,唯有荣华荣将军,受伤后明面上没少和宋熊之发生矛盾,两人吵了几回,这不,最后一次争吵发生在正月二十八,宋将军二十九就死了,还死得那么……” 他不忍心说下去。 有人义愤填膺:“此乃虐杀!” “也不见得罢?万一是宋将军身患不治之 奇症,想不开自个死了呢?” “你懂个屁!想不开,连那玩意都得切了吗?” 男人嘛,那玩意就是命。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男人们没人敢反驳。 蹲在门口玩树枝的柴青听够了扯闲篇,起身拍拍袖子。 天光冷淡,她眼睛眯成一条线,眼前掠过宋熊之死前的画面…… . 穿着长衫的男人,来到街市买一份胡辣汤,看得出来心情不错,整个人心旷神怡,不知他秉性的人见了他挂在脸上的笑很容易被他的亲和迷惑。 再次迷惑了卖胡辣汤的大娘,惹得大娘频频望向他伟岸的背影,宋熊之抬腿去了包子铺买了一袋肉包。 “宋将军好呀!” “宋将军来买早点啊?” 护送公主和亲的队伍在春水镇一住就是过了年,呆到正月末,加之宋熊之爱出来游荡,熟悉他的人很多。 宋熊之笑呵呵地和人打招呼。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 先是下腹一股刺痛袭来,将军撑不住挺拔的身姿,狼狈痛苦地弯下腰,拎在手里的包子掉落在地,白胖胖热腾腾的包子滚出来,沾了泥土。 随行的小兵紧张大喊“将军”,宋熊之耳中轰鸣,失去对外界的感知。 刺痛之后是奇痒,痒到骨髓,像有成千上万的蚁虫在他骨血里乱窜,他抓了一下,又忍不住抓第二下。 隔靴搔痒,只会更痒。 情势不由人,比起脸面,还是自个舒坦更重要,宋熊之当街脱了靴袜,在脚底板挠痒,挠得脚心破皮、出血,身边人察觉到不对劲,拔腿跑去请附近的大夫。 指甲里混着皮肉血腥,笑呵呵的宋将军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疼得要死,痒得要死,脑筋疯狂转动,寻求求生之法。 柴青站在人群里冷眼看着,说实话,看到宋熊之尝到苦头,狠狠在她手上栽了跟头,心头微爽,却并不快活。 她是个安静的看客,看着那人死去活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救救我……救我……” 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爬到哪,围观的人后退半步——这也太吓人了,但这会走的话,又觉得太可惜。 大夫还没赶来,宋熊之已经扛不住了。 他清晰地预感到,他要死了。 短暂而漫长的沉默,直到求生的意志大过此生全部的荣辱,壮士断腕,宋熊之提刀自宫! 宋家习蜥蜴功,修到最高层,可断尾求生。 是很神奇的一门武功,全部所有的伤势转移到某一处,斩了便是,斩了,做不成男人,还有存活的可能。 也不知当初创下这门秘法的宋家先祖经历了怎样扭曲诡异的蜕变,才能为后人留下这门断子绝孙苟命法。 “哇!” 人群震惊。 男默女泪。 毒血随着去势祛除一部分,宋熊之腿部的溃败得到暂时控制,他警惕地查看周遭环境。 从这点来看,他是当之无愧的狠人。 成了太监还有心看看是谁在害他,柴青莫名不爽——仇人活不成了,她理应要爽的,但现在不爽,怎么回事? 是她出了问题,还是宋狗熊出了问题? 她拧着眉毛,老大不情愿地跺跺脚。 宋熊之的目光紧随而来! 柴青忽然勾唇,大大方方取下戴在头上的斗笠——没想到罢,认出你来啦! “你——” 宋熊之气急攻心,呕出一口污血。 运用蜥蜴功的最高层秘法也没挽救他中毒已深的局面。 白白当了太监,死后没个全尸,去势之人,入不了宋家祖坟,这口气咽下,毫无意外就会成为九州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恨啊! 柴青! 丧家之犬也敢对他使阴招?! 碍眼之人五官溃烂到模糊,一刻钟后,化作一滩令人作呕的污水,柴青抬抬下巴,恶劣地吐了口口水——爽了。 姓宋的老狗熊不配她真刀真.枪的较量。 害人的是她,背锅的成了伤没养好的荣华。 荣华在客栈冲着青阳令目眦欲裂,只差把“你老眼昏花,识人不清,昏聩无能”写在脑门。 宋熊之的死讯来得太突然,死得又太惊悚离奇,无论姜国、燕国,都找不出下毒之人。 且青阳令前后来此的态度反差之大,一度让姜娆猜测燕王有了其他想法。 客栈里两伙人在扯皮,柴青一道烟似地飘进公主闺房。 死了一个宋熊之,姜娆没兴致理会,都死了才好,反正她看谁都不顺眼,除了蹦蹦跳跳窜到她背上的坏姑娘。 梳妆台前,柴青看着铜镜里亲亲密密的两道身影,眉梢飞扬:“告诉你一个秘密,宋狗熊,我杀的。” “杀得好。” “……” 柴青一怔,继而笑得眼泪淌出来,反正这会没人顾得上她们,除去某位仇人,洗去陈年的一层阴霾,身体和灵魂都在为之亢奋,她拿脸蹭姜娆的脖颈,开门见山:“姜姜,我想要你。”! 第43章 毒寡妇 黏.腻暧.昧的气流编织成网,无论眼睛明亮的柴青还是怔住的姜娆,都成为被网罗的小虫,小虫放弃抵抗地趴伏在上,腿脚无力,于是气氛更为灼热,热到不行,热到柴青想松开绑在马尾的绳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