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以往在王宫谁敢惹她掉泪,一遇见这人,受伤不说,认识不过一刻钟,就哭得眼睛酸疼 。 不爱记仇的姜娆认认真真记了一笔仇。 阿娘还要她和坏胚子好好相处,她委屈地嘟着嘴,低下头在伤口小心吹气。 “回来了回来了!” 柴青石猴一样地窜出来,吓人一跳。 她去而又返,姜娆眼神狐疑,扭过头,重重地哼了一声,一副铁了心不打算理人的态度。 柴青初时嫌弃她骄纵,不好伺候,转念一想,人毕竟是她弄伤的,再看对方哭得小脸红红,伤口处还在流血,她蹲下身子:“有点疼,你……” 她抬眼看了须臾,终究不放心地从袖带摸出一角帕子,不等姜娆反抗,帕子径直塞进她嘴,堵得人说不出话,一味呜呜。 姜娆可真是要气死了。 这人混账! 她抬腿就要踢,被一手按下,柴青半跪在地上,用清水洗去伤口及附近的脏污,拧开瓶塞,仔细为她上药。 还多此一举的用白色绷带绑了个丑丑的蝴蝶结。 姜娆就没见过这么丑的蝴蝶结,推开人,一瘸一拐地走开。 到底是初相见,不了解各自的性情,柴青担心她气不过朝大人告状,尾巴似的跟在后面。 一路跟到客房门口,她刚要松口气,走在前头的小姑娘倏尔转身,眼睛红红的,凶巴巴的,竟是背着人哭成了兔子。 房门关闭,回去的路上柴青脑子里满是那双哭红的眼,懊恼地敲敲脑壳,早知她这么脆弱,她就不吓她了。 后悔也晚了。 姜娆一个人窝在房间默默抹泪,下定决心,再不理这粗鲁的野蛮人。 两个孩子瞒得再好,小姑娘受伤的事入夜就被发现了,柴青被师父揪着耳朵来到那扇门前,哄不好人,莫说吃饭,觉也没得睡。 尽管姨姨大度地表示是绛绛太娇气,可师父揪着这事不放,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和人说软话。 气性再大,火气也有消下去的时候。 姜娆嘴上说原谅,心里压根不这样想,看见那人,简直有多远躲多远。 柴青又被师父训了一顿。 委屈之余,抱着与人和好的心思尝试几次,皆以失败告终。 小姑娘年岁不大,倒真是难哄。越 是难哄,越是激得人想看她笑。 不见绛绛的这几日,柴青睡觉都在想着怎么逗人放下心防和她做朋友,整整过去半月,小姑娘又来了。 柴青把人掳到房里,关好门,一副不干好事的模样,姜娆固然是怕的,还是撑着一身胆气站在那。 帘子掀开,坏坏的坏胚子笑着冲过来:“绛绛,绛绛,你快看!” 看什么? 姜娆定睛望去,第一时间看到她胸前衣襟的血,小脸泛白,怕她看不清楚,那人一把撩了上衣,露出雪白白的肩膀,肩膀以下,冒着细细密密的血珠:“看到没有?我还给你了。” 还? 她愣愣的。 柴青不怕疼地指着流血的地方:“这是个笑脸,还有猫咪的胡须。是独一无二的印记。你看,你有疤,我也有疤,扯平了。” “……” “绛绛,这回你能原谅我了罢?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是心里也觉得我这个人不赖。”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很是真挚漂亮,姜娆躲闪地避开她的眼,不敢说膝盖上的疤痕已经用药消了。 眼前这人,莽是真的莽,粗鲁也是真的粗鲁。 但看着那还在流血的伤口,姜娆说不出拒绝的话,哪怕宫里的小奴为博公主一笑舍生忘死,她依然知道,这是不一样的。 在坏胚子眼里,她只是个娇弱难以相处的小姑娘罢了。 “你,不疼吗?” 她用锦帕为她擦淋漓的血珠。 没了血色遮掩,那地方果然画着一个滑稽的笑脸,和细长的猫胡须。 “不疼!”柴青鬼机灵地转转眼珠子:“绛绛吹吹就不疼了。” 经此一事两人感情迅速升温,这疤痕她劝了很多次,要用药消掉,毕竟女孩子身体留疤不好看,后来哪怕磨破嘴皮子,坏胚子也没同意。 “要留着,以后我再欺负你,这就是最好的提醒。” …… 赶来的狸奴、厌奴二人,且等公主在墙角哭够了,笑够了,这才慢腾腾上前,神情是如出一辙的担忧。 姜娆自剧烈的情绪波动中缓过来,身心俱疲,勉力直起身:“走罢。” …… “走 就走,谁差你这点美色了!” 柴青一个人在房间发脾气,气冲冲地穿好小衣、小裤,再披好中衣,欲.求不满地坐在小榻。 她裤子都脱了,到嘴的鸭子飞了?她郁闷地想哭,先生容易吗?先生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尝尝鲜,鲜没尝到,受了一肚子恶气。 可恶的姜娆。 下次别让她再见到! 一阵媚气的笑声不合时宜地传来,柴青裹紧衣衫,眼皮不动:“你什么时候来的?” “看来你的确为色所迷,连我何时来的都未察觉。” “姑姑不要消遣我了。” 她发了小脾气,柳眉扭着水蛇腰迈进来:“一来就看到你死了老婆的丧气脸,说说,怎么了?” 柴青合理怀疑她是来看热闹的,背过身不言语。 “乖青青,说一说嘛,姑姑请你尝奶?” 这话柴青听了十几年,没有一次是尝到嘴里的,她吸吸鼻子,话说出口带着自个都没想到的憋屈:“她跑了,脱得光溜溜的,我还没进去就跑了!” 确切的是还没看完全,煮熟的鸭子就长翅膀飞走。 她气得兀自磨牙,想咬死姜娆这个坏女人。 “跑了?” 柳眉全凭着十几年的“姑侄情”努力憋笑:“没有姜娆,还有赵娆,王娆,青青需要的话,姑姑这就给你领两个来?保管模样标致,各有千秋。” “你走!” “好好好,我走。”她体贴道:“青青呀,别急,女人还不好找?我这就——” 一只靴子飞出来,柳眉侧身避开,柴青一张脸铁青:“你走不走?” “走,走。”她嘟囔一句:“还敢拿靴子丢姑姑,没大没小的……” 看热闹的人走了,柴青孤零零地在屋子里发霉。 她就想不明白,勾.引人的是姜娆,说话不算话的也是姜娆,没脱衣服前好好的,莫非…… 莫非是被自己身上的疤痕吓到了? 柴青掀起中衣往腹部、胸前看了眼,看习惯了,不觉得有多丑陋,有那么吓人么? 再说了,姜娆那人,胆大包天,会被一些疤痕吓哭? 她烦躁地在房间走来走去,走出 门看到堆在外屋的木箱,这都是那女人带来的礼,如今人跑了,再去看这成箱成箱的厚礼,柴青不乐意了。 搬起箱子,跨过门槛,再回来,两手空空。 姜娆带来的礼物没开箱就被扔得远远的。 出门扔东西时刚好碰到隔壁小寡妇出来,看见这一口口箱子,好奇问道:“柴青,你这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