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重案组笔录室,楚亦江一脸冷肃地坐在小真对面。yinyouhulian.com “2月13日晚上十一点至2月14日凌晨两点,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家!”小真脸色苍白地回答道。 “一个人在家?” “还有程粟!” 楚亦江目光凌厉地看向小真。“一直都在?他那天穿什么衣服?” 小真被楚亦江看得一阵战栗。“一直……都在……他穿的是白色的外套!” 程粟被送进拘留所羁押,申请取保候审未被批准。 第二天一早,水悠和诗莲赶到公安局,刚进会议间的大门,还未坐下,水悠便急急地问道:“怎么会是程粟?” “因为相框!”楚亦江见水悠和诗莲满脸的疑惑没有过多地解释,继续说道:“还有,你喝的那个水杯碎片上留有他的指纹。” “这样也不能确定是他吧!”水悠说道。 “的确如此,目前只能说他有嫌疑,而且,小真作证说程粟当晚在她家里!”楚亦江从水悠脸上挪走视线,转向诗莲。“诗莲,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诗莲抬头。“什么事?” “何炜可能是同性恋或双性恋!” 楚亦江平静地扔出一个炸弹,诗莲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整个人呆愣住,嘴角嗡动了几下却什么都没说 出来。 “你上次给我的那盒安全套,是男男用的!” 两滴泪珠自眼眶中滑出,顺着脸颊由烫变冷,诗莲像是一个布满裂痕的壳,手指一沾到,就会碎成片片…… 会议间的低气压使得水悠和亦江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静静地等着诗莲接受事实。 “那个人会不会是程粟?”诗莲开口问楚亦江。 “有这个可能,但我也只是猜测!”楚亦江避开那抹哀伤的视线。 “我想跟他谈谈!” “他已经被拘留,可能有些困难!” 水悠见不得诗莲哀伤,拉了拉亦江的袖子。“亦江,能不能想想办法?” 亦江想了一下,说道:“你试着跟他谈谈,看能不能让他主动坦白,另外,我们可能会装监视器!” “我尽量!” 水悠从公安局出来后直接去了小真家里。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只有一张床,一张简易桌子,地上铺着净色地毯,水悠席地而坐,把包放在旁边。 小真倒了杯水,心情忐忑地递给水悠。“悠悠,你怎么会来?”虽然猜到她来的目的,小真还是问了一遍,只希望和她猜测的不一样。 水悠看着面前这个纯真的小女孩,曾经一起工作,一起嬉笑打闹,一起分享对方的心事,她应该是不会撒谎的。 喝了口水,水悠一字一句地说道:“小真,你和诗莲是我最好的朋友,何炜和程粟也是我们的好朋友,不管何炜死的真相如何,不管杀他的理由如何,我们都该明白,何炜的命是自己的,没人有权力夺走它!”她看了眼小真忽然变得刷白的脸,顿了顿:“所以,小真,我现在问你,程粟那天晚上真的在你这儿吗?只要你说是我就信,若不是,我希望你能去公安局坦白!” 许是没料到水悠这么直接,小真的身体如风中落叶簌簌发抖,紧握杯子的手关节苍白。 “小真?”水悠又轻轻地唤她一声。 “是,程粟那晚在我这里!”小真不敢抬头,低声说道。 水悠拍拍她的肩,笑了笑。“小真,我相信你!”说完,拿着包起身。“我还要去诗莲那里,先走了!” 门刚关上,小真便腿软地跌坐在地上,掩面大哭,她骗人了,骗了那么信任她的悠悠。 从衣柜底下拿出那件白色的外套,她想起2月13号晚上…… 下班后回到家,原本想打电话约程粟第二天一起过情人节,没有接通,她只好先睡。 十二点左右,迷迷糊糊听到敲门声,打开门,是身上有着淡淡酒味的程粟。他的脸色很苍白,下唇瘀青,显然是被自己重重咬过,他的神情更是骇人的无助…… 程粟进门就直挺挺地仰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眼睛不时有无声的眼泪滑落。她没问他出了什么事,乖乖地坐在旁边,不去吵他。 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她也像木偶,一直这样,到天亮。 程粟脱下外面的绛色外套和里面的白色薄外套,小真看到了袖口上暗红的血印,以为他受了伤,拉高他的衬衫袖子,手臂却是完好的。 程粟仍然是一句话没说,穿上那件绛色外套走了,小真准备把染血的外套洗干净,翻口袋时找出一把水果刀和许多的玻璃碎片,还有染血的纸巾…… 当天,她知道何炜被杀害,水悠成了嫌疑人,她也明白了…… 只是,她更快的、丝毫没有犹豫地藏起了那把刀,扔掉那些碎片,也把那件外套洗得干干净净…… 小真抱着那件衣服跪坐在地上,已经哭不出声,眼泪仍在不停地涌出…… 悠悠有楚亦江一定不会有事!程粟却会死啊! 看守所里,诗莲隔着长长的桌子,看着对面穿着黄色囚服,憔悴不堪,满脸胡渣的程粟,那双曾经颠倒众生的凤眼如今只是空空洞洞,头发凌乱堆在前额,失魂落魄…… “来问我有没有杀何炜吗?”程粟第一次在诗莲面前叫出何炜的名字。 收回打量他的视线,诗莲定了定神。“不是,我是来告诉你……何炜2月13号下午跟我提出分手了!” 如诗莲所料,程粟听完这句话后,原本放空的眼神此刻出现了分明的痛楚,还有不可置信,更有疯狂的迹象。 “小真没有跟你说过吗?”诗莲不放过他,继续跟他陈述事情的真实性。 小真?那天晚上他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后来也没再见过她,她应该知道了吧,只是这么多天都过去了,她为什么没有拿着衣服和刀去报案? 仿佛是猜到他在想什么,诗莲又接着说道:“小真昨天跟警察说2月13号晚上,你在她家!” 程粟的脸色再次变换,愕然……而后懊悔! “何炜都已经跟我分手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他?”诗莲不想再迂回,压下胸口翻腾的怒火,厉声问他。 “我不知道你们分手了,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我和他能在一起吗?他是独子,他有责任,他不能抛开一切跟我在一起,他不能去承受别人的目光,他也不能忤逆他的父亲,更多的是,他从来不愿意伤害你!” 从来都不想否认自己杀了最爱的人,更不想承认,不想承认倒在血泊中的何炜是被自己一刀刺死,用尽全力地一刀,置他于死地的一刀,更不想承认自己在杀了他之后还能那么冷静,或许,及时送他去医院,他不会死,可是,他不想让他再活下去!无尽的痛苦,没有阳光的未来,不如结束…… 程粟看向诗莲的眼睛迸出了嫉恨。“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能够这样毫无顾忌地去恨你,从前,看着你站在何炜身边,我再恨,也要笑,还要笑得自然,明明他就是我的,明明就是我的!”锁着手拷的手攥得死紧,程粟面目狰狞地瞪着诗莲。“你凭什么?就因为你是女人?就因为你有一个有钱的母亲?就因为这样,即使你不爱他,也可以霸占着他?” “你别忘了,你才是破坏我们感情的人,你才是第三者!”诗莲霍地站起,冲他吼回去。 “破坏你们的感情?你对他有感情吗?你关心过他,照顾过他吗?他生病的时候你在哪里?他出车祸的时候你在哪里?他烦恼的时候你在哪里?他低沉的时候你在哪里?他难过的时候你又在哪里?自始自终陪在他身边的是我,是我!” 诗莲颓然坐下,何炜什么时候生病?什么时候出的车祸?什么时候烦恼,低沉,难过,她通通不知道。她好少主动打电话给他,好少去关心他的生活,他的工作,她见到的何炜永远是对她笑着,灿烂地笑着,即使变脸也不过仅仅一瞬……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学的时候就开始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跟你母亲第一次去何炜家,那天,他告诉我,他其实是bi,因为他对一个女孩有了感情,那之后,我们一直保持着暧关系,他心里爱着你,欲望又离不开我,就这样反复纠缠,直到你们正式交往的时候,我进了他的家族公司……” 诗莲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第一次去何炜家?不就是八年前她上高一的时候?八年?他们竟然一直保持着这种关系八年? “两年前,他因为出车祸昏迷了两天,醒来后便查看手机,却失望地发现你一个电话也没打过来,我陪他住院两个星期,最后还是他主动打电话给你,但是,你都没问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我到现在也记得他挂掉电话后的落寞,从那时候起,我更努力地关心他,照顾他,直到去年年中,他才说他又爱上我了,但是,他没有打算跟你分手……” 两年前,就是他半个月没来找她那次,原来是他出了车祸,一直都以为他是喜欢闹失踪,也让自己习以为常,现在才知道自己漠视他漠视得有多离谱。而程粟,这个男人苦苦守候了八年,才让何炜重新接受他! 茹人饮水,冷暖自知,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面又隐藏了多少年的心酸、痛苦与挫折,他,是可以恨她…… “……每一次他去书坊找你,我都要承受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忍着不去跟他吵,骗自己他爱的是我!我以为我能忍下去,直到你们要结婚!……”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你不爱他为什么还要答应结婚?你还要让他痛苦多久?他从来都不愿意伤害你,你为什么不放了他?甚至还要放一张亲密的照片摆在家里让他天天看着,也让我看着!你知道当我看到那张照片时有多绝望,我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摔了水杯,当我要摔那个相框的时候,何炜却护着,他为什么要护着?我那么爱他,他竟然为了一个相框推倒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会那么恨?我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刺了进去……”程粟的神情恍惚,双手用力插进发里死命地揉扯。 诗莲被他的颠狂和偏执吓到,只是一会,她又可怜起那个男人。 “他很痛,却忍着,忍了脸都变形,额头冒出许多汗,他说:我以为自己会活得很久,没想到这么年轻就死在你的手里,程粟,我对不起你,这下,我不欠你了!但也没办法陪你了!说完,他闭上了眼睛,手也垂下了,血一直流着,他却那么安静,他的鼻息越来越弱,他的脸开始发青,我却越来越冷静,为什么还能那么冷静地收拾好碎片,为什么还能那么冷静地跑去洗手,为什么那能那么冷静地穿上他的外套,再跑着离开那个房间?为什么……” “够了!”诗莲无法再听下去,再听到他如何杀害了何炜,再听到他如何冷静的离开,她用力地拍着桌子,打断他的话。“那张照片是我跟何炜分手的纪念照片,听清楚,是分手的照片,你那么爱他,既然杀了他,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去死?你为什么还要活着?你应该自杀了下地狱,永远永远不要再打扰何炜!” 没人来告诉她,为什么会这么痛?就像是有人扯着她的心,用力地往外拽,她不敢动一下,稍稍一动,那撕扯的疼痛就蔓延全身。交往三年,一张分手的照片,同性恋人,一个鲜活的生命,谁来告诉她,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谁来告诉她,何炜还活着,不管是结婚,还是分手,或者是移情别恋都好,只要他活着…… 程粟被带回拘留室,诗莲跌跌撞撞地走出看守所,水悠站在门口候着,亦江也跟着诗莲走了出来。 抱着已经崩溃的诗莲,水悠担忧地看向亦江。 “悠悠,我好恨他!好恨!好恨!”诗莲歇斯底里地重复她的恨,重复她的悲伤。 水悠轻抚着她的背,泪水模糊了双眼。“诗莲,这是个噩梦,醒过来就好了。” 亦江僵立地站着,再一次地他认识到自己的残忍。 可是,当命运将噩运砸到头上时,黑暗,痛苦,悲伤就笼罩下来,谁也逃脱不了。 丫头,允许我自私,你现在彻底地洗脱嫌疑了,命运,还算仁慈! 楚亦江三人回到公安局,小李拿出一封信交给水悠,然后跟亦江说道:“队长,程粟的女朋友甄真来过,她带来一把水果刀还有一件程粟的外套,经过物证鉴定科鉴定,衣料纤维上残留的血痕与死者吻合,证据确凿!” 亦江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视线转向正在拆信的水悠。 悠悠: 当你看到信时,我已经离开a城回老家了,原谅我没有勇气当面向你辞职。 很对不起!昨天我撒谎了!尽管你那么信任我! 你说得对,何炜的命是自己的,没有一个人有权利夺走它!所以,我考虑了一夜,决定把证物交到公安局。 其实,我很早就已经知道程粟不是因为爱我才跟我交往,但是,我不介意。 因为他跟我一样,都是可怜人!虽然,也可恨! 你和诗莲,会原谅我们吗? 小真 合上信,水悠抬头正对上亦江担忧询问的眼神,她眼睛弯弯,浅浅一笑。“小真把我和诗莲炒掉了!” “她辞职了?”诗莲讷讷地问道。 水悠把信揣在口袋里。“嗯,她回老家了,书坊停业这么久,傻瓜也知道跟着我们没前途……” 小真,我和诗莲从未责怪你,也许有天,诗莲会原谅程粟,但不是现在! 大雨过后的黄昏,太阳又爬上山沿,瑰丽的橘黄色挥出一袭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