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郊外。 明朝清见被弄回来的明朝澜,身侧的手慢慢捏紧,李澹薇低声,“你打她骂她也于事无补了,何必浪费时间收拾她,好生问问她缘由才最重要。” “你这话是在包庇她?莫不是你借着她的手来烧前线的物件吧?” 李澹薇不劝了,“那你去打吧。” 话音落下明朝澜一声姐姐划破长夜。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明朝清拧她耳朵,“你真给我长脸!” “等等在收拾我!”明朝澜按住姐姐的手,“我没烧错,那些东西都有问题,天大的问题,要么是有人不想前线赢,要么就是贪污前线的银子了!” 李澹薇把明朝清拉了回来,“让她先把话说完。”他拦着还要上去拍明朝澜的人,“还不说清楚缘由,真要你姐姐打你顿好的?” “粮草生霉了!”明朝澜一句话总结。 空气凝固了下。 “生霉了?”明朝清问,“怎么会生霉的?” 每次运往前线的军需她都会过目,且若走的是漕运的路线,都是要在安阳侯府的眼皮子下走一圈,沈家和明家沾亲带故,绝不会胡来的。 安阳侯府反水镇国公府,就是和北地阮家直接撕破脸,沈家能在京城叱咤风云一代又一代,和北地那头密不可分。 “棉衣也有问题,要检查的那一层是对的,后面的都是烂棉花,还有柳絮还有些里面就是稻草!这些东西去了前线可怎么挨得过去!” 实际上都等不到入冬,这场战事就已经让镇国公府邸结束了。 李澹薇听完,“你也不能放火,前线这场仗朝廷无比重视,你放过不若回来告知我。” “告知你有用吗?”明朝澜呛过去,“你们皇室一族只管自身舒适,要在京城上下平衡,其余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不会管了!” “若我不放火,这事就不能闹的,若闹不大天家就不会真的重视解决,只会草草了事让兵部、户部在重新分发下去,无银子的差事谁要做,拖来拖去就受苦的还是前线!” 明朝清和李澹薇解释,“这些年朝廷早就不重视军需补给,若不是我成日去督促着,恐怕早就随意打发了,前线用钱多,一笔笔下来贪墨的地方更多,怎么给你说,国库十万两银子真正落到前线不足一成。” 大宜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内政腐败,自从三代开始都以仁和御下,这些臣子们从一开始的感激涕零,变成蠢蠢欲动,如今说不把明堂那位放眼里都足够了。 李澹薇说:“当今陛下严整吏治……” 明朝清拿着手肘捅他,示意他闭嘴说人话,“陛下不在别说官话了,狗腿子个什么劲,你就是跟着皇太子那傻蛋太久了,哥们,蹲下来看看真正的民生百态才是正经。” 明朝澜道:“放火我认罪,但要给我扣上屎盆子,必须重新给前线送物件去。” 明朝清抱着手点了点下巴,“这个简单,要皇室给漕运那头打个欠条,由着沈家那头把东西沿途置办送过去,把责任落到沈家头上,外面的人就伸不进来了。” 李澹薇摇摇头,否认了这个提议,“皇室打了欠条,沈家是绝对不敢真的来要钱,这种让人哑巴吃黄连的闷亏,不到关键时刻不要干。” “那你觉得什么才是关键时刻?”明朝清含笑看他,“前线不少于二十万大军,这些粮草、衣物都是保章将士们过冬的必需品,你要等什么,又要踩着这件事谋划什么有利你的?按照我的话来办,漕运那头马上就能动作。” 明朝澜见李澹薇脸色不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明朝清沉默了小会儿,想了想,“不过你说的也对,是我想的不够周全,就用我的名义去打借条吧,到时候这钱给我,不就好了?安阳侯府要脸,我不要脸。” 李澹薇:…… 明朝清说着,一把勾着明朝澜的事,“这事你能给小九平了吗?就当我欠你个人情如何?” 明朝澜也眨眨眼,无辜的看李澹薇,非常有眼力见的哭惨,“大姐夫,你帮帮我,我就是做事不过脑子,你看着姐姐的面子都要保我,我若去了大牢,你多臊得慌……” 李澹薇别过头,摆摆手,让两姐妹自己玩去。 李澹薇还有要务要处理,自己先上了马车离开,明朝澜吐了口气,小声说:“我还以为大姐夫会一直陪着您呢。” 明朝清眯眼,“我怎么从你这话里头听出了好几个意思?” “我以为大姐夫陪着你来,是想监视你。”明朝澜说的很小声,“这周围不会有他的人吧?” “傻子。”明朝清带着她上马车,“他有他的事,我有我的事,他来这里,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放火,开是帮你脱罪,还是把你抓回去严办了,你说出了始末,他就会去彻查的。” “哈?”明朝澜哼哼,“这事有什么好差的,不就是户部干的吗,大姐夫查些小虾米出来有什么用的。” 明朝清推她的脑袋,“李澹薇刚正不阿,这次把你给保了下来,你还不好生谢谢他。” “说明他心中有姐姐的一席之地啊,不然怎么会来保我?”明朝澜坐到姐姐身边,“姐姐,你交给我的事情都办妥了。” 明朝清看完祖父明遥锋的信函,眸光慢慢的沉重起来。 镇国公府果然是牵连了入了皇陵案,不止运输过人,还给运输过银子…… 见明朝澜过来的脑袋,明朝清将信函收好,“前线还有什么?” “没什么了,你交代我的话都带着了,大伯父看了你的书信,说的要你放心,他都记住了,肯定不会胡来冒进,还说粮草的事也不是一两次了,他心中有数。” 明朝澜靠着姐姐,“前线好辛苦啊,虽一直都在打胜仗,可是好多将士都带着伤,我离开的时候还有些将士突发了腹泻,说的是吃了不干净的粮草。” 她顿了顿,“我就是记着粮草了,后面在雍州的时候,听说又在押送了,才摸上去看,气得我真的想去揪着明堂高坐那位来看看,这就是前线拼杀将士入肚的东西!” “对了。”明朝澜摸出个小钱袋出来,拉着明朝清的手,倒出一条珍珠手链。 明朝清就见每颗珠子上都写着明家前线男眷的名字,她指腹慢慢划过每一个人的名讳,顺势带到了手腕上,不甚喜欢。 明朝澜握住姐姐的手:“祖父说,姐姐带着这个,就是他们在护着你,等着的班师回朝时,他们一到去王府给你镇场子,绝对不许大姐夫瞧不起你。” 明朝清言归正传,“可还发现了前线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明朝澜:“前线没有,官道有好多啊,运送什么的都有,离着边塞那头近了,我还看到有外族人混在其中,我又不敢多问,你让我贺随行的人多提提皇陵塌陷案,他们说是天谴来着。” “天谴?”明朝清蹙眉,“就没有不魔幻的说法?” “不止他们说,好多人都这样说,说的陛下就不该身后的居所落在那处。”明朝澜指尖在膝头点了下,“这里,是陛下的皇陵,也是大姐夫出事的地方。” “我知道。” “这后面,姐姐知道是谁的皇陵吗?”明朝澜见姐姐摇头,“庚威帝李明启的陵寝,就是历史上那位在位十年的就早亡的帝王。” 明朝清摇头,大宜历史上的皇帝太多了,这种在位时间过短的谁去记。 “姐姐,我们镇国公府祖先的明姓就是这位陛下御赐的。” 明朝清哦了一声,“我知道了,这皇帝挺厉害的。”如今大宜朝堂这套班子就是沿用他在位时,那一道皇后出襄王府的遗诏也是他立下的。 明朝澜指尖轻轻点,“把陵寝见着这位老祖宗前面,可不得塌了!” 明朝清:??? 明朝澜道:“坊间有人说,说的野史说的,这位庚威帝爱慕他的兄长,他陵寝山头仰望的地方,就是襄州,襄州是很久之前阮家军平定的收服的七郡合称,也是襄王府的分封之地,即便——” “你闹呢,这种野史你别乱信,回头李澹薇听到了打死你别说我是你姐!”明朝清惊恐,“那位帝王若是真的爱慕自个的兄长,怎么会立下襄王府的女子为皇后,这,这是——” “姐姐。”明朝澜很无奈,“襄王府其实不是正统的皇室血脉,第一位襄王并无子嗣,是收养了一对遗孤姐弟为子嗣养大了,这位子嗣是襄州什么,我有点记不清了,反正史书上说爹娘有点厉害。” “哈?” 明朝澜使劲点点头,“我不骗你,这是真的,大宜史你去翻翻就知道了,这事其实好生查查都知道,襄王府并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室血脉,所以遗诏一直都在被遵守着。” 明朝清素日只过问镇国公府里外的事,这些事情她都是不会上心的。 “原来李澹薇不是皇室正宗血脉?”明朝清眨眨眼,“你刚刚说到哪里,继续说。” “他们说,是挡着庚威帝望襄州,所以给天惩了,我就不多说了,你回去翻翻书,这个庚威帝李明启非常厉害,在位十年做的事情随便扯一个出来,都是一个帝王一辈子做不到的。” 明朝清觉得好笑,“所以死的早,没准就是被他爱慕的兄长给搞死的。” 明朝澜点点头,“对,野史就是说的,这位庚威帝会死,就是败这位兄长所赐,后面就有点魔幻了,不可信了,不过十年就死了,明显里面有内情。” 明朝清细细一想,“若是真的,他就不会留下那道圣旨了,定然是他死之前就知道,会有人用这事做文章,才留下圣旨保了他的兄长。” “你嘴里的这段野史,那段历史绝对是大宜很不稳定的时候,庚威帝在位时间段,膝下绝对无子,传位之人只能是兄弟,没有给这位爱慕信任的兄长,那么这位兄长就必须摄政主事辅佐新帝,但这位襄亲王已在襄州为王,要回来只能用封后遗诏,对,这样这个故事才是对的。” “姐姐,你这脑子不写话本子可惜了。” “野史本就是这样的,当着个笑谈看便是了。”明朝清靠着马车壁,“除开这个天谴的说法,可还有?” “还有一个就是人为的啊,说的皇太子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就有官员狗急跳墙要杀他灭口。” “但是这里又变了,说的李澹薇反水了,为了保命入了局,把太子引去了葬身的地方,结果运气不好,一起被埋了。” “这里说法很多,有说其实但是皇太子并未被埋,而是去救李澹薇的时候出事的,也有说是李澹薇出事,皇太子去救的。” “有个说,他听在皇陵帮衬过几日的人说,当时有什么问题,皇太子大发雷霆,李澹薇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太子……” “哦,有个说法你肯定没听过。”明朝澜声音压低很多,“他们说,其实倾覆案是皇太子和李澹薇故意以身犯险,就是要借着这个皇陵案,搞出点什么事情来。” 明朝清:…… “我有点后悔让你去打听这些了。”她扶额,“你都给我说了些什么废话,天谴,自己埋自己?” “还有个事情,四哥说让你去查查许镜奇,他说他曾经去过一次皇陵帮衬,看到了许镜奇,是藏在苦力里面进去的。” “什么?”明朝清抓着重点。 明朝澜说:“四哥就只给说了这句话,让你去查查许镜奇,说的他肯定藏着什么大秘密。” “姐姐,我没有把押粮官杀了,我觉得他们其实没有那么坏,他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都知道做的不对,可是这个世道他们要活下去,只能这样做。” 明朝清伸手将她抱着,“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前线才辛苦,姐姐,若是真的前线要出什么事,我会很皇帝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