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谢府。 谢瓷兰端着茶盏,靠着对着小院子的窗沿倚着,孤月藏在云后,他目光落在外头小台上的盆景上。 思绪随风。 李澹薇是李星弦,皇太子下凡尘亲查案,难怪明堂那位各种包庇袒护放权,查的如此顺风顺水,还将北镇抚司给他私用。 李星弦本就得陛下盛宠,自个又争气的上天,铁面无私刚正不阿,拿着大宜律砸的臣子跪地嗷嗷哭。 只是,明朝清是嫁给襄王府的,还是嫁给李星弦的。 若是前者,那么就两条路,真的李澹薇活着,死活先不论,明朝清是嫁给襄王府,第二,李澹薇死了,李星弦抽身之前,丢给明朝清一封和离书。 若是后者,堂堂镇国公府的嫡出大姑娘,是绝对不可能做太子侧妃的,镇国公府男眷上下东征西伐,不是让掌心娇给人做侧妃的,那么,襄王府这头必然要起事了。 且…… 谢瓷兰慢慢蹙紧了眉,明朝清还不知道枕边人是皇太子就很离谱。 明朝清对他不会有隐瞒,若真的发现自个夫君被掉包了,她绝对能做出个大不逆的捅了天的事不可。 也对,明朝清本就不记得李澹薇何等模样,而且是突然主动追求李澹薇应诺婚事,必然是镇国公府内部出问题了。 眼下,他必须做出选择,是隔岸观火保住谢家现有实力,还是步入旋涡为谢家拼出新台阶。 谢瓷兰捏紧了茶盏。 无法判断,症结在明朝清,谢明两家利益是不可分割的,现在他必须知道,明朝清若知道所嫁是太子,会继续利益为上,还是拎刀杀人。 不对,还有真的李澹薇是否活着,若这兄弟二人将明朝清当做玩物棋子,他不会携手旁观的。 所以,他现在前面完全无路,但若是让曾家这次躲过大劫,则会危害到谢家在内阁咬牙死站的首辅位。 贺家那位老爷子年岁也大起来,想要去培养旁系的贺溯,也是看老天在让他多活几年。 所以,现在最稳妥的法子是什么呢?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谢瓷兰踱步徘徊两步,觉得脑胀直接坐到床沿,茶盏放到边缘,朝着手慢慢摸着下巴。 对了,是有法子的,联姻。 谢贺联姻,两家有了婚盟,就能共同来对付曾家。 只是,谢家就三个嫡出公子,他二弟有喜欢的姑娘了,只是那家姑娘祖母去了,正在孝期,他的三弟,进士功名都没有摘到,贺家根本不会考虑他做姑爷。 他…… 谢瓷兰叹息,他被贺老爷子骂了两年不学无术,见他一次骂一次,他也骂他一次。 罢了,婚姻大事不能开玩笑。 谢瓷兰伸手摸茶盏,猛然感觉有人在身后,一手撑着窗沿骤然飞踹而去,袖中匕首顷刻袭去。 飞踹被躲开,匕首朝着来人脖颈而去,也被极快侧身避开,谢瓷兰指尖一滑匕首半旋,再度带着杀意而去。 “火气怎么大?” 谢瓷兰被按住手腕,见着是穆睨,杀意更浓,“敢闯我谢府,厉王殿下是想去见见我祖父?成,大公子成全你!” 穆睨并不接招,只是后退躲避,谢瓷兰几招没碰到人,捏紧匕首指着他,轻轻启唇,丢出一个字,“滚。” “惹你的不是我,拿我做筏子过了点。”穆睨说着朝他丢过去个东西,谢瓷兰用匕首挑接,“假物换我真办事,事不过三,这是第二次了。” “自己蠢怪别人聪慧?”谢瓷兰匕首勾着假的白玉蝉轻轻晃了晃,“那我们最后做个交易,你卖我个情报,东西我双手奉上。” 穆睨不上当,只是摊手。 要谈,真东西还来。 谢瓷兰觉得那枚白玉蝉作用不大,眼下他已经确定跟前的人就是程国的三皇子,那么,所有的主导权都在他跟前了。 一枚白玉蝉与他而言只是个玩物,对穆睨意义太过重大,此人只是暂时忌惮他首辅嫡孙的身份才不敢轻举妄动,再逗下去,真的要玩火自焚。 穆睨见他进去半晌没出来,跟着进去,就见谢瓷兰正抖着被褥子。 他轻笑,“谢大公子,你这是扫榻以待?”穆睨看旁边翻了多次的书册,捡起来扫了几眼,都是邸报的合集,且有些地方还有批注。 看来谢瓷兰对外的风月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你钻床底下做什么?”穆睨看伸头进去的人。 谢瓷兰丝毫不理会他,一副见鬼的扶着床沿。 他放在枕头下面的啊,为什么不见了? 穆睨见他翻箱倒柜,忽而也回过味了,“谢大公子如今是要说,你找不到了?” 谢瓷兰把他推开,开始在书桌上翻,使劲搓了搓脸,“你等等,你别走,我马上回来。” 穆睨:…… 谢瓷兰跑出去,扯了个守夜打瞌睡的小厮起来,“今日可有谁来我院子了?” “三公子来过,躲老太爷呢,在您床上呼呼大睡,后面老太爷来拎着他耳朵走的。” 谢瓷兰沉默了半晌,拍拍小厮的脑袋,“继续睡吧。” 见走回来的人,穆睨抱着手靠着桌,“大公子要说什么?” “你如果不急,明天我找到拿去给你如何?” 穆睨垂眸低头轻笑两声,“谢瓷兰,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恭喜你,你成功的惹到我了。” 谢瓷兰抬手,“成,那你等等,我现在就去给你找。” 最好是被他三弟摸走了,若是他那识货的祖父,他大抵就摊上事了。 穆睨一步步朝他走过去,“谢瓷兰,你们诓骗我五百万银子,我念在明朝清没坏了我运送银子这事,任你们敲竹杠,那处宅邸,你又——” “我现在就去给你找。”谢瓷兰被他骤起的气势压住,“我放在枕头下面的,我弟弟拿去玩了,我现在去找他还。” 谢瓷兰说完这句话扭头就朝外头去。 谢府外头,静静等着的侍卫见着出来的主子立马上前。 “没有惊动谢府的人吧?” 穆睨冷冷道:“给我烧了!” 众侍卫:!!! “烧!烧干净!” 他妈的,欺人太甚! ** 襄王府。 急促的拍门声响起。 “大姑娘,大姑娘,出事了!” 明朝清被叫喊声直接吓得鲤鱼打挺,“怎么了?” “谢家走水了,好大的火!” 明朝清啊了一声,“去备车!” 明朝清到时火势才被控制住,夜空都被烧的敞亮,李澹薇比她先到,见她过来,“没人受伤,不必担忧。” 明朝清抿紧嘴,“谢瓷兰呢?” “不知道,我来就不见。”李澹薇走到她跟前,“他没事,他还与我说了话。” 明朝清点头,李澹薇拉着她的手,“先去看看人,走吧。” 明朝清躲开他过来的人“我自己来就好,你去忙吧。” “这种时候你要我怎么放你一个人?”李澹薇拦住她的肩头,“我已让人去叫御医过来了,走吧,去看看。” 另一头。 谢瓷兰翻身下马入了宅院,“穆睨,是不是你干的?” 穆睨正拿着肉逗着养的狗,见火急火燎来的人,“不是我,还能是谁?你应该庆幸,我还顾念着两国怎么些年的情分在,不然你就一个人送灵吧。” 谢瓷兰手里捏着找来的白玉蝉,指着穆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穆睨看自个的物件,“这不是,烧一烧,总能把想要的东西烧出来。” 谢瓷兰拿着白玉蝉狠狠给穆睨砸了过来,“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绝对弄死你,我要你知道这京城是谁说的算!” 穆睨被白玉蝉砸到面门,指腹细细拂过白玉蝉,确定是真的,笑了一声,“你偷我物件在前,我不计较只是要你换,你却以物要挟,我不想闹大纵你多次,如今不过是烧你个宅邸。” 他捏紧白玉蝉,见跟前灰头土脸的谢瓷兰,“报复我,来啊,你报复一次,我活活烧死你一个谢家人,看是你杀我快,还是我烧死你全家快。” ** 火终于被全部扑灭,明朝清见着回来的谢瓷兰快步跑上去,“对不起,是那个人做的吗?” “和你没关系,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谢瓷兰把着她的肩头温声安慰,“再则烧的都是没人住的地方,这把火倒是把我烧醒了。” 听着这话,明朝清着实挫败,“我,我……” 她就是想着谢瓷兰和穆睨的君臣关系,她才……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和你无关,真的无关。”谢瓷兰摸她脑袋,“我和他早就认识了,你不要多想,你现在给我一句话实话,你还要用听方楼多久?” 明朝清不假思索,“从现在开始算,在给我两个月时间,你要做什么,听方楼不是你能动的。” 动不了的,大宜灭国时,听方楼的牌匾都还高挂着的。 “好了,我知道了。”谢瓷兰笑笑,“真的没事,世子。”他看过来的李澹薇,“劳烦您亲自来关怀了,我送您走吧。” 李澹薇听着话中的您字,觉得谢瓷兰是高估了明朝清的灵敏度。 他如今在明朝清心中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大靠山,即便当着有人当着她叫他殿下,她都无动于衷。 此前蔡琅一直叫他世子殿下,他起先没在意,后面是无意听月饼和王府下人唠嗑提了一嘴,才去告诫了蔡琅。 谢瓷兰的确是想让明朝清起疑心,见她随着他的话附和点头,都想把她脑袋打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你看我做什么?我不去,适才世子爹娘想跟着我来,被我给按住了,我得回去给他们说一声。” 明朝清顿了顿,“那正好,我们一道走吧,我去打个招呼。” 见人走了,谢瓷兰看李澹薇,“我现在要您一句话准话,您是要她做襄世子妃,还是您身边的妃?” 李澹薇只是说:“我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皇陵案一日不水落石出,这些事情我一日不想。” 谢瓷兰不是简单的纨|绔浪|荡子,是谢阁老重点保护的下一任家主的存在,会随他在外游玩,不过是让他彻底玩够好收心为主。 谢瓷兰被他躲开话,知道是问不出来,她想着刚刚明朝清的话,“其实我很好奇您和朝清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不过朝清与我说过,一切都是权宜之计,至于始末,说的两三个月后就告诉我。” 李澹薇蹙额,这话是什么意思? “走了走了,你们在说什么?”明朝清小跑过来。 李澹薇回她,“我在说不用送了。” 明朝清也附和,“我送他就好了,你先去忙吧,要什么你就去国公府找我母亲,有什么事就来王府找我。” 李澹薇道:“要什么都来王府,我能帮的地方,大公子不要客气。” 明朝清挽着李澹薇胳膊离开,回头给谢瓷兰挥手。 上了马车,李澹薇很直接,“你嫁给我是为了镇国公府,若镇国公府没事了,你会如何?” 明朝清哈了一声,“你说这个做什么?”她把食盒里面的小盅拿出去,“白日这没炖好,就没给你送过去,你尝尝呢!” 李澹薇接过来掀开小盅帽,白白的汤面还有点小葱花,是猪蹄汤。 “我搞了根可好的猪蹄给你炖的!”明朝清自夸,“这觉得是我这辈子搞得最好喝的东西了,你喜欢我就搞几只小猪回来要养着。” 李澹薇:“我刚刚问你的话,你不要逃开。” “我们是御赐的婚盟,你不能把我休了啊。”明朝清抠着下巴,认真说:“我之前没有骗你,你挺好的,我挺喜欢和你呆在一起的。” 李澹薇最大的好,就是只要天黑回家,他回来她在,其余的一切不管她,甚至王府问起来,他还主动说是去找他了,真的太好了! “你为什么这样问,你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吗?”明朝清紧张起来,“大哥,我们之前说好了的……” “胡说什么。”李澹薇低头喝了一口,“不错,养猪就算了,呆的太久,养出感情你就舍不得杀了。” “也成,那我明天给你炖鸽子吧。” 明朝清觉得炖汤太简单了,一通刀法丢下锅,火一上,找个漂亮的碗装着,撒上葱花点缀下,怎么都不会差。 “明天你不是要回镇国公府吗,我去找你。” “不必!”明朝清止住,随即觉得过激了,“我弟弟明日可能也回来,我陪他就没功夫陪你了。” 李澹薇这洞察力,去了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