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清是从那婢女的记忆之中看到的，她当然不知道二皇子今日是否在场，那些零零碎碎记忆只能任凭她去拼凑。 且只是婢女，偷听谈话更是不可能，唯一有用的就是让她有了整个宅子的各处分布的路线图。 她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李澹薇看她躲闪的目光，回过身看她，“若怕我多问你，你让我不要问便是，何必骗我，是听到有人说三皇子去过对不对？” 明朝清不知怎么同他解释，李澹薇已起身，“你先睡吧，我还有事，那处不是你能随意进出的，我若查到什么，会告诉你。” “李澹薇……”明朝清看起身出去的人，下意思叫住他，见他走了出去，她仰头叹气仰躺入了床榻上。 早知道就不多嘴那一句，明朝清脑袋有点胀痛。 这段婚姻本就是利益与共，李澹薇竭尽所能做到丈夫应该做的，甚至都不只是明面上的维护迁就，私底下也各种的顺着她的小爆脾气。 想着，明朝清在床榻乱扭了小会儿，似在发泄莫名的怒火。 李澹薇的性子是不会和人争执吵嘴的，与他而言那是非常掉身价和坏名声的事。 夜越来越深，外面守夜的婷妈妈敲门，“世子妃，你睡了吗？” “没呢。” 门被嘎吱推开，婷妈妈见着脸上烦躁的人，“妈妈做了雪梨桃胶，你给世子送些去如何？” 明朝清坐了起来，随即又躺了回去。 烦死了，罢了，反正只是明面上的夫妻，他高不高兴与她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姑娘，掰着手指你们才成婚五日，就要传出个分房睡吗？”婷妈妈拍拍她，“世子看着冷漠，其实对您很温和，适才你是不是惹他不高兴了？” “没有。”明朝清脑袋埋到被褥里头。 分明说的是他高兴的，只是她起头就忘记后面怎么说比较好了，难不成给李澹薇说，我是半个得道之人，会点小符咒？ 李澹薇怕是马上就给她巨资驱鬼做罗天大醮。 “大姑娘，不能次次都是世子爷顺着你啊。”婷妈妈道：“若是老太太知道了，恐怕是要落眼泪的……” 听着明老太太的名讳，明朝清直接败下阵，“我去成了吧，你怎么老说吓人的话。” 李澹薇去的前院书房，明朝清端着小盅拒绝两个饼子的陪同，自己一手端着小盅，一手拎着灯笼大步流星的朝着目标进军。 婷妈妈看两个胆战心惊的饼子，“大姑娘撒娇有一手，你们瞧着她会端着架子的。” 而且，正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成婚这五日，就叫了一次水，两个人都老大不小了，可不得快点落出个孩子才是正经的。 ** 到了前院书房，明朝清才发觉都是侍卫守着的。 “我来给世子送东西。” 守着的侍卫只是说：“世子爷说了，今晚谁都不见。” “我都不见吗？我是他媳妇。”明朝清就道。 侍卫不说话了，见明朝清上前的动作，拔刀拦在门口。 明朝清干笑，“好好好，那你们把这个给他送进去，我这就走。” 侍卫油盐不进，“主子说了，今晚谁都不见。” 东西进去了，和人进去没差别。 明朝清落败，自个扭头离开，将灯笼随意一丢，自个掀开小盅一口气闷了炖梨桃胶下肚。 既如此，那她正好再去探探那处庄子。 做夫妻最浪费的就是夜里时间，要忌惮边上躺着人不能动作。 淡淡的光亮凌空浮现，明朝清捏出个“瞬间移动”的符咒，想着目的地，嗖的消失在暗夜之中。 眨眼落到今日撞见那婢女处，明朝清感觉自己丝毫没有疲乏劳累之感，顿时吐了口气。 要去抱抱李澹薇，就只有趁着他晚间睡觉放松警惕才有可能，今日她已使了三次符咒，依旧一身轻松，都是李澹薇的功劳。 想着这里，明朝清目光冷幽幽。 罢了，李澹薇喜欢实际些的，那盅炖梨桃胶他最多也客套说句谢谢，而不是喜欢，既要哄，那就给他点喜欢的。 顺着记住的路线，明朝清瞧瞧朝着后面幽静潜入，大抵防备都在前院，这后面反倒是人烟稀少，且都是单独的院落。 明朝清摸入最近的院子，耳边就是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她翻上屋檐掀开瓦片朝里看，就见两个怡丽女子，正被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左拥右抱着。 她啧啧两声，等着他们扑到床帐之中，无声打了个响指，一枚玉佩就落到手中，是那位男子身上的。 不认识，但李澹薇肯定认识。 如法炮制了四个院子，明朝清都没找到那位叶氏遗孤，此刻她的目光落到湖心的一处院子上。 湖面不算太大，但是将小院包裹在了上面，出入必然是要用小船的，且说是个小院吧，更像是个大屋子，外面的小地皮还没她的练武地大，而且还有人守着。 他若冒冒失失出现，惹得里头人尖叫一声，今晚都是白干。 明朝清啃着指尖开始想办法，最后叹了口气，瘫在屋檐望着星空。 得从长计议了。 难得安静无事，明朝清将现在发生的事情回忆了一次。 押粮队伍那头替穆睨运送黑钱，卖粮的银子她已经预备妥当，且给明朝澜的信中已经说了这事，让前线的明家人且不能以此事朝着押粮官发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 明家前线与她的书信都是专门的人在传递，却落到了许镜奇手中，许镜奇的话说的神神叨叨，但都是真的。 所以…… 明朝清两手枕着后脑。 许镜奇这小子估计有些东西没有抖出来，这人害怕她更看重襄亲王府这个助力，但是又要将许家摘出来，因此话不敢说完，东西不敢给全。 前世是没有这封信的存在，说明，她已经在冥冥之中改变了许多事情的走向。 这些劳工都来自西边，西边这些年战乱不止，黄册根本就是乱的，因此这些百姓去向朝廷根本无法掌控。 这些人被抓了去，只能说明有人在开采私矿，这是诛杀九族的大罪，且不是一个人能吃的下来的数额…… 明家前线既给她来了这封信，就说明他们知道了什么，是要她去查查。 想着，明朝清望着星空，她好久没怎么放松了。 皇太子李星弦出生伴有紫微星大亮的祥瑞，明朝清会些星象，望着天际紫微星边上环绕的小星星，大概都知道对应的什么人。 那个闪闪的是李澹薇，还有个微微泛着光的，应是蔡归正，一直常亮的是他的老师御史郭正良…… 明朝清打了个哈欠，渐渐有些困顿，慢慢闭上了眼。 ** 清晨，回院的李澹薇发现明朝清不见，整个院子都炸了锅。 “给我送宵夜？为何你们没有人跟着她？”李澹薇冷斥，“你们就是这样伺候朝清的，你们几个陪嫁的都这样，要王府底下人日后把她的话当什么？” 婷妈妈哪里料得到明朝清会不见了，“世子爷，我以为，我以为她在前头陪着您。” 月饼吓得泪珠儿啪嗒出，“那我们家姑娘去哪里？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家老太太是要跟着去的。” 酥饼还比较沉稳，“姑娘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世子爷，是不是您骂她了？您不要看她天天嬉皮笑脸和您闹，其实她挺在乎您的。” 方翡从外面进来，给李澹薇请安。 李澹薇：“不必多礼。” 方翡是小跑来了，小喘着说：“就在您书房有条回来的小路，找到了世子妃的灯笼，还有喝完的小盅，门房那头也说了，世子妃没有离开。” 酥饼道：“我们姑娘功夫好，怕是翻墙走的，肯定是回镇国公府了。” 很快，王恐也走了进来，“主子，我们安插在镇国公府周围的眼线没瞧着世子妃回去，许家，齐家那头安插的人，也都没瞧着。” 李澹薇一直都怀疑明朝清嫁给他意义不纯，又怕她胡来出事，因此在她熟悉的人家宅都安插了眼线，若有事他能马上过去撑场子。 酥饼慌了，“那，那我们夫人去哪里了，王府，是不是躲在王府了？她肯定是怕没把您哄回来，婷妈妈唬她要回去给老太太告状，因此不敢回来了！” 月饼一个劲哭，“我们姑娘即便出去玩，都是要给我们说一声的，姑娘，我的大姑娘！” 方翡思索，“世子爷，这事可要告知王爷他们？” 李澹薇在屋中徘徊两步，忽而心里闪过个念头，随即压了下来。 他沉默了下，“直接派人去找。” “世子妃，世子妃你跑到哪里去了！” 外面传来明朝清回来的声音，两个饼子立刻爬起来跑出去。 明朝清笑笑，“怎么了怎么了，我又不是不要你们了，回来了回来了。” 她看门口站着李澹薇，笑着上去，主动握住他的手，把弄来的四个物件一个一个从怀里摸出来，放在他的手心。 李澹薇盯着掌心的东西，又看对她眉眼弯弯笑着的人，虽然心中有了答案，还是再一次问：“你去哪里了？” “去庄子了啊，我认识的官员肯定没你多，喏，我见着四个是单独院子伺候的，就趁着他们忙正事，给摸来了！” 明朝清说着还有点小骄傲，“那夜风吹得我，鼻子都堵着了。” 她顿了顿，又摸出个糖饼，笑着和他说，“这个好吃，我给你也带了个回来，你若喜欢，日后我每日派人去给你买。” 李澹薇捏着手里的东西，而后重重朝着地上一砸，“明朝清，你觉得我在乎这些？” 明朝清看被摔出去的东西，肉疼的呀了一声，急忙去捡，“你疯了吗？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给你摸来的？” 见着有块被摔坏的玉牌，明朝清捡起来心疼急了，又见被丢到地上的糖饼，“你不喜欢吃这个你说就是，何必怎么大脾气呢，这个虽然便宜了点，配不上你的身价，你也不至于——” 李澹薇沉声打断他的话：“你一个人跑到庄子去了，你如此能耐，干嘛还要嫁给我呢？” 他侧眸看着僵着的仆从，“我和世子妃有话说。” 人顷刻退走，明朝清走过去，“李澹薇，这东西多来之不易你知道吗？” “那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李澹薇凝视她，“消失整整一夜，你知道一夜能改变多少事情的走向吗？” 明朝清听着这句话脑子嗡嗡响。 李澹薇再说担心她？ “你既觉得我们各做各的最好，你又给我这些东西做什么？”李澹薇看她手中捏着的物件，“拿你的命去偷这些，你觉得很值得？” 李澹薇扯了其中一块玉佩手指都捏的泛白，“明朝清，朝堂正二品武将的随身物件你都能偷来，你何必嫁我呢？你我不如就当个朋友，利益与共时说说话，你清闲自在，我也少操心！” “不是。”明朝清望着他，“我是想去偷来哄哄你，你不要吼我，不是，你不要这样说话，我听着心里会不舒服。” 李澹薇抿唇，明朝清低头看手里的东西，“我不知怎么和你说，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维护我，我只能这样来报答你。” “昨夜婷妈妈让我去给你送吃食，你的侍卫说你谁都不见，我想想，你似乎也不喜欢这些东西。” “你很生气对不对？”明朝清那手里的东西捧到他眼前，眸光澄澈极了，“李十一，我很厉害很厉害的，没有人发现我的踪迹，我就是看星星看睡着了。” “哦，还有，我还发现了个湖上小院，得泛舟才能上去，里面肯定是关着重要的人。” 见过来的手，明朝清下意思缩脖子。 “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觉得我要打你？我打得过你吗？”李澹薇抬手弄下她发上沾着的小树叶。 明朝清见他情绪回稳，“我下次一定给你说一声。” “还有下次？”李澹薇弹她个脑瓜蹦，“朝清，我是你夫君，即便是名义上的，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事，都可以告诉我，我能帮你的，比你想的更多，明白吗？” 明朝清含笑，“是吗？那我要天上的星星你也给我？” 李澹薇看她又不着调，戳了她眉心，“我在给你好好说话。” “我也在给你好好说，我挺喜欢星星的。”明朝清抬手环着他腰身，大着胆子要了一个抱抱，“那我们不要吵架了，下次我带上你。” 李澹薇：…… 他很无奈，“我的意思是，晚上不可以出去。” 明朝清仰头看他，“你又不和我生孩子，晚上闲着也是闲着。” “明朝清！”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明朝清脑袋在他怀里蹭蹭，觉得浑身都舒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