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寻芳

曾经,她是骄狂自负贵家小姐,他是路见不平少年剑客,误打误撞出纯净青涩的少年情怀。再见,她是兄长强占的南朝公主,他是北朝皇位年轻继承人,那场青山翠竹间的纯真恋曲,竟是天之骄子假面相逢。她又怎知,视她如珠如宝的南朝皇室,会在兵临城下时,将她当作了祭品?他又怎知,...

第4章 凤帏深,谁道是销魂(四)
    三哥,三哥,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救我!救我!

    “不……”低低的啜泣中,我终于嘶哑地喊了出来,手足并用,想将身上那沉重可怕的身体推开,指甲过处,那健硕结实的胸膛出现了几道血痕。

    拓跋轲眸光一沉,左手随意一抓,已将我的两只手腕捉住,并拢捏于他的宽大手掌中,略一用力,相抵硌的骨骼便痛得我哭出声来。

    “陛下,陛下,饶了宝墨!宝墨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宝墨还没出生!”怀着一线希望,我呜咽着乞求,只盼他能怜惜我年幼稚弱,暂时放过我。

    拓跋轲忽然止了动作,却不是因为我的乞求。他迅速拖过了一条衾被,掩住我的口,连同我的呜咽和哀求,微微皱眉,专注地侧耳而听。

    屋外,传来了近卫的招呼:“豫王爷,皇上已经歇下了。”

    “让开,我有急事!”很熟悉很急促的少年口音。

    我的呼吸忽然顿住。我听错了吗?这声音为何这般耳熟?

    近卫在赔笑:“豫王爷,今夜有女子侍寝,此时进去,怕是不太方便。”

    “噢!”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声应答。

    我的头被埋在锦衾中,还是忍不住呜呜出声。阿顼,阿顼,是你吗?是你吗?

    “闭嘴!”拓跋轲低喝,似颇是顾忌,将锦衾压得更紧了。

    我被压得完全窒息,再也无法呼吸,更别说出声呼救了。

    外面那位豫王似乎听到了点动静,转头又问:“皇兄有带妃嫔出征么?今日是谁在侍寝?”

    近卫答道:“回豫王爷,是南朝送来的公主,当今齐国皇帝的亲妹子。”

    “呵,萧銮的女儿!”那人轻笑,不屑中带了快意,脚步声渐渐远去。

    锦衾被拿了开去,带了檀香和陌生男子气息的空气钻入鼻中,我终于从接近昏迷的窒息缓了过来,勉强睁眼,又对上了拓跋轲俊挺冷峻的面容,却连他眼底的颜色都看不清晰了。

    “连九弟都恨你!”拓跋轲轻笑:“我原以为,那孩子学不会恨一个人呢!”

    原来是拓跋轲的九弟豫王,不是我的阿顼……

    或许那阵快要人命的窒息是种好事,它模糊了我所有的感觉。

    肌肤与肌肤磨擦的触感已经变得迟钝,连他的抚摩和亲吻都像隔了厚厚的棉袄,我麻木地躺着,开始怀疑这具躯壳还是不是自己的。

    但拓跋轲很快就证明了我的存在。

    一阵尖锐的刺痛,蓦然在麻木中飞快散开……

    我失声痛哭。

    可我的痛哭同样无力,低弱得如蚊蚋振翅而过。

    凤枕鸾帷,绵连流苏,俱在眼前跳跃,隐隐看得那屏风上三千里的江南河山,映上了明黄帷幔的深重阴影,如漫了满天烟雨,满天飞絮,失了名士吟诵中的千古风骨,万代蕴藉。

    身体上的重量压得我呼吸越发微弱和战栗,叫我怎么也弄不清,同样是血肉之躯,为什么能对另一具构成如此深重的痛楚和伤害。

    努力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洁白的纤细手指徒劳地划在虚空中,像摇曳着的苍白的梦。

    男子不均匀的低喘声中,我听到了江南的声音。

    琐窗春暮,海棠堆锦,梨花铺雪,落花有声。双双燕儿飞于柳烟花雾中,轻吟浅鸣,若含笑靥。

    竹林萧萧,我平生第一次为那个少年起舞,轻扬袖,漫舞袂,风为伴,笑为歌,舞那曲,《倦寻芳》。

    晨雾霭霭,山树透碧中,那红着脸的倔强少年追逐于山路,认真地叮嘱:一个月,我一定会来,你……你不许找别的男子,知道么?

    阿顼,我知道。

    可我还是失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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