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凛诚却不这么认为,一方面是方才那走廊两侧的作品,另一方面,他是……自己曾经的老师。 一个主讲,一个助理的配置他当然熟悉,几年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班的,素描助理。 这个男人也被冠以过天才之名。 那一年他故乡联考,三万八千余人参加,他用了三张试卷让数万张其他考卷变为没有价值的垃圾,用293这个分数,暴力,又简单的的站在了众人的头上。 那一年八大美院校考,八份榜单上他都是二十名之内,他随意选择了一所,次年赴往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做交换生,毕业画作亦得到永久于校内展示的荣誉。 他的手因为时光而变得宽大和粗糙,而不变的只有笔和握笔的姿势,而被这个人在成长期间亲手折掉羽翼而摔死在荒芜大地上的同道人有太多了。 有赢就有输,这是必然的。 而即便已不再青涩,快三十的他依然执着的探寻纸上真理、绘画的世界,为这个梦他放弃了许多东西,他就是那种可以因为心血来潮回到家里立刻摊开纸作画而把相亲对象忘掉的类型。 一个正常人眼里的异类,一个神经病。 但端坐于纸前,这个老实巴交的削瘦男人,就是残忍自私至极的,所谓天才的完成体。 所有人便是伊卡洛斯,展翅冲向有着太阳的天空,而不是谁的翅膀都经受得住烈焰,没有了翅膀的伊卡洛斯只能被灼光羽翼而摔落,但,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他们的羽翼天生就比其他人丰满,连天上的烈焰都无法焚烧尽他们。 而他们自然也将持着艺术之神的恩赐之翼,渡过烈焰的昼日,沐浴皎月飞上星空。 一颗星星的下面,是更多的尸骸。 然而星辰并不会怜悯,它们永远自私看向更浩瀚的星海。 眼前的人,终于……开始将手伸向大师的名位了,那条长长的走廊两侧的画又浮现在凛诚的心头。 “升职了,得叫晏主任了。”凛诚久久的,才低声开口,虽说说的话有想叙旧的意思,不过语气却很勉强,想笑却笑的不自然。 “确实比以前要忙一点,而且,毕竟是在日本开分校,也要学习日语。”男人烦恼的叹息着,“也不知道怎么就把我丢过来了,我明明又没上进心,助理的工资本来够我混日子了……唉。” 他又怨念的说,那副不求上进的样子完全没有点主任风范,哪怕是高中里的德育处主任,都不威自怒。 “还有你,明明两年前我就到这了,你都没来看一看,招呼都不打。” 凛诚沉默了下。 “这不是就来了吗?” “长高了。”晏殊明回头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有些自豪的说,“怎么样,这儿还不错吧?” “比我当初待得地下室好多了。”凛诚四处看看,“亮堂,又宽敞,通风还好,有中央空调,冬天不会冷成田园犬,夏天也不会热成藏獒。” “而且也有热水,冬天不会洗颜料盘洗的手指冻的通红,满是冻疮,还有,说到那个地下室。”晏殊明像是感慨着,“就是你回日本的那一年,那年是地下室最后一届学生。” “怎么?”凛诚不由得问。 “校区搬掉了,新校区并不是在青桷坪。” “那,原先的102区呢?”凛诚一怔。 “废弃了,等什么人收吧,没人收也只好丢在那,都快两年多嘞,恐怕里面到处都是灰吧。” 凛诚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得出什么,他还是默默的跟在男人身后。 “这也有周末班。”晏殊明继续说,“每周六和周日都有学生来,守着他们就是了,大多都是年纪小的初学者和零基础的。” “嗯。” “今天比较凑巧,另两名周末班的老师和助理都有事,我在那姑且守了个上午,下午就由你来吧。” “好。” “这就是了。” 两个人走的没有多远,就来到了一间小的教室,里面都是些小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初中,他们正蒙头蒙脑的对着画板戳戳点点,座位也非常的随意,大多都是随便找个喜欢的地方就坐下,看上去比较散乱,而且有些闹腾,跟刚才宛若无声战场的集中班天差地别。 “基本上让他们照着书临摹,或是画画石膏就可以了,毕竟孩子们只是因为感兴趣动画笔的,不需要告诉他们不必要的东西,有人问你的话,就尽量简单的解答,还有,那两个小家伙是今天才来的,头一次摸笔,最基础的东西今天由你告诉她们吧。”他指了指在一旁坐着的两个小姑娘,小姑娘们看上去比较茫然,正好奇的看着周围画画的同学。 晏殊明说完问。 “行了么?” “嗯。” 于是他就走进去,对着闹的正欢的孩子们拍拍手,用那口还不纯熟的日语,纠纠结结的开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