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少微挑着重点把事情说了一遍,只将游昀之换做了自己,最后总结道,“虽然那水匪没对舒妹妹如何,但总是将她绑走了,如今舒妹妹名节有损,不敢带累温家,还望十三公子将舒妹妹庚帖还回,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newtianxi.com 温漱流一听,眉头皱的更紧,“七姑奶奶,这话是舒妹妹让你跟我说的?我要见她”。 “男女有别——” “她要是不肯见我,我现在就遣人去舒府提亲,纳采礼早就备好了,就等着选的吉日,但出了这种事,也顾不得许多了”。 曲少微沉眼看向他,“你听清楚了没有?舒妹妹名节已毁,不但你,还有温家,就算你和温家都不在意,舒妹妹日后进门也难以立足”。 “我的娘子我说了算,事情最先传到我耳中,此事只怕是冲着我来的,我已经派人处理了,定然不会让流言蔓延”。 曲少微沉默,温漱流端起茶杯,两人都能沉得住气,躲在隔间的舒莫辞忍不住敲了敲墙壁,曲少微惊醒,“十三郎,你这番心意舒妹妹很感激,但就算你能压住流言也不代表事情就没发生过,舒妹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曲少微话音未落,曲少徵没头没脑冲了进来,“七姐姐,你说你会派人盯着钟家的人,怎的现在京城都传遍了,连安郅的名字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温漱流一呆,曲少微眸色森寒,缓缓看向温漱流,“更何况你还没压住流言”。 曲少徵看也没看温漱流,急道,“七姐姐,现在怎么办?”他再聪慧多才也只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少年,这些后宅阴私事,慌乱下根本束手无策。 曲少微沉着脸看向温漱流,“十三郎,你回去找温老太君,老太君必然有法子的”。 温漱流青白着脸走了,曲少徵不屑冷哼,“我就说舒妹妹不能嫁给他,会写诗画画顶什么用?一点子小事就要回家找祖父祖母”。 温漱流脚下一顿,却没有回头,加快步子逃一般走了,曲少微瞪了曲少徵一眼,“你以为你好多少?不也是来问我?” 曲少徵顿时讪讪,曲少微绕过花墙进了里间,“舒妹妹,这事怪我行事不周,我这就去找游二爷,现在京城也只有游国公府能压下此事”。 “不必了,”舒莫辞面色雪白,神色却冷静,“七姐姐,这事于别人是灭顶之灾,于我却是塞翁失马,一来可以退了温家的亲事,二来我正好趁此明志,只等满十八岁就带发修行”。 曲少徵也听曲少微说过舒莫辞说要什么常伴青灯古佛,只当她是随口说说,时下盛世,文风佛法盛行,有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为抬高身价将什么念经虔诚的挂在嘴边说,可舒莫辞在这种时候以这种口气说出来那就绝对不是说着玩玩的,当下也不知道哪来的怒气,厉声道,“你发什么疯?就算是带发修行,那也得清清白白的带发修行!带着那样的名声,你是想那些个地痞无赖天天晚上去敲你的门?” 舒莫辞本就雪白的脸最后一丝血色散尽,“我——” 曲少徵烦躁一挥手,“这事你别管了,安安心心在七姐姐这里呆着,我和七姐姐会安排好的”。 舒莫辞见他动了真怒,不敢再说,曲少微觑了自家“豪迈”的小弟一眼,没有吭声,也许退了温家的亲事,是好事吧—— “七姑奶奶!舒姑娘!”流星喘着气跑到跟前,“七姑奶奶,游二爷刚遣人传来消息说那个安郅竟然还有胆子进城,被五城兵马司的人逮个正着,就打了起来,安郅一边打一边说自己是钟推官的乘龙快婿,大家这才知道原来昨儿安郅掳走的是钟推官家的四姑娘,还想赖到舒姑娘头上,真是黑了心肝的!” 舒莫辞不敢置信看着激动的满脸通红的小丫头,“钟颖?安郅说的?” 小丫头使劲点头,义愤填膺,“京城都传遍了,钟家实在太恶心了,出了这样的事不藏着掖着,还栽赃到姑娘头上,被安郅嚷了出来,活该!” “那——安——他们抓住他了没有?” “没有,江南安郅武功可好了,奴婢都听说过他的名头,怎么可能会被五城兵马司抓住?” 姑凉,你那崇拜的小眼神真的牟问题么? 舒莫辞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落下,神色有些怔怔的,曲少徵和曲少微对视一眼,这姑娘真的以为安郅现身,还好心的把脏水泼到她仇人身上? 不过嘛,曲少徵咳了咳,他才不想他家舒妹妹记那个阴沉沉的游昀之的情,就让她这么误会好了。 而曲少微则是蹙了蹙眉,这位游二爷因腿疾闲散在府,无法承袭游国公府世代武职,也没传出什么才名,昨天先俞国公府先一步找到人,还可以说是游国公府占护卫京师的便宜,今天,他能如此迅速老道的解决流言问题,还倒打一耙叫钟家哑巴吃黄连,就不能单纯用家世之便来说了,而且她并未听说过舒莫辞和游昀之有什么交集,他却在她的事上如此上心—— 曲少微瞥了眼明显在打坏主意的曲少徵一眼,算了,就让舒妹妹误会吧,省得再生风波。 唔,游二爷,您老节哀! 116 梦想 游昀之移花接木将脏水泼到了钟家,舒莫辞自然要做足了受害者形象,在曲少微的陪伴下去般若寺祈福,曲少徵护送二人上山,当天就被曲少微毫不留情的打发走了。 第二天秋雨忽至,细细密密下了一天还没有停的迹象,曲少微在屋里困了一天,连剑也没法练,烦躁的来回走动,舒莫辞在隔壁听到动静,敲门进来歉意道,“七姐姐嫌闷了?” 曲少微勉强压下烦闷,“没有,雨滴滴答答的,烦”。 舒莫辞知道她不愿听自己感激歉意的话,遂道,“七姐姐,我替你的宝剑做个剑穗吧?” 剑是杀敌利器,任何多余的装饰到战场上都是累赘,再说曲少微也不喜欢,见舒莫辞神色殷殷,点头应了。 曲少微的随身宝剑又细又长,漆黑的剑鞘上雕刻着古朴而神秘的纹路,舒莫辞思量半天才定下用石青色配大红,既不太过张扬让曲少微不喜,也压得住颜色。 舒莫辞对曲少微有感激、有敬佩、有喜爱,对她所喜爱的宝剑战场却知之甚少,她所喜爱的琴诗书画,曲少微也丝毫不感兴趣,此时明知道她心思郁烦,却根本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索性仔细替她打起了剑穗。 缨络燃起两支蜡烛,山风透过窗户的隙缝吹进来,烛火摇曳不定,少女秾丽的脸蛋笼着淡淡的光晕,柔和而宁静,传染般的曲少微烦躁的心也慢慢沉静下来。 她小时候比男孩子还野,在西陲的风雪城号称风雪城一霸,甚至盖过了两个哥哥的名头,长大后进京才渐渐收敛了些,后来因肖闻益更是沉下心思要做个贤淑温良的侯府长媳,对女红书画等也曾下心思学过,当时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再枯燥也能忍受下来,虽然没学有所成,性子倒真是磨的差不多了,再没了当初的锐气劲头。 曲少微定定看着在舒莫辞手中上下翻转的鲜红丝绦,曾经的如玉良人让她轻易放弃了年少时的抱负,数年苦难的婚姻更让她的梦想一点点褪色,而如今,她挣脱了安阳侯府的桎梏,却只能安安静静龟缩将军府等着老去、等着死去—— 难道这辈子就这么算了,就这么让太祖父亲手赐予的宝剑系上华美的剑穗,沦落为闺阁女儿的饰物! “七姑奶奶,温府十三公子求见”。 曲少微猛然回神,压下翻滚的气息,眸中血色渐渐褪去,“十三郎?” “是,十三公子说有急事,请七姑奶奶务必赐见”。 曲少微转眼看向舒莫辞,舒莫辞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朝她笑了笑,曲少微知道她这是不准备避嫌了,示意流星请温漱流过来,凝神问道,“天都快黑了,他冒着雨上山,对你也算是有心了,你还是不肯改变心意?” 舒莫辞点头,轻缓却坚决,曲少微点点头,两人安静下来。 温漱流到的很快,衣衫头发上都是水渍,却不显狼狈,反倒为他本就洒脱不羁的气质更添了几分落拓之气,疏朗风举龙章凤姿。 温漱流显然没想到舒莫辞也在,一愣之后不自觉又上前两步,双眼发光,“舒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