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正好,祖母前日里说喜欢蕙兰的香气。lanlanguoji.com “娘子。” 温荣正拿起花锄,听见声音转头见绿佩捧着一攒盒的樱桃,一路小跑过来。 “娘子,府里……来了客人。”绿佩闪烁其词。 能被祖母请进府的客人,有谁是不能明说的。 温荣垂首小心地将蕙兰装入花斛,集簇丛生的淡黄色蕙兰,配上蔓枝银纹花斛很是好看。 绿佩见娘子不吱声,想起昨日娘子失落的模样,正要再提,却被碧荷拦下…… 绿佩在穆合堂里见到了林大郎,仅是匆匆一瞥就将绿佩吓了一跳,原本清俊儒雅的郎君,如今面色憔悴不堪,双眼更布满了血丝。 绿佩从府里小厮听得,说是仆僮卯时开府门洒扫,便看到了一袭素面青缎袍服的林大郎在大门外僵立着。 仆僮不敢擅自做主,立时往穆合堂告诉了老夫人。 谢氏知晓后,摇了摇头,命人将林大郎请了进来,但只安排在穆合堂休息和说话,未遣婢子去寻温荣。 温荣直起身子,将花斛递给了碧荷。 温荣知晓来的人是谁,可他已被赐婚尚主,此时二人再见怕是不妥。祖母既将他作客人迎进,必会好生劝他的。 “走吧。”温荣提起裙裾,往花房外走去。 绿佩本以为娘子是去穆合堂,不想娘子却自花园小路回了左廊厢房。 绿佩终究还是未忍住,“娘子,真的不过去么。” 温荣没有回头,脚下不停地进了厢房。 温荣自橱架取下林大郎送的锦盒,那方烟墨经过春日暖阳的几次晾晒。是能存放许久了。 如今林大郎应该用这管系着同心结的并蒂莲银毫,为丹阳公主作丹青。 “碧荷,你到青阶石亭旁候着,遇见了林大郎,将锦盒交还与他。”温荣吩咐道。 “是,娘子。”碧荷小心接过。 绿佩见娘子落寞的神情,垂首嗫嚅。“不如留着吧,不过是一支银毫。” 温荣怅然一笑,“何必留着凭添烦恼,对了,绿佩,你帮我准备了风炉……” 穆合堂里,林子琛不断抬头。悄悄打量通往内室的侧门。 谢氏轻叹了一声,见林大郎这副模样,她做长辈的亦是心疼,可不论情感上多不舍,也该面对现实。 谢氏面容慈爱,笑着问了些关于婵娘亲事的问题。 林子琛一一回答后,踌躇半晌,“老夫人,荣娘今日可在遗风苑里。” 谢氏颌首,“在。” 若是会出来。自早在眼前了。 谢氏知晓琛郎未死心,琛郎是个痴情孩子,这种事旁人劝了无用,只能等自己想开。 谢氏吩咐婢子伺候林大郎茶汤,不一会却瞧见绿佩捧了茶碟进来。 林子琛知绿佩是温荣的贴身侍婢,晦暗的双眸登时现出几丝光亮。 绿佩蹲身同老夫人道好后,将茶盏捧于林大郎,“是娘子为大郎煮的茶汤。” 林子琛欣喜接过。揭开碗盖却愣住了。 金黄茶膏上飘着两朵含苞未放的蔷薇,蔷薇旁飘着两行小字,‘还将怜旧意,惜取眼前人’。 饱读诗书。自知晓此意。原本勉强支撑的挺拔身子,慢慢地沉了下去。 分明咽不下,可舍不得浪费一点她煮的茶汤。 林子琛第一次见到能在茶膏上点画的人,他本以为能与她携手一生的。 若如意,他是何其幸运,如今不能,当初为何要让他遇见她。 林子琛起身同老夫人告辞。 谢氏见林子琛魂不守舍的模样,吩咐准备车马,并命汀兰送林家大郎出府。 碧荷在石亭旁见汀兰姐也在,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上前替娘子将锦盒还了,牵扯不清,只会给娘子添麻烦。 拿回锦盒,林子琛眼里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暗了下去。 …… 宫里很快传出消息,二皇子与韩大娘的亲事定在当年十一月,林家大郎与丹阳公主则在转年二月,宫里特赐丹阳公主一座公主府,公主府亦是在中书令府所在的兴宁坊。 婵娘与杜学士的全大礼之日是最早的,在当年十月。 不出半月,圣主又赐婚三皇子和应国公府谢大娘子。 他们每一对的八字,算出来皆是天作之合。 转眼到了盛夏七月,绿佩将刚从庄子上收来的新鲜葡萄和樱桃湃在了井水里,准备放凉了再装给娘子。 这几日温荣回了黎国公府。 闲来无事,温荣搬了张小胡床,坐在枝繁叶茂的槐树下,费劲地摇着团扇,那风吹到脸上都是热的。 温荣望着在烈日下掰莲蓬的绿佩等人,很是佩服,亏她们能耐得住毒辣的日头。 “荣娘。” 温荣远远听见轩郎的声音,执起团扇挡住阳光,才眯眼望过去。 就见轩郎手上提了一只食盒,靛青长衫已被汗浸透了。 轩郎跑到树荫下大口喘着气,温荣忙帮轩郎打扇子,“这是做什么,火急火燎的。” “荣娘,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保准解暑。”轩郎献宝似地打开了食盒。 竟然是一盒紫红硕大的荔枝。 荔枝在南国常见,可在盛京却极其稀罕,荔枝亦称‘离枝’,一旦离开了树枝,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道也要变了。 这一盒分明水莹新鲜,温荣伸手取出一颗,一丝凉意沁入心脾,原来食盒下还垫了一层冰。 温荣诧异地问道,“哪里来的?” 温景轩挠了挠耳朵,“嗯,是同窗与我的。” “胡说。”温荣瞪了轩郎一眼。自南国千里迢迢运过来,还能这般新鲜,只能是皇家连枝带树、快马自驿站而来。 见瞒不了荣娘,温景轩无奈地说道,“是五皇子命侍卫送到国子监的,五皇子不喜欢吃荔枝。” 温荣笑道,“有机会见到五皇子。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如今五皇子出宫次数少了许多,听闻是尊了圣命,要时常出入御书房。 温荣自轩郎手里接过食盒,二人各自回了厢房,碧荷将荔枝一颗颗地剥在小簇花纹银盖碗里,按温荣吩咐送去了夫人和茹娘房里。 “娘子,夫人交代去嘉怡园用晚膳。可要更衣。”碧荷自林氏厢房回来后,传话道。 温荣颦眉问道,“如何又要过去。” “听彩云说,大房又得圣主赏赐了,是一套龙凤改银碗和双耳赤金瓶。”碧荷自彩云那听到了许多消息。 大伯母方氏的兄长是西州交河城节度使,早年高昌王本已向圣朝俯首称臣的,乾德十一年,高昌王更亲自至盛京觐见睿宗圣主。 不想前月传来边城急报,急报称高昌王依附了西突厥,不但多次阻遏西域各国通其境进贡。更发兵袭扰内附各国。 如今西州交河城一带,极不太平。 大伯母长兄方成利数次领兵击退突厥,圣主知晓后大喜,方成利获圣主重视,连带姻亲黎国公府也连连得赏。 温荣知晓有此段事件,可记忆里高昌国并非由方成利击溃,最后亲赴战场的是兵部尚书应国公。 晚膳时无非是听大伯母高谈阔论,反反复复地说那西州一带如何荒凉艰苦。其长兄又是怎样为圣主效忠。 一遍两遍就罢了,温荣兴致索然,面前的珍馐美馔都没有滋味。 好不容易捱到回西苑,温荣扯过轩郎问道。“轩郎,明日里可有事?” 温景轩略想了片刻,才回道,“荣娘有何事?” 温荣如实说道,“遗风苑里的老部曲生病了,如今伯祖母府里好些部曲僮仆,皆是年龄偏长。明日遗风苑的陈部曲和汀兰要去西市口市,看看是否有合适的人奴,这两日我无事,打算一道跟着去,轩郎可得空?” 温景轩听言满是兴味,“那西市口市,我还不曾去过,明日趁旬假,正好去长见识。” 西市与安兴坊有一段距离,次日温荣和温景轩辰时初刻便出门了。 西市相较东市更多是自丝绸之路过来的、胡人经营的珠宝行和邸舍酒肆。 口市在西市三进巷子里,温景轩翻身下马,将马辔交与仆僮,温荣亦带上幂篱,扶着绿佩落马车。 巷子里皆是被绑缚的,跪在地上任人挑拣的人奴。明显异族的男、女奴要更受欢迎些。 “我叫你们跑,叫你们跑,一群没有文牒的贱奴,还想跑到哪里去。” 不远处传来恶声恶气的斥骂声,只见一位黝黑的商贾正狠狠地鞭打数位挤在一处的人奴。 绿佩第一次瞧见这番景象,又惊又惧,“娘子,那人好生蛮横。” 那些人奴虽被鞭打得浑身血痕,却是一声不吭,非但不开口求饶,更敢狠狠地瞪商贾,丝毫不恐惧和妥协。 “我们过去看看。”温荣边说边往前走去,温景轩连忙快走两步挡在荣娘面前,好护胞妹周全。 商贾见来了生意,忙收起鞭子讨好地笑道,“郎君、娘子,可是来买仆僮,这几个人奴是西州交河城一带的战俘,最是孔武有力,买回府做重活再好不过了。” 说罢那商贾还捏起人奴的面庞,强摆过来与温荣相看。 温荣听言是西州交河城的战俘,很是讶异,仔细地打量起来…… ps: 感谢sunflower亲哒打赏,么么哒,羞涩ing 感谢sz亲哒粉红票子,俺是加更无能党,呜呜,好没脸求粉红,真的很谢谢乃们~~嘴个~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回首问横塘 那几名人奴模样倒是寻常,虽说是西州交河城一带被押了过来的,容貌却与圣朝人一般无二,约莫是前朝屯戍在当地汉人的后裔。 其中一名很是壮实的人奴,感觉到旁人正在打量他,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了温荣一眼,将温荣唬了一跳。 商贾担心人奴凶狠的样子吓跑了好不容易才上门的生意,用高昌语骂了那人几句,扬起鞭子作势就要抽打下去。 温荣见状蹙眉道,“真将人打坏了,你还如何卖出价钱。” 商贾听言收了手,陪笑道,“是是,娘子说的极是。这些人奴皆是西州交河城高昌国过来的,娘子别看他们犟,多教训几次保准老实。一个个都是魁梧结实扛打的,他们虽是贱奴,却能通圣朝话。” 温荣听不得商贾轻贱人的说辞,故不耐与商贾多言,直接问道,“这人奴价值几何?” 本安静候立在一旁的陈部曲,眼见娘子相中了那几名人奴,慌忙上前低声劝道,“娘子,素来俘虏被送到口市做人奴买卖的,皆是凶残野蛮,很不好管束,怕是买了放府里也不顶用,说不得还得另外费心思看着他们,才不叫犯事。” 温荣对此倒不以为意,一笑道,“哪个人奴开始会没怨气了,这几人看着虽凶了些,却很有骨气,将来得用了,必是极忠心的。” 娘子发了话,陈部曲也只能叹口气,摇摇头不再多言,老夫人一早就交代了,遗风苑里的婢子仆僮都要遵从娘子吩咐。 在陈部曲看来。老夫人已是将温四娘宠上了天,见不得她受一丝委屈。如今既然娘子执意要买,也只能顺着娘子的意思,往后若是这几名人奴着实不得用,再来口市重新买过便是,怎么都好过惹娘子生气。 商贾殷切地说道,“小娘子可真真是好眼光,我这两日赶着出城。故也贱卖了,一人七十贯钱,不知娘子要几人,多了还可便宜。” 温荣瞧见那人奴相互对视了几眼,面露悲戚之色,遂猜到他们该是同一县里的乡亲。“这六人我都要了,老安开个实诚价。” 商贾大喜过望,本以为这批人奴极难脱手的。不想才带出来一日功夫,就全卖了。商贾也不胡乱开价,一百五十金将六人全卖与温荣。 温荣打算在西市里四处走走,看有何自西域过来的新鲜玩意,不想才将想法说出,轩郎便面露难色。 温荣昨日询问轩郎今日是否得空时,就已知轩郎定是有安排的,否则轩郎的回答也不会停顿半晌。如此,温荣偏故意淡淡地说道,“轩郎不是未来过西市么。怎么不多走一会。” 温景轩无奈说道,“今日三皇子和五皇子难得有空。本是约了一道去西郊的,可因我过来西市,要耽误半日而作罢,不想晟郎今早又派人送了信过来,说他未时会去遗风苑里探望伯祖母……” 这两月里,三皇子和五皇子每隔半月会过来遗风苑一次。打的名头很是好听,是替太后探望祖母的。 出宫机会难得,温荣自知晓李奕他们没那么好心。 三皇子、五皇子和轩郎是越走越近,而林家大郎……温荣心下叹了一声,听闻那日林大郎离开了遗风苑后,就像换了一人似的,原先身上的温和、清逸皆不见了,每日里只郁郁寡欢地沉着脸。 婵娘和瑶娘知晓大哥的心思,也不敢再约温荣过府去顽,生怕大哥见到了会更加难受。 温景轩自仆僮手里接过绿耳的马辔,一边抚着绿耳的鬃毛,一边转头瞧温荣,那眼神很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