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待的地方很小。 但是姑父说,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抬头看见的都是同样的星空。 陈玦决定今晚在书房住,她跑去客厅取了薯片和榛子巧克力威化,边吃边收边看,把最后一拨书翻出来后,拿抹布把桌子边边角角都擦了一遍。 陈玦把桌子往出抬了点,因为擦不到侧面。 角度错位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从缝隙中应声而落。她凑过去看了眼,一小沓粉色便签纸,长方形的,右下角还印着卡通图案。 她记得,以前高中时还挺喜欢买这些文具的。 陈玦捡起来,随意翻了翻。 纸页从手中流动。 陈玦注意到其中一张纸上写着什么,她翻了回去。 高中的时候戒心还挺重啊,知道在中间位置写东西—— 陈玦觉得好玩,唇角不自觉扬起。 内容跳入眼帘的瞬间,她的笑容僵在半道。 3. 老城区半山腰的公共墓园周四开放,陈玦第二天去了一趟。 大部分手续都办完了,钱也jiāo过了,墓碑上的内容定了,只是确定一下最后的位置。 利军的。 胡子qiáng被抓了——更准确地说,陈玦猜,他是被放弃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最后的事现在才能着手去办。 陈玦带了束唐菖蒲。她没有骨灰、信物之类的,能埋下的只有利黎的学号牌——利军最后的临时住所里,这个 27号在一个铁皮盒子里,铁皮盒子在chuáng头柜里,贴着他的木板chuáng放的。 今天天yīn风又大,冷得出奇,墓碑还没做好。 她站在原地发呆,不知道该在心里说些什么。 这个世界好奇怪啊,下辈子别再来了。 实在想来…… 那就来吧。 说实话,要是有个能让全世界听到的喇叭,她真想站在泱南最高的屋顶,大声播报,问问有谁——还能——预测——未来——能力可以让出去吗—— 她一点也不想要。 这混乱无边的红尘,千千万万个因果,都是出于同一种规则,无数前仆后继的物理学家,人类中最聪明的脑袋,研究了很多年,知晓了地球微不足道的地位,人为什么会在地上站着不会乱飞—— 真的会有规则以外的事发生吗? 命是一条轨道上既定的一切吗? 陈玦思绪有些混乱。她捋了一把被风chuī乱的长发,手指温度有些冷,触到额头的一瞬,一个人影忽然钻入脑海。 他的指尖也冷,沿着脊骨一路向下。 过电,颤抖。 陈玦叹了口气,将画面清出脑海。 周知善。 她能感觉出来的,他对她兴趣缺缺。 不过也好,他们也许就是两路人。胡子qiáng消失了,他肯定会顶上这位置。 陈玦是修炼出点以前没有的厚脸皮,但也没到非谁不可的地步。 更何况,都已经试了。颠倒迷乱,时间飞逝的那晚。 也就八天,陈玦都已经记不太清细节了。 他那种人,应该不会无聊到来找她讨说法—— 要真找了,陈玦也想好了,就跟他说,你技术得多练练。 她下了山,找了家就近的饭馆,是做川菜的,装潢gān净,看起来像新开的。 过了饭点时间,人不多,陈玦点了个麻婆豆腐,一个回锅肉,把菜牌递还给了老板。 茶水淡而无味,陈玦抬头,视线自然地落在对面,对角线上的一对父女,他们打扮很入时,衣着布料剪裁看起来都很上乘,肯定是外地人。 女儿有二十来岁,棕色的长发挽结盘起,白皙漂亮,唇色是透亮水润的红,不过看起来正在跟父亲争论着什么。 陈玦本来只看了他们一眼,觉得似乎有一点点眼熟,便多看了几秒。 没想到他们争论的声音陡然升高。 “……你好意思说我吗?!他成年的时候不是回来看过吗?!你跟明叔开家宴那次,你让陈伯把他赶出去,你忘了?我跟妈妈都说让你好歹把礼物收了,你把我们骂走了,你忘了?那个牌子很贵的好吧!我想要你都没给我买!” “……谁他妈知道他带了贵的啊?那早拿出来呗,他进来的时候提着的盒子,你是没看到,埋汰死了,不知道哪买的廉价蛋糕,顾姨都看见了,她原话怎么说的,你又不是没听见?!她就没见过那么穷酸的衣服,真是可惜了……那要留着,顾姨不给我们投资了,你出去赚钱啊?再说了,我们不是也资助他学费了吗,培养他就没有你爹我的份?” 女生的尖利声音几乎要掀翻房顶:“那不是基金会匿名选中的吗?就叫你别为了名声乱显摆装bī了,当初gān嘛要收养啊!那么喜欢儿子吗?!收养了就好好负责,gān嘛把人送走,是我我都恨你一辈子!你现在需要了,哦,见人家考上好学校了,你让人回来配合你演戏炒作,你自己想想可能吗,我都嫌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