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可背叛君上、反复无常的齐民,一心认为只需速战速决平定叛乱,即可早日返楚,何须宽抚这齐民咎由自取来的满地疮 痍? 倘若一时宽仁,留下这齐地百姓的性命,他日必然叫那田横征用,卷土重来,如此复叛累他再度征伐,qiáng楚威势 可随时轻犯,何来威慑可言! 吕布非但不以为然,还当场反驳道:“大王英明神武,远非那刘耗子比得,行事更当赏 罚分明。眼下那齐民惧大王神威,一朝弃暗投明,特意悬示叛贼首级,如此表诚示忠,大王非但不当迁怒,反当顺水推舟 地纳降,予以嘉奖才是!” 项羽神色变幻莫测,不置可否。 吕布此时想着一路来时所见,不免忆起当初连那老jian 巨猾的曹老贼、因报父仇未果而迁怒徐州父老,屠城后好一阵子都落得举步维艰、被打得满头是包的惨状。 连那心眼 子贼多的曹老贼都栽这上头了,这没脑子可动的怪力莽夫杀降民如麻,又能好到哪儿去! 慢着。 那徐州……不正 是此时的彭城么? 吕布一怔。 昔日得西楚霸王庇护的彭城子民,数百年后却因曹老贼一场迁怒而惨遭屠戮,求救 无门。 吕布一阵唏嘘,兔死狐悲,不免多了几分真情实感:“布率军一路南下,见三齐地广人多,只因那田荣bàonüè不 仁,失了民心,方如一盘散沙,显一触即破。然若大王屠城弑俘,格杀勿论,反倒绝了齐民偷生之望,知投降必死,必将 被迫坚守,奋死一搏。” 项羽静静思忖着,至此微微颔首,示意吕布接着往下说。 吕布眼珠一转,深知一棒子搭 一甜糕的道理,不着痕迹地捧了对方一捧:“大王昔日于巨鹿令将士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必是深知人凡至绝境,为求生 路注定全力以赴的厉害。我军固然兵qiáng马壮,所向披靡,若齐域遍地皆敌,人人皆兵,为苟全而以命相搏,必也难以攻克 。有此后顾之忧,进则有腹背受敌之危,退则为半途而废、悻悻而归之颓,进退两难,就如深陷泥沼,恐将胜负难料。如 此反受其害,空损士卒,又岂是大王本意!” 项羽指节轻叩矮桌,静心听着吕布阐述这利害关系,陷入了沉思。 吕布噼里啪啦地编完这堆,已然彻底词穷,见这憨子不知在想什么,不由暗舒口气,乐得歇歇。 他毫不客气地给自己 倒了碗汤,哪管汤水冰冷,先咕噜咕噜灌了下去。 项羽耳朵微动,捕捉到灌水的动静,一对招子不动声色地动了动, 重又落到吕布身上。 他忽开了口,口吻喜怒难定:“依奉先之见,又当如何?” 吕布忽被抽问,心里暗骂一声号 称贤士便是麻烦透顶,却不得不随手抹了把湿漉漉的嘴角,毫不心疼地将水渍往那簇新的寝服上一擦。 项羽看得眉心 一跳。 吕布不知项羽在想什么,兀自严肃地回想了阵当年陈公台的唠叨,从那模糊记忆里择了碎片含混拼凑。 有 了。 他毕竟颇有几分急智,大略整理出后,便一本正经地半忽悠、半建议道:“依布之见,大王不妨明日派说客招降 那齐地郡守,封爵也罢,赏赐也罢,再留一得力楚将做副手,与其共同坚守城池,供作补给。至于那些个降卒,与其养着 空废粮食,倒不如择些jīng壮编入军中,其余放归各家,赶紧种地去……大王便可放心再战。还应顺道派人弘扬此事,好叫 齐民知晓大王宽容纳降。如此一来,说不得前方各城将不战而降,甚至为求生路,主动将那田横人头送上,令大王平叛之 路畅通无阻,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为上策。” 亲疏有别,相比起楚民的忠心耿耿,齐民如此反复,的确不可全信。 但仅令其供应些许粮草,又有甚么可疑的? 倘若项羽不qiáng征士卒,还愿放归部分战俘,那有着那田荣贪得无厌的无 尽索取衬托,反倒显出惯有杀名的楚军仁厚来了。 根据吕布这一路所见,那田荣为对抗楚国雄师,不得不将未及二十 三岁、或已超五六十岁、本不当服兵役的男子也qiáng征入军,统统充作兵员。 这才有了那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三五成群 ,连件像样军装也无,步伐紊乱,胡乱冲杀的齐军。 混了这么大批平民进去,本还有些实力的齐军才沦落至连一些个 游兵散勇都不如,哪会是军纪严整、身经百战的楚军对手? 养这么一群吃gān饭、坏士气的,还不如放人各回各家,既 省了口粮,增加了生产,又可得个好名声,真是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