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却冷下去三分。kuaiduxs.com 安岚道:“让你失望了,令堂我也无能为力,那些香灰,不过是我近日有了些许新的感悟,调配出来的东西,其作用,也不过是稍微减轻一下令堂的痛苦。” 谢蓝河开口:“你既然能减轻她的痛苦,应当就能救她!” 安岚摇头,有些怜悯地看着谢蓝河。 谢蓝河却不想看到她这样的眼神,一下站起身:“你完全可以不用告诉我这些。” 安岚也站起身:“我既是来找你,便抱着诚意来的,自然不会骗你。” 谢蓝河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微冷:“既然安先生救不了我母亲,那我怕是也要让安先生失望了。” 正文 第194章 交涉 谢蓝河语气不善,安岚面上却无异样,她走到挂在花厅西面墙上的一副《寒山图》前,一边赏画,一边道:“你可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进长香殿,是什么时候?” 谢蓝河面色本是有些阴沉,眼里含着薄怒,却听到这句话后,不由一怔。他慢慢转头,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隐约露出些许惘然。 如风吹叶动般自然,脑海里忽的就闪过许多旧日时光。 其实,那也不过是八年前的事罢了,并没有多远,可为何,如今回想,却宛若已隔了一世。 八年前的谢蓝河,只是个刚被接回谢府的外室子。虽是回了谢府,但谢府规矩大,他母亲身份低微,护不住他,而他人小力薄,也成不了他母亲的倚仗。母子俩在谢府受的屈辱,比他们在外面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八年前的安岚,也还只是大雁山下,源香院内一个小小的香奴。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偏偏因容貌逐渐出落,被香院掌事觊觎,同时还被香院的香使嫉恨,风霜刀剑严相逼。当时的她,要么跪着活,像狗一样,要么过得比狗还不如,然后死去。 他们俩的身世都不好,但他们俩又都很幸运,他们都是在最艰难的时候,遇到了大香师,并被看中,大香师给他们指了一条通向长香殿,彻底改变命运的路。 那条通天之路上,他和她曾携手走过一程,他们都曾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初遇时,他和她都有着同样的窘迫,对命运抱有同样的不甘和愤怒,对未来也抱有同样的期待和恐惧。有时候他们像是在照镜子,一样的倔强,一样的聪明,一样的孤勇,同时还一样懂得隐忍。所以他们彼此惺惺相惜,那段共同成长的年少时光,他帮过她,她亦帮过他。他们都希望,他们之间的这份心照不宣,无论过去多少年,都能一直如初。 他曾说过,以后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他和她成为敌人。 可如今,谁还记得年少时的那份初心? 而即便记得,谁又能抵得过这世事的变迁,人事的繁杂。 良久,谢蓝河才开口,声音有些干哑:“你们不该杀了谢云大香师!” 谢云是他的伯父,是开阳殿上一任大香师。让他回到谢府,又让他进入长香殿,并将大香师之位传给他的人,是谢云。谢云大香师对他恩同再造,他不能受了这份天大的恩情后,对谢云大香师的死不闻不问,不管不顾。谢府的人,谢云大香师的后人,一直在看着他呢。六年了,他已经坐稳了开阳殿大香师之位,怎么也该给出一个交代了。 “长香殿的权力之争,如今你又不是不明白,当年我和广寒先生若不杀他,他便会杀了我们。而且那个时候,我和广寒先生都身处漩涡,要么战,要么死,我们别无选择。”安岚看着那幅画,淡淡道,“不过你将谢云先生的仇记到我头上,我也不冤,反之,能在谢云先生的生命里留下一笔,是我的荣幸。” 谢蓝河没有说话,此时他的心绪无比复杂,有时候,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想不想报仇。他知道安岚当初是被动卷入那个漩涡的,换做是他,他也别无选择,所以……他说不上恨。而对广寒先生,或者说是镇香使白焰,那才是杀死谢云的真正凶手。故他对白广寒有恨意,但若细探他内心,他对那个男人,也不仅仅是恨,除了恨,可能还有些敬佩,有些尊敬,以及一丝道不明的,他不愿承认的惧意。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不仅活着,并且还回来了! 明明已经失去了一切,却还敢回来! 如果白焰没有出现在长香殿,他眼下也不会面临这样的局面。 当年两位大香师斗香境,无人清楚当时内情,只知事后谢云大香师陨落,广寒先生也跟着消失,这等结果,算是宣告上一代的恩怨落下帷幕。过后,他登上开阳殿大香师之位,对于天枢殿的新任大香师安岚,他只需割断旧日情义,不再与之交往,便算是给这份恩怨画上一个真正的句号。为了谢府的利益,即便是谢云的后人,也不敢再就此事置喙,而他,内心也能得以安定。 可是,这一切平衡,却因白焰的出现,被打破了。 如此困境,唯杀了白焰,才可破! …… “我提当年之事,以及如今送令堂几个香包,并不是为和你化解这份仇怨。”安岚说到这,就转过身,看着谢蓝河道,“当然,也不是想让你帮我对付南疆或是道门的人,你无需改变你的立场。” 谢云收回思绪,沉默而冷淡地看着安岚。 安岚走回到桌子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后,眼睛落在茶盏上,语气轻轻:“令堂的情况你心里清楚,至于种蛊续命,你心里……怕是也一直都存有疑虑,不是能不能续命,而是续命成功后,人还是那个人吗?” 谢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针见血:“安先生也被种了香蛊,安先生还是那个安先生吗?” 安岚放下茶杯,抬起眼:“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一定会是。” 谢蓝河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才道:“送客。” “令堂和我的情况不一样,你若不愿承认这一点,我多说无益。”安岚站起身,“不过,我之愚见,谢先生在做决定之前,应该问一问令堂的意思。” 谢蓝河冷漠地转过脸,看着窗外,待安岚走出花厅时,他才道:“安先生还没说,今日此行的目的。” 安岚停下,似这才想起来,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因他站在屋内的阴影里,她只看得到一个虚影,于是顿了顿,才开口:“也没什么,就是希望天下无香那边无论让你做什么,你照做便是。” 谢蓝河一怔,一时分不清安岚是已经打消了说服他的想法,随口讽刺他一句,还是今日她真的就是带这句话来的,若是真的,却是为何?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犹豫了一下,想再问,可安岚已经走远了。 …… 中午,天下无香和道门的人都听说安大香师回了天枢殿,可是下午,他们又收到消息,虽天枢殿的人对外宣称安先生在殿内闭关,不见任何人,但其实安先生人根本就没在香殿。 正文 第195章 初心 天入夜后,蓝七娘醒了,谢蓝河赶紧过来。 蓝七娘难得睡了个安稳觉,感觉得精神好多了,还吃了一小碗粥,这会儿正靠在床上休息,并让谢蓝河坐道她跟前:“安先生是什么时候走的?” “上午就走了。”谢蓝河面上带着笑,“娘觉得好些了?听说你今日跟安先生聊了好一会。” 蓝七娘微微点头:“是聊了一会,安先生年纪不大,却是个难得聪明又通透的女人。” 谢蓝河笑了笑:“娘都跟她聊什么了?” “就是随口问了问香殿的事,安先生也没跟我端架子,顺着我说了几句,还安慰我,叫我别多想,说香殿的事有你操心呢。”蓝七娘说着就看了谢蓝河一眼,“蓝河,娘问你,你是不是真打算对镇香使动手?” 这些年,蓝七娘虽身在谢府,但对香殿的事,多多少少总知道一些,有时候谢蓝河也会特意下来听听她的意见。和清耀夫人比的话,蓝七娘的智慧和眼光并不逊于清耀夫人,只是她命不好,即便谢蓝河坐上了大香师的位置,谢蓝河也不能让他父亲将正妻休了,将蓝七娘扶正。即便谢蓝河敢提出这种要求,蓝七娘也绝不敢答应。 这天下,不是每个人都能与世为敌。 谢蓝河沉默了一会,才道:“谁也不敢肯定镇香使真的失去香境能力了,他毕竟是广寒先生……不管他是抱着什么目的回来的,如今是最好的机会,若是等天下无香这件事过去,我想再动他,怕是更不易。” 蓝七娘却摇头:“你若真想杀他,就不该帮天下无香那些人。” 谢蓝河不想蓝七娘再为这等事伤神,正要开口把这个话题带过去,蓝七娘却按了按他的手,接着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白焰确实已经失去了一切,包括以往的记忆,这等情况下,他凭什么还敢回来?即便安先生不会对他不利,难道他就不怕开阳殿和摇光殿的人,不怕当年被他清理出长香殿的那几个大家族?除了我们谢家,还有李家,还有百里氏,都在虎视眈眈呢。” 谢蓝河见蓝七娘执意要说这些事,只得顺着她道:“就是天枢殿的人,也都暗暗猜测,他回来是为了夺回安先生的位置,只是安先生至始至终都坚定地支持他,按说安先生不是冲动之人,所以……如此倒让人猜不透他的真正目的了。” 蓝七娘歇了一口气后,才又慢慢接着道:“安先生有安先生的考量,只是娘觉得,这位镇香使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说不准他真正倚仗的,就是天下无香的这场阴谋。若真如此的话,你眼下帮了天下无香,可就等于是帮了镇香使白焰。” 谢蓝河顿了顿,才道:“您的意思是,眼下的局面,其实是安先生和镇香使白焰之间的一场博弈?” 蓝七娘道:“听说天下无香这些事,都是镇香使进了香殿后,才给闹出来的。” 谢蓝河没有说话,这等想法,不说是他,就是天枢殿里的那些人,怕是都暗暗藏在心里。 蓝七娘又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对谢府和开阳殿来说,天枢殿由安先生坐着,可比落到镇香使手里好啊。这几年,安先生并没有要对付谢家和开阳殿的意思,但若天枢殿落到了镇香使手里,那到时他第一个要对付的,可就是开阳殿和谢家。” 谢蓝河依旧沉默,只是眼睑微垂,眉头皱了皱。 蓝七娘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轻声道:“娘并非是觉得你能力不如他,只是若比狠心比手段,你如今确实还要逊他一筹。” 谢蓝河抬起眼,面色平静:“若是广寒先生,孩儿确实还比不上。” 蓝七娘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大香师的香境能力那些事娘不懂,不过论狠心,你是真不如他。”她说到这,就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才接着道,“你想想,如果我们猜的是真的,那么连安先生他都能对付,都能这般算计,这个男人得是多狠的心啊!” 谢蓝河顿了顿,唇边又露出一抹浅笑,替蓝七娘掖了掖被子:“好了娘,您就别想这些事了,伤神,你说的话儿子都记下了,会处理好的。” 蓝七娘却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娘活到这个岁数,这几年也都享到了福。你进了开阳殿后,这满府上下,哪个不是敬着我的,就是老太太跟我说话也都是陪着小心。蓝河,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娘很满足了,娘不愿临到头了,反倒成了你的拖累。” “娘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拖累!”谢蓝河声音有些哽咽,“是儿子不孝,这些年一直就没能照顾好您!” 蓝七娘摇了摇头:“你心不够狠,偏又重情重义,坐那个位置不容易。咱不说香殿,也不说外头的人,就说这谢府,心怀鬼胎的人什么时候少了。只要他们看出你有半点的软弱,他们立马会想尽办法借此掌控你,让你听他们的话,为他们办事,你难道不明白。” 谢蓝河没有说话,他怎么会不清楚这些,他也是因此才明白,这几年,安先生为什么会对景府的态度若即若离。这分寸,其实并不好拿捏。 蓝七娘握住谢蓝河的手又紧了几分:“谢云大香师确实对你有再造之恩,这个恩咱们认,所以你在一日,就守谢府一日,谢云大香师的嫡系血脉,你也厚待他们,即便是谢云先生在,能做的也不过如此,他们若是敢有再多的要求,敢插手香殿的事,就是僭越!” 谢蓝河见蓝七娘说得有些激动了,忙道:“娘您别急,儿子知道该怎么做,您放心,如今没人能威胁得了您儿子。” “你当真知道?” “儿子知道。” “当真明白?” “儿子明白。” “好,你打消那种蛊续命的念头,娘不想到时候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谢蓝河顿了好一会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