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建猪舍时笨手笨脚的猫耳,心上就好似落了片羽毛,不疼不痒,却让她心悸。tayuedu.com 她一动不动站在那,脑中如黑白胶带回放一般浮起一串串画面,良久,她才几不可闻地轻叹口气,默默推开猪舍门。 猪舍如今已成堆放饲料的仓库,站在门口,拥军却感受不到曾经在这间屋子里有过的激烈澎湃的心跳……记忆中,她和猫耳躲在这里热吻仿佛已久远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可,眼角为何有泪滑落?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想嫁了 凌晨五点,屠八妹家渐沸腾起来,左邻右舍前来帮忙办饭菜的人都过来了。蔡屠户也带着大丫二丫过来帮忙,一筐一筐的菜陆续到达,屠八妹请江有春做了总管,负责酒席开支的钱财支出。 江富海也来了,他起先死活不肯来,屠八妹看在他家老大夫妇辛勤打理养殖场的份上,又有江有春忙前忙后的尽心尽责,怕冷了他们的心,遂让毛四杰骑摩托载她去方田乡亲自将他请了来。 临近中午,两对新人站在门口开始迎客,万元户嫁女,县上领导都不请自来。加上有毛厂长这个亲家摆在那,建新单位里的女工几乎全部到场贺喜,建新接红包接到手软。酒席上,她和毛四杰喜笑颜开地迎来送往,风头完全盖过同样身着大红嫁衣的爱民和西装革履的邓光明,这让她好不得意。还有酒席未散,还有宾客未走,她就和毛四杰躲在里屋喜滋滋地拆起红包数起钱来。 女方先天办酒席,男方第二天办,晚上屠八妹一家商量送亲队伍,老五高举右手,“我送二姐。”她说完还拉着老六举手,“老六也送二姐。”顾冉随既举手,“我也送二姐。” 屠八妹瞪眼老五,说:“拥军带老五和老八去送爱民;春芳领着老六和西西去送建新。”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两边的迎亲队伍都到了,几十辆崭新的自行车一字排开。鞭炮声中,邓光明和毛四杰与他俩各自请的伴郎一起合力撞着屠八妹家的大门。爱民和建新的伴娘则在门后高喊着让他们先扔开门钱进来,钱扔少了,伴娘拆开不满意,门会再度关上。 毛四杰扭头低语:“哥几个听我说,待会他们把门开了一条缝,咱们就用力把门撞开,争取一次就把人抢出来。” 他们这边两个新郎两个伴郎,料想着门后就一帮女的能有多大力气,哪里晓得顶门的还有江有春和江三喜,头次门开一条缝他们四人压根没能撞开门, “姐妹们,就这点钱他们就想把人接走,你们说我们能答应不?”刘利萍隔着门高喊。 “门都没有!”爱民的伴娘高声回到。 他们在这热热闹闹地撞门顶门,闹成一团,屠八妹一手拉着爱民,一手拉着建新,脸上喜气洋洋,还未开口眼中泪水就盈满眼眶。 “嫁人后不比在家做姑娘时,凡事不要全由着自己性子来……记着妈一句话,吃得亏才做得堆。别太过斤斤计较,但忍让也要有个度,受了委屈别自个憋着,天塌下来有妈给你们顶着。让着,这儿还有你们的一个家,没事常回来看看……” “妈!”建新跺脚,“今儿是我的好日子你别惹我哭。” 拥军也说:“又没嫁去天远地远,都在一个镇上呢,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高高兴兴送她们出嫁吧。” 说话间,大门已被撞开,毛四杰和邓光明他们一涌而入。邓光明冲进来拉起爱民的手,恭恭敬敬给屠八妹鞠了一躬,再改口大声叫了声“妈!” 毛四杰也跟着叫了“妈。” 屠八妹连应两声,掏出两个红包,一人一个,名为改口费,又嘱咐他们好好待她的女儿。因想着建新不懂事,她特地多叮嘱了毛四杰几句,毛四杰心下暗不悦,事后跟建新抱怨,同样的是女婿凭啥光叮嘱他?是看他不好? 新娘子出门,接当地风俗不能哭不能回头,可建新跨出门突然又返身跑回去抱着屠八妹大哭起来。 屠八妹慌了,“你不吵着要嫁,这会哭什么哭什么?快别哭了,让人笑话,开开心心走出去,不许再回头。” “妈!我不想嫁了,我不嫁了,我舍不得你,我不管……”建新扭着身子不肯嫁了,伸手就要去解嫁衣扣,急得毛四杰上蹿下跳,满头大汗,“我说姑奶奶,我叫你奶奶了,你发脾气也挑个时间地点成不?算我求你了,咱不闹了行不?我爸我妈还在家里等着呢,喜帖都发出去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邓光明在建新返身跑回去听到她哭着说不嫁时,他脚下一滞,爱民伸出手,轻握住他的。他侧目对她微微一笑,他眼底的隐忧,刺疼了她的心。但她随既冲他绽放微笑,她相信时间会令他完完全全忘掉建新。 迎亲队伍走后,屠八妹跑去建新床上坐在上面抹泪,江家老大媳妇劝她,“婶儿,别哭咧,建新妹子是舍不得你,她跟你亲,你该欢喜才是咧。” 屠八妹摇头,“我这心里突然猫抓似的难受,她要是昨晚说她不想嫁了,砸锅卖铁我也把这门婚事给她退了!可事到临头,迎亲队伍都等在了大门外,你说这门亲怎么退?呜呜……” 屠八妹扯过枕巾捂着脸越哭越伤心,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儿说她不嫁了,只能说明她对自己要嫁的人没信心,对即将展开的新生活没有信心,这让屠八妹如何不揪心?不难过? 她哭到不能自抑。 江有春也劝她,“婶儿,这已经嫁了就往好里想。嫁去厂长家亏不了她,你就放宽心,啊?” 屠八妹捶着胸口,泪眼婆娑,“她心里的不安害怕我听出来了,我怎能放心,我这心放不下了……她又不像爱民那么懂事能干,打小她就最得她爸疼爱,你说她要嫁过去过得不好我怎么跟她爸交待哟……” 提到自己过世的男人,屠八妹抹着泪又拿出男人遗相,絮絮叨叨哭诉着自己的种种担心。 老大媳妇视线落到她男人遗相上,瞥一眼便转开,正要劝屠八妹别多想,心里忽一动,她又往屠八妹手上的相框看去。这一看,她嘴里“咦”了声,面上带出丝困惑,“婶儿,这是……” “是叔,建新的阿大。”江有春说,他头回来屠八妹家送米时这相框还挂在墙上,是以他认得这是屠八妹的男人。这会见他大嫂面上神情,他随口又问她一句,“你认得叔?” 第一百三十八章 离婚 毛厂长家摆酒,办公室的干部全体到场,昨天去女方家吃过酒的大部分又来了男方这边赶人情。建新是个爱虚荣的,见办公室里的干部们个个对她献上一脸讨好的笑,她那里已如沐春风早眉开眼笑,这边屠八妹却愁得茶饭不思。 江有春因惦记着水库里的鱼,劝了屠八妹几句又去养殖场打了个转就和三喜打道回府。 “你杵在这想啥呢?去把水笼头拧开,我把地冲冲,夏天地多冲几道不招蚊虫。”江家老大从猪舍里扛出一袋饲料进到养殖场,见他媳妇拿着竹扫帚靠在砖垛上在发呆,便偏腿踹了她一下。 老大拿水管冲洗地面时,他媳妇在他边上转来转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老大凶她,“你不去拌饲料围着我转个啥?你要有话你就直说,别给我整这副死样。” “那我可说了……我说给你听,你别说给别人听,那还是七八年的事……” 老大媳妇叫桂枝,她十二岁那年跟着她姐在板桥砸石子,就是用一根皮带圈住大石块将其砸碎,砸一天可以赚到几毛钱。桂枝说那天她肚子疼躲到林子里去屙屎,屙到一半听到哨子响,她扬起脖子透过林中灌木枝叶看到半山坡上有人扬着小红旗在呐喊,不少人从山上冲下来。她知道这是放炮炸山了,屎屙一半屁股都顾不上刮就提着裤子奔命。 桂枝说她提着裤子从林中冲出来时,冷不丁和从山上跑下来的蔡屠户的大儿子蔡跃进撞个满怀,她被撞倒在地,蔡跃进被撞得当场抽起羊角疯。她吓坏了,想跑,又没敢见死不救,便哭着喊救命。但当时人人都只顾着自己,好几人打他们边上跑过看都没看蔡跃进一眼。只最后有一人刚从山上跑下来,桂枝说那人看了一眼蔡跃进也跑了,但没跑几步又回过头,然后跑回去背起蔡跃进并喝令她快跑。 “后来咧,接着说。”老大催着她往下说。 “你知道救他的那人是谁不?”桂枝问。 “我难道在场?”老大扯了扯水管,“我跟我们那乡蹲着又没生千里眼,我哪能知道是谁。” “我先前在婶屋里看见她抱着一相框,相片上那人就是那年救蔡跃进的人。” “啊?是婶的男人?”老大侧目看她。她点头,“嗯,叔生得白净斯文,我一眼就认出来。” 桂枝说当时屠八妹男人背起蔡跃进提醒她快跑,她撒腿没跑几步,听到后面“咕咚”一声,回头看,见屠八妹男人和蔡跃进都跌倒在地。此时山上已有石头开始滚落,她顾不上管他们,尖叫一声抱头拼命往前跑了。 “这么说叔要是不管那啥就不会死,对不?”老大问。 桂枝点头,又“嗯”了声,她说:“后来大家又往山上跑,我听到他们嚷嚷着说有人脑袋被石头砸开花了……叔被人抬下来时我上前看了眼,一脸都是血,听说抬到半路就咽气了。” “那谁他有事没?” 桂枝说:“他没被人抬下来,我问过一嘴,没人瞧见他。我还上山找过,也没见到他。几天后我才在村里看见他,他一见我就跑了。先前有春问我是不是认得叔,我没敢说,只说不认得。昨儿婶家摆酒蔡叔带着他两个闺女也来帮忙,我问过大丫,她哥蔡跃进如今在豆腐房帮工咧,你说这事怪不?他们这一家人怎会和婶家拉上关系了咧?” 老大琢磨会,这事竟被他琢磨偏了,他怒目瞪向桂枝,“你为啥对他们家的事这么上心咧?你是不和蔡跃进有啥揪扯?今儿你要不给我老实交待清楚看我捶得死你不!” 桂枝急了,越急越掰扯不清,掰不清她又着急,老大就认定她是心里有鬼,二话不说将她摁在地上就狠揍了一顿。 屠八妹听到桂枝扯嗓子哭叫,三步并做两步赶去后院,她走到养殖场时老大骑在桂枝身上正大嘴巴扇着她。 “住手!”屠八妹一把扯开老大,她因嫁女心里不顺,见老大这样揍媳妇胸中无名火起,指着老大鼻子就骂:“你媳妇哪里惹着你了,你下这样的毒手揍她,她爸妈把她嫁给你是让你来打的?” 乡里人揍媳妇儿不是个事,男的揍得理直气壮,女的挨打大多也挨得逆来顺受。但桂枝听屠八妹这么一说,心中便觉无限委屈,她爬起捂脸哀嚎着奔上后山抄近路往娘屋跑了。 媳妇被打跑了,老大又不敢反驳屠八妹,他一屁股蹲下抱头发着闷气。 “你还不去把她追回来?”屠八妹让老大去追她回来,老大说:“我们江家没这规矩,她怎么跑的就怎么回来,我不惯她这毛病。” “妈!”老六顾秋水在厨房门口探头喊屠八妹,“四姐让我回来告诉你一声,我三姐没事了,她这会笑眯眯的,四姐让你别替她担心。” “你喊什么?”屠八妹快步走来,“有话不会等我进屋再说,你三姐这会怎么又高兴了,你慢慢说。” “我也不知道,反正她这会一直在笑,开心得很。我回去吃饭了,一会就开席了。”老六说完就走,屠八妹在后面追着问了句,“送亲他们家给了你们多少钱?”老六头也不回地说:“一人二十。” 还厂长家就给这么点,屠八妹心下暗嘀咕,不过建新开心了她也就放心了,一放心食欲也就有了。谁知没等到三朝回门建新就在婚后第二天上午哭着跑回娘家了。 建新人情钱收了近一千,毛四杰收了差不多两千块,昨晚闹洞房的人走后,毛四杰说建新爱乱花钱,以此为借口说以后他们家的经济大权由他掌管,并让建新把收到的人情钱交给他。 毛四杰打错了主意,建新既不肯把自己的钱交给他,也不要他的钱。建新说各人管各人的钱,伙食费也各交各的。 “那这是你不对,这哪是两口子过日子该有的态度?要这么着你俩结什么婚呀?”屠八妹说。 “你听我把话说完嘛,呜呜……我一觉醒来我搁在大衣柜里的钱就没了……”建新跺脚哭着说,“我不管,我要离婚,我一定要离婚……” 第一百三十九章 抵赖 “你当离婚是件光彩的事?”拥军头一个反对,“昨天结今天离,传出让人笑掉大牙!咱妈是多好面子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为阻止我跟一个劳教犯好,妈连农药都喝了。你这离婚可比我找个劳教犯更丢脸,妈能答应你不?趁早死心!” 眼见两个妹妹风风光光嫁了,拥军心里一直憋着口怨气,爱民新房和刘大妈打了邻居,昨天送亲时她又在刘大妈那看见朱瑛,这口怨怨便越积越深,眼下不由自主就借题爆发出来。 屠八妹正揪着心,让她拿话一刺,火气压都压不住,冲着拥军就咆哮上了,“我阻止你阻止错了?他过去是劳教犯现在是劳改犯,这会还跟大牢里蹲着呢。”又一指哭泣的建新,“这可是你亲妹妹,她嫁过去头天就哭着跑回家你不心疼,不着急,还跟这幸灾乐祸,你是人不是?” 这一件事说成了两件事,本来是建新和毛四杰的事,现在变成拥军跟猫耳的陈年旧事。屠八妹手指几乎戳到拥军眼睛上,“你是还惦着那劳改犯是吧,那你去大牢里看他去呀,你去呀?我生你养你一场都比不上那劳改犯在你心目中的份量重,和你一个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