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听,你听了才好找新词儿骂他啊。” 老板终于动了。他支起脑袋瞪杨司乐:“骂个屁!谁敢骂他!都给老子夸!” 杨司乐笑了:“那也得听了才能夸啊。” 于是他俩就蹲在凌乱bī仄的阁楼上,一人戴了只耳机,沉默地用手机播放软件把整张专辑按顺序听完了。 老板越听眼眶越红,杨司乐给他递纸,他把耳机一扯,死鸭子嘴硬地没接:“什么破耳机,音质活生生给爷难听哭了。” 杨司乐:“苹果手机配的。” 老板:“苹果不行。” 杨司乐:“是朴老师不行。” 老板立马放下心事:“滚!!!!别以为你年纪小我就不揍你!” 在太阳即将落下地平线的时刻,听完新专辑的两人分掉了阁楼上仅存的一碗康师傅红烧牛肉面。 “还是旧的味道最好吃。” 老板捧着空碗望向小窗外的大树,如此总结。 杨司乐翻看着专辑下的评论区,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年轻最好,无知无畏的时光最好,能为了一腔热血付出所有的自己最好。 贝斯响了。 杨司乐深呼吸一口,打出那串在昏暗的阁楼上,从卡带机里听到的鼓点,那串让老板关起门来独自流泪的鼓点,那串让他下定决心学音乐的鼓点。 站在乐队中央的林漓紧随其后,照着谱子弹出前奏,开口唱: “别 做梦/你已二十四岁了/生活已经严厉得 像传达室李老伯/快别迷恋远方/看看你家的米缸/生活不在风花月——” “而是碗里酱醋盐。” “而是你辛辛苦苦从别人手里挣来的钱。” “让不成熟的 都快成长吧/让成熟了的 都快开放吧/这世界太快了/它从不等待让我们很尴尬/你去手忙脚乱吧/你去勾心斗角吧/可别像隔壁老张整日哀叹青chūn已荒”。 可又让我怎么能。 可又让我怎么能? 可又让我怎么能…… 不做那些梦。 杨司乐至今仍不知道那个平日里爱好看番打单机游戏和整理磁带的老板做过什么梦。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梦一定已经离他越来越远,远到遥不可及,他才会听都听不得朴树时隔多年写的《Forever Young》,一听就泪流满面。 这首歌结束,他们没有休息,林漓和陈楠换了位置。 旁边的人越聚越多,被这首歌打动,真心为他们鼓掌的年轻人不在少数。施年还傻傻地愣在原地,重塑着自己对“键盘侠”这个词的认知。 这个刻薄学姐不是舞蹈系的吗……?没跟其他乐手磨合过的情况下,识谱能力快得一匹不说,连吉他也弹得很稳,融入程度丝毫不输陈楠。 而且她的嗓音……未免太适合这种乐队了吧…… 是那种用腹腔共鸣法,和不急不躁不炫耀的朴实情绪唱出来的,厚重平稳的声音,让人听着很舒服,完全不觉得吵。 施年回神,发现谢沉侧过脸在看林漓,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谢沉!你注意一点!她刚刚说你们乐队的陈楠弹得稀烂! “喂喂,喂喂。”弹得稀烂的陈楠说话了。 “哈哈,大家好,接下来到我的曲子了。” 他拿着话筒,像个为自己报幕的老年广场舞表演艺术家。 “嗯……本来我们队长说乐队首演要简单且酷,所以前面我们都没说话。这支话筒是我们怕今天晚上音响临时出问题,提前找隔壁跳舞的叔叔阿姨们借的,结果没想到……”他回身看了眼林漓,“它招来了一个砸场子的。” 施年:……你误会了,真不是话筒的问题。 “额,不对,我不是想说这个……那啥,我就是紧张!特别紧张!所以想bībī两句缓解一下,大家别急着走,我每次进考场前都这么gān,挺有效的。” 陈楠语无伦次地说完,就盘腿坐到了地上,把谱子放到面前的鼓箱上。 从第一首歌,到乐队准备第二首歌,再到刚才他独自在旁边练笛子的时候,他都没正眼看过观众。现在席地而坐,心里稍微踏实了点,他才终于敢抬头看一看。 “我操!人怎么这么多?!” 围观人群哄笑开,跟情景喜剧里的群演一样。 陈楠:“众所周知,‘我操’是程度副词,不算脏话……” 林漓听不下去了:“搞快点,蚊子多。” “哦哦!”陈楠尴尬地抓了抓脸,“我再bībī最后一句。” “就是……我们杨队让我们选首演歌单的时候说,要那种,这辈子不跟朋友一起演奏一次就会抱憾终身的曲子。但我这个人呢,真的没啥志向,没志向也就没遗憾,我思前想后,觉得这好像是另一种遗憾。” “比如我小时候在电视上听了这首歌,超级无敌想学萨克斯,结果学了没几天就觉得萨克斯好重chuī起来好累,光速放弃了。所以后来……”陈楠让大家看了看自己的笛子,“我改学这个了。够轻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