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谢离的手包在双手之中,不住的呵气摩擦。可是谢离的手始终暖不热,指尖冰凉,像一块石头。 “谢离,你的手怎么暖不热......”他抬眼看向谢离,话语戛然而止。谢离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笑了,一双眼睛,静默的凝望着他。 “郗真,你这个骗子。” 郗真倏地从chuáng上坐起来,耳边细碎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侍女在外间问道:“少主,您起了吗?” 郗真捂着眼睛,良久,才呼出一口气,“起了。” 外间的侍女鱼贯而入,伺候郗真穿衣洗漱。 他站在屏风后,看向窗外,道:“外头还在下雪吗?” “昨晚夜里就停了。”侍女道。 郗真愣神,道:“那也没下多久。” 跟九嶷山上的雪不一样,九嶷山上的雪下起来就没个完。 郗真换了身窄袖短打,起身去院中练剑。 自外头回家已有半年,秋与冬一晃而过。而清明近在眼前,是时候启程去九嶷山jiāo争花令了。 院门口走进来一个身着玄色团花长袍的男人,他比郗真年长,眉眼与郗真相似,通身的威严压过了他容貌的出色,令人不敢轻视。 郗真停下动作,拱手道:“父亲。” 郗缙缓步走进来,道:“这么早就起来练剑?” “习惯了。”郗真道。 郗缙点点头,“启程去九嶷山的行囊已经准备好了,你看看可有什么缺漏。” 郗真神色淡淡,道:“不必准备那么多,只带上争花令就够了。” 郗缙看着郗真,“还让逢伯送你?” 郗真顿了顿,道:“逢伯年纪大了,不必叫他同我跑这一趟。” 郗缙端详着郗真的神色,道:“为何自外头回来之后,你便不愿意见逢伯?” 郗真沉默,郗缙问道:“是逢伯有何不妥?” “不,”郗真道:“逢伯很好,只是我......” 郗真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郗缙锐利的目光似乎能透过郗真的面容看清他的心,郗真避开郗缙的目光,只道:“不要叫逢伯了,换别的人吧。” 良久,郗缙道:“好吧,就依你。” 出发之前,郗真在屋中收拾自己的行囊,他所带的东西不多,只有七枚争花令。带着这七枚争花令,在清明之日回到九嶷山,那么嫡传弟子就非他莫属了。 郗真的目光略过这七枚争花令,草草将它们收进背包中。侍女进来通报,说逢伯求见。 郗真垂眸,道:“不见。” 侍女下去了,院中寂静片刻,自窗外传来逢辛的声音。 “少主可是怨恨我?” 郗真顿住,胸口梗着一块石头般,难受得他说不出话。 逢辛声音平静,“即使少主怨恨我,我也不后悔我当日的所作所为。” 郗真深深呼出一口气,道:“你没有做错,我也不怨恨你。但是我,不愿意再见你。” 逢辛沉默良久,最终隔着窗,在院外行了大礼,“逢辛拜别少主。” 九嶷山上,长长的石阶如一条飘带嵌在碧绿的山体之间,浮云飘浮在半空,看着百年如一日的山峦。 郗真缓步走在台阶上,他穿着一身灰色素裳,外有一层黑纱长袍,山风呼啸,卷起他长发飞扬。多情秾丽的眉眼笼罩着一层冷清的意味,无端透出几分哀伤。 守山弟子远远地看见郗真,立刻跑回去禀报,“回来了,回来了!” 长老们问道:“是谁?” “郗真,是郗真!” 长老们神色各异,窃窃私语。 郗真缓步上了正殿,却见殿中上首之人不是山主,而是陈松。 郗真皱眉,“我师父呢?” “荆苍背弃山门,所犯之罪十恶不赦,不堪为我九嶷山山主。”执法长老老神在在。 郗真眉眼冷淡,“我师父犯了什么错,仔细说清楚。” 执法长老并不回答,道:“与你无关。” 前任山主不在,没人镇得住郗真。几位长老早已不想面对郗真,几句话糊弄过去,便说要去商议别的事情了,只留陈松一个面对郗真。 郗真看向陈松,陈松从上首下来,与郗真一道在椅子上坐了。 他面对这郗真,还有些拘束,将这一年来的事情慢慢讲给他听。 前任山主违背九嶷山门规,离开九嶷山,后被山门中人追杀,如今下落不明。 “不过,”陈松道:“据执法长老所说,他们并没有抓住山主,只是找不到他。” 郗真这才放了心。 陈松道:“也是巧了,我就在这个时候带着一枚争花令回了九嶷山,便被他们选为山主的继任人选。” 山主之位与嫡传弟子不同,这是个苦活儿,做了山主的人要一辈子待在九嶷山,再也不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