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沫觉得面颊有些烫，用凉水掬了把脸，感觉才好些。 她靠在床上，手一下下地翻着手机。侧眼，她忽然看到了床头那张摆着的照片。 那时候，他们都还很青涩。 总是很温柔的哥哥，总是很阳光的程骏，总是很安静的她。 如果哥哥现在活着的话，会不会被洛涵气得跳脚？然后拦住他的魔爪：想做我妹的男朋友，你得先过我这一关。 谭熙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会眉眼稍稍上翘，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谭沫闭上眼睛，好像自从和洛涵确定了关系，她那恼人的失眠便渐渐好了。难道他真有那么神奇的力量？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谭沫被忽然作响的铃声吓了一跳，是慕荷来电。 想到自己和洛涵刚刚那个……吻，她有些“做贼心虚”似的不知道如何向慕荷说这件事，声音迟缓：“喂。” “反射弧这么长？”慕大神关了实验室的灯，裹着厚厚的外套往外走。 大的路灯混合着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瘦弱的身上，拿着手机的手有些凉，她开口道：“答应陪我去买礼物的事没忘记吧？” “……”没忘，但是，貌似她好像没有单独的时间了…… “慕慕，和你商量个事行吗？”谭沫的声音完全没有底气。 踏在雪上的脚步顿住，慕荷微微挑眉：“你没时间？” “那个……或许，我们可以带上洛涵？”她试探着问。 于是，周三的晚上，一起逛街的除了慕荷与谭沫，还有一位身材高挑、气质卓雅不凡的男士。 慕荷本打算挽着谭沫，却被洛涵抢先一步，他理所当然地揽过了谭沫的肩膀。 慕荷微微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但是心思却千回百转。 “沫儿，你有什么建议吗？”慕荷想把谭沫拉到自己身边，还没等谭沫作答，便听到洛涵清清淡淡的嗓音：“你应该比她更清楚你爷爷喜欢什么。” 慕大神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三个人一起去喝下午茶，平时谭沫和慕荷都喜欢彼此尝对方点的点心，这次，慕荷和谭沫连交换的意思还没表达，洛涵便每种点了两份，冲谭沫道：“你需要多吃一点儿。” 谭沫蓦地脸有些红，慕荷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不再讲话，只是打量洛涵的眼光有那么一点点不爽。 一表人才的洛教授占有欲太强！ 买好东西，慕荷扯着谭沫去了洗手间。 扫了洛涵一眼，这回看你怎么跟！ “慕慕，你怎么了？”看着倚靠在洗手台旁的慕荷，谭沫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 “沫儿，你没感觉吗？”仍旧温温柔柔的表情，但是语调却透着一股疏离。 谭沫很认真地想了想，摸了摸胸口，弱弱道：“有，心跳……会加快。” “……”她是没救了，哪天被洛涵拆骨入腹都不会察觉！ 可是，她不喜欢洛涵这样强势占用谭沫的所有时间，谭沫不是他一个人的！ 慕大神叹了口气，跟在谭沫和洛涵身后，他们两个把慕荷先送回了她自己的公寓，下车前，慕荷很不爽地在洛涵的车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然后，笑得温暖灿烂：“再见，洛教授。” “嗯，再见。”他当然听到了她咬得很重的那两个字。 回到别墅后，洛涵立在落地窗前，俊雅的剪影映在其上，拿着手机拨了个越洋电话。 美国刚好是早晨，姜永恩正在实验室外的长椅上喝着咖啡，吃着面包，英俊如画的侧颜让路过实验室门口的女孩子们有些脸红，姜大神却浑然未觉。 接到洛涵的电话，他有些意外：“ ，好久没联系了，洛涵。” “嗯，你什么时候毕业？”两个大神级的男人谈话总喜欢直入主题。 姜永恩清瘦的身子靠在椅背上，说：“今年刚刚 第三年。”乌黑的碎发遮在额前，那双澄澈的眼眸好像凝神看着什么。“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回 大教书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是。” “慕荷在 大念书。”洛涵声沉如水，这两个字却如魔咒一般瞬间抓住姜永恩所有的注意力。 “继续。”他放下手中的咖啡和面包，一手不自觉地开始在膝盖上轻轻敲击，有关于她的所有消息，都是他心底的渴望。 “我看到慕荷和男生一起出去喝下午茶了，所以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或许，你应该早点儿完成学业，不然，我想慕荷同学可能会被其他人追走。”洛涵略清雅的笑映在落地窗上，有一种别样的气质。 电话那端沉默了许久，就在洛涵打算挂断电话的时候，一个沉沉的声音带着莫名的磁性好像压抑着什么感情，“嗯。谢了，挂了。” 洛涵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很好，慕荷的问题基本上可以解决了，以后不会再有人和他抢谭沫的时间了。 姜永恩靠在长椅上良久不语，沉静端宁的五官显得清俊逼人，他双手交叉握在一起，胸腔有些闷。不管时间过多久，那隐忍深沉的情感总会在提到她时波澜壮阔。 他合上双眸，全是她的影子。 该死，就不能再多给他一点儿时间？ 一大早，谭沫刚到办公室便被路队叫了进去。 “我们得到消息，黄家的人又涉及了毒品交易。” “黄宗祥不是入狱被判刑了吗？”谭沫问道。 “现在，执掌黄家上亿资金的是黄珊珊。”路队把手里的资料递给谭沫。 那庞大的金额让谭沫不由得深呼吸，可是黄珊珊给她的印象是个柔弱温婉的姑娘，看起来并没有这么强硬的手腕。 忽然，一个迫人的想法闪过。 是……程骏？ 程骏是黄珊珊的男朋友，他！绝对是有这个能力的！ 谭沫捏着材料的手微微发抖，这个念头让她觉得莫名地难受，她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和他扯上关系。 “这次的货源来自俄罗斯，边境那边的警察和我们这边联系，请求援助。”路队很欣赏谭沫之前在黄宗祥案子上的表现，而显然她对黄家的了解对这次案情很有帮助。 “所以，我们厅打算派你过去。”简单的话语却搅乱了谭沫的心。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和程骏扯上关系的话……她总觉得事情会超出一切可能的情况，然后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什么时候出发？”谭沫稳了稳心绪问道。 “现在回去收拾东西，下午就出发。” 直到在机场会合，谭沫才知道，这次和她一起飞往边境的是萧宇。 他背着个单肩包，看起来像个旅游的学生。他看到谭沫，笑呵呵地招了招手。 东北的天气不比这里，两个人的行李内都装了不少御寒的衣物。 飞机起飞前，谭沫给还在上课的洛涵发了条短信： 我要出差，过几天回来。那个……照顾好自己。 发完了，谭沫的脸有些红，坐在她身边的萧宇打趣道：“小师姐，在给洛教授发短信吗？” 谭沫一愣，然后点点头。 好像真的应了他那句话：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 飞机落地后，相关工作人员来接机，漫天的白雪让谭沫不禁往大衣里缩了缩，她穿着厚厚的雪地靴，但还是觉得有些冷，她和萧宇被分别安排在了当地刑警们住的男女宿舍。和谭沫同屋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刑警，看到谭沫，她不禁有些惊讶：“你就是从 市来支援的？” “嗯。”谭沫点点头。 “你多大啊？大学毕业了吗？”女刑警显然是东北人的性格，爽朗而直率。 “嗯，我其实是……博士毕业。” 女刑警哈哈笑起来，她觉得不可思议地打量起谭沫：“我有个堂妹，就和你差不多的年纪，不过她还在念本科呢。” 谭沫友好地冲她伸手：“你好，我是谭沫。” “刘静。” 当天晚上，谭沫才想起来自己下了飞机还没有开机，一打开各种未接电话和短信震得她的手有些麻。 全部都是洛涵的。 你到哪里了？ 回电话。 没电了吗？ 我已经和路队联系过了，去那边一定要注意安全，要记得配枪。不要随便脱离大部队，不要自己一个人行动。 谭沫翻着他的短信不禁失笑，她又不是小孩子，虽然……她有时候确实有点儿冲动，欠考虑。 原来还有一条： “ ： （我在想你）.” 谭沫躲在暖暖的被子里，发了条短信给他，这个时间他应该还没有睡： （我也是）。 好像把那简单的几个字换成中文便会有让她脸红的魔力。 不一会儿，他便回复她： 嗯，梦里见。 谭沫把手机抱在胸前，她觉得越来越招架不住了。 一大早刘静就把谭沫叫了起来，天还没有完全亮，蒙蒙的灰色笼罩着大地，刘静的嗓门还是那么大：“小谭，快点儿，跟着我来。” 谭沫迅速穿好衣服，问：“怎么了？” “黄家的人来厅里了。” 谭沫的心弦一颤，黄家的人，会是他吗？ 谭沫跟在刘静后面，进了监控室，在缉毒戒毒处的一号审讯室里，一位看上去很年轻的男子坐在那儿，他应该是混血儿，高高的鼻梁，白得有些病态的皮肤，与他身上穿的黑色的外套形成鲜明对比。极其深邃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刑警，没什么表情，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黄家来的人是他…… 谭沫的眼睛没有离开屏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庆幸这个人不是程骏。 萧宇把资料递给后到的谭沫和刘静，说：“他是黄氏旗下外贸公司的现任负责人， ，美国人。” “现任？”谭沫问了一句。 “嗯，没错，黄宗祥入狱后，黄氏的高层进行了大换血。虽然之前黄宗祥的案子对黄氏企业的股票带来了一些不好的影响，但很神奇的是，黄珊珊接任掌门人后，各个子公司不仅股票没有下跌反而涨得厉害！” 黄珊珊？谭沫觉得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应该是她背后的男人。 审问 的那位刑警叫林辉，是一位很有经验的缉毒办案人员。 “ 先生，你们运往俄罗斯的那批油画里，有三幅油画，在夹层内发现了高纯度的海洛因共 克。运货的那位负责人赵旭光声称并不知情。你知道这 克的海洛因就足以让人获 至 年的有期徒刑。” 向后靠在椅背上，很平静地回答他：“我们确实不知情。这批油画都是名画家们的真迹，我们高价获得后要运到俄罗斯进行拍卖。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和俄罗斯那边的拍卖场联系，这件事是很早以前就谈好了的，你以为我们黄氏集团会因为这点儿毒品而葬送自己多年来的名誉吗？还有，你刚刚提到的藏毒的那三幅画作，都是中国国内一流画家的代表作，你们是不是也该秉着公平的态度怀疑一下你们引以为豪的大画家们？” 林辉记着笔录的手微微发抖，面前的这个美国人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 却忽然放缓了语气：“这件事如果真的要追究起来，我们黄氏集团倒是希望可以得到你们的帮助，显然这是有人想利用这次事件陷害我们。虽然，之前我们的前任董事长确实在这方面犯了不可磨灭的错误，但是他也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况且，我们黄氏上下全部进行了人员调动，之前和毒品有过丁点儿瓜葛的人我们都没有放过，只是希望，外界不会用有色眼镜来看待我们。” 的话透过扩音器让监控室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刘静碰了碰谭沫：“小谭博士，观察了那个美国人后，有什么结论吗？” 谭沫摇摇头：“他的表情管理得很好，看不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果断，态度坚决，和萧宇给她的资料上的描述很一致。这个叫 的男人接管了黄氏集团下面的外贸公司，虽然他只有高中学历，但公司的股票等各方面的成绩都很斐然。 审讯没什么结果，赵旭光没能被保释， 离开前提出要求希望看一下他的部下。 高而魁梧的男人站在那个精神有些萎靡的男人对面， 深深地看了赵旭光一眼，声音里没什么感情：“不要害怕。”然后，嘴角露出一个让赵旭光愣住的浅笑。接着， 头也没回地离开了刑侦厅。 赵旭光死死地抓住自己的手腕，那简单的四个字已经对他做了宣判。 酒店的总统套房，一位男士侧卧在沙发上，乌黑的头发搭在前额，他白皙的手里把玩着一杯红酒，慵懒而随意地一下下数着手表上的钻石颗数。温柔可人的女人也拿着一杯红酒，坐在他身边，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少爷和 这样悠闲地打发时间。 “哟，这么快就回来了，人家以为可以和少爷多独处一会儿呢。” 吹了一个口哨，冲 打招呼。 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张温柔的脸确实不适合这个贱女人！ “少爷。”他立在男子的面前，“那三幅画作中间藏的海洛因是赵旭光自己想带出境的。目前我们的其他毒品还没有被发现。但是，所有的油画都已经被扣押了。我已经做好了牺牲赵旭光的准备。” 被唤作少爷的男人没有看他，眼睛仍然没有离开腕上的手表：“嗯，该死的人我们从不会放过。这次也不例外。” 听到这句话，最先想到的是黄宗祥。正常来讲，他私吞那么多毒品应该会直接被组织给解决，可是少爷却把他交到了刑侦厅的手上，做法有点儿反常。 “让底下的人最近安静点儿。”少爷起身，将红酒缓缓地倒入了 的酒杯中。 看着 一副不理解的样子，少爷清冷的嗓音回答他：“不懂？那你跟我来。”说着他拿起外套向外走。 迅速跟了上去， 见状也想跟上去，却被少爷挡在了门内：“珊珊，那种地方女孩子还是不要去的好。” 那阳光般迷人灿烂的笑容让 一顿，即使是叫着另外一个名字，她也愿意他能够一直对她这样笑下去。 很快， 按照少爷的指示，开车到了“凤凰酒吧”，这个酒吧虽然不在城中心，却因为它的老板有黑白两道的人罩着，所以这里一直打着擦边球，“生意”自然是够兴隆。 高挑的身姿混着绚烂的灯光映在雪地上，即使穿着厚厚的外套也难掩他卓越的光芒。 少爷站在 （贵宾）的入口，给保安晃了晃眼前的卡，便轻身走了进去。 他幽幽的声音慢慢道：“为什么赵旭光会瞒着你在那三幅画里做手脚，现在明白了吗？” 震耳的音乐声和着眼前晃动的人影，昏暗不明的过道里，一个人影急匆匆地拿着什么进了一间包厢。 眼光敏锐如 当然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神色。 “谢少爷指点。” 少爷忽然停住脚步：“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今天晚上你就留在这边好好玩吧，我的专用 包厢。”少爷将手里的卡递给 ：“我会安排人过去的。” 接过卡，马上明白了少爷的意思。 之前， 嘲讽他，说少爷已经不再信任他时， 低迷了一段时间，但是，现在少爷这样做，让 觉得，他在少爷心里其实仍旧是有一定地位的。 大晚上的，谭沫被萧宇拉着出了宿舍。 她扯了扯围巾，东北这样寒冷的天气让她有些不适应：“你要去哪儿啊？” “小师姐，我带你去见识一下，怎么样？” 萧宇说话的口气里带着莫名的兴奋。 谭沫微微皱眉，问：“见识什么？” “什么叫黑白通吃。” “……” “只有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你才能见识到哟。” 还“哟”，她都不知道萧宇这么喜欢卖萌。 谭沫就这样被萧宇拽着出来长了见识。 看到“凤凰”两个大字的时候，谭沫有些气短，和萧宇一起来酒吧的事，千万不能让洛教授知道。 上一次，同样是在酒吧，她被洛涵拉着……想着想着，谭沫觉得好像真的有些想念他。她有近两天没见到他了。 舞池里男男女女扭动着，疯狂着，谭沫绕过他们往包厢那边走，好在这片区域还算安静，忽然，不小心路过一间包厢时，透过那大大的门缝，她看到有几个年轻人在低头吸着什么。 吸粉？这么明目张胆？ 萧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理所当然道：“小师姐，长见识了吧。” “这……没人管吗？” 萧宇继续：“当然有，可是这的老板厉害得很，检查的时候也容易混过关。不过他们这卖的量不多，一般就是一些年轻人为了玩，才会聚过来。所以，这么多年来，厅里那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谭沫却很严肃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萧宇被她的态度弄得一愣：“我从小就在这边长大的，但是我家并不是本市的，而是下面县城的，任务结束后我打算回家探个亲呢。” “我……觉得……这里不好。”谭沫声音沉沉的。 萧宇不解：“我会请假的。” “不是这个事，而是。”她指了指包厢，“很不好。” 萧宇摇摇头，不可置否，显然这个B市的大小姐不懂得这种确实是一种很真实的生活。 萧宇遂说道：“小师姐，你觉得大厅环境乱的话，我们也去找间包厢吧，这有几款喝的还是很不错的，你在这边等我一下。” 萧宇一下子就不见了，谭沫琢磨了一下，觉得两个人还是早点儿回去比较好，她低着头打算给萧宇打个电话。 猛地，在走廊的拐角处，她撞到了一个人。 拿在手里的手机一个不稳，掉在了地上。还没等谭沫来得及捡，一只白皙的手便伸了过去。修长的手指握着她的手机，递给她。 “对不起，谢谢你。”谭沫接过手机，抬眸。 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但是，对方转瞬就面色如常，他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声线平稳得让人听不出他感情的波动，从欣喜若狂到怀疑担忧，最后那漆深的眼眸里写满宁和：“好巧，谭小姐。” 谭沫的心蓦地一颤，她多么希望不会在这里碰见他，那强烈的不安感又席卷而来，她生硬地回答：“程……程先生，你也在这儿？” 程骏俊颜温暖，轻缓道：“嗯。” 他表现得越波澜不惊，她的心里就越波涛汹涌。 程骏，你千万不要和这次的案子扯上关系。 忽然，程骏牵起她的手，略显倦懒的笑容：“既然这么巧，我们喝一杯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