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刚才见朱杏茹额上红肿便一直忍着笑,这时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gugeyuedu.com 妩儿也跟着笑,“她的包是怎么弄的?” “在门上磕的。”骆嫣有些得意。看玖儿笑得开心,她眼里起了雾。冷阁相依为命,她怎能让玖儿这一世再受一点委曲。 妩儿帮骆嫣梳妆,门外传来了宝箱的通报声,“骆姑娘,老太太命我送东西来了。” 玖儿打开门,宝箱笑着端一个托盘进来。打开盖着的锦帕,托盘里一套胭脂红妆缎撒细花的衣裳。 “每个姑娘都有?”骆嫣问。 宝箱莞尔,“是老太太特意拿给骆姑娘的,是以前给三小姐准备的衣裳,如今正好合你穿。一会去桃园用得着” 骆嫣让妩儿收下,说闲下要亲自过去谢过老太太。见宝箱出了门,她从箱笼里拿出一件水蓝色半新禙子套上。 第十六章好戏 出了晴芳居院门,骆嫣和守院子的婆子说先去桃园那边了。一会若是宝蝶姑娘来了,烦请和她说一声。 婆子问她识不识得路? 骆嫣笑道,不识没关系,边走边问吧,还能在荣家丢了。 婆子应道,那是那是。 妩儿知道,她是怕一会若是等宝蝶来请,又要和朱杏茹碰面惹出闲事。先行一步也好,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不穿老太太差人送来的新衣裳,披了件这么不起眼的旧衫。 想必看戏时,府里的女眷甚多,老太太都怕她太没脸面。三分长相,七分打扮,人靠衣装。骆嫣太不当回事了吧!妩儿知道劝也没用,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月白堆褶裙裾在青石路上翻着细浪,看得出神。 玖儿又蹦又跳,不时揪着路边的花。一张小脸激动得桃色含春,在这满园春色里更显娇俏可人。骆嫣看着她胖嘟嘟小脸,也跟着满脸阳光灿烂。 主仆三人穿过竹林花树,往雎鸠楼方向去往桃园戏院。 远远望到荷塘边,一青衫小丫鬟急匆匆跑来。小丫鬟有八九岁年纪,个子不高却很壮实。圆嘟嘟的小脸因脚步太急而泛着赤红。青衫的袖子显得有些肥大,抬手抹汗间露出半截手臂,似鲜嫩的藕。 小丫鬟的出现不在骆嫣的意料之内。她好奇地看着这憨态可拘的小丫鬟。 “玖儿,这小丫头和你好像!”妩儿掩嘴看着玖儿。 玖儿摆弄着手上的花,抬头看到了小丫鬟,撅起小嘴道:“玖儿哪有她那么肥!” 骆嫣觉得好笑,故意站在路中间,任小丫鬟一头撞来。 “骆姑娘,恕罪!”小丫鬟撞到骆嫣怀里,眼现惊色。福身施个半膝礼。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这般慌张?怎么会认得我?”骆嫣让她起身,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小丫鬟见骆嫣并没着恼,长舒了一口气,一双细咪的眼睛笑成两道月牙,翕了翕嘴角,两个若有若无的梨窝荡在腮边,迟疑了一下才说:“奴婢锦鸳,正急着去找三爷,三爷大早上就不见了,奴婢找遍了沐熙园也没找到,又跑了几处园子也没瞧见他。” 锦鸳语速很快,低垂眉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才抬眼望向骆嫣。 “奴婢不敢告诉三夫人,怕她着急。更不敢禀了二夫人,怕她责罚奴婢没看护好三爷。怕是三爷又出府去玩了!至于怎么会认得骆姑娘,奴婢是听栖凤姐姐说的,骆姑娘额上有个胭脂记,有封妃命。” 骆嫣若有所思:什么胭脂记!什么封妃命!在那人眼里不过是丑八怪!扫把星! “好了,你快去找你们三爷吧!你一个人找也不是办法,最好去门上找个小厮帮你一起出府找。” 锦鸳谢过骆嫣指点,小跑着往府门方向。跑了几步又回头看看骆嫣,胖胖的脸蛋绽开如向阳花。 妩儿不解地问,荣家三爷出府怎么还要找,他不会自己回来吗?荣家四爷听说今年十五岁,那三爷想来是大些的,真是奇怪!玖儿也附和着,望着小丫鬟消失的身影,起了怜惜之意。 骆嫣没有回答,荣家三爷是傻子,放在心里知道就好。上一世她也不曾知道这个秘密。 桃园戏院在雎鸠楼东北角,面积不大。四周种着银杏树,正值花期。阳光穿过树丛,斑驳地落在原木色的戏台上。 戏台上已落下了降红色的帷幔,里面不时有人走动,发出唏唏嗦嗦的声音。 玖儿兴奋地问,是要唱戏吗?她长这么大还没未看过戏。奔过去想要揭了帷幔看个究竟。妩儿一把拉住她,点着她的额头道,这里不比自家的霁园,没规矩是要受罚的。 玖儿伸了伸舌头,乖乖地跟在骆嫣身后,坐到戏台对面一侧的观戏阁里。青石桌上已经摆了瓜果点心,茶已放好,只待热水来冲。 骆嫣抬腿坐在石凳上,伸手拿个酥饼一口丢进嘴里,大口嚼了起来。“真好吃!你们也尝尝。”又拿了两块给玖儿和妩儿。 玖儿欢喜地接了,掩面咬了一口,也说好吃。 妩儿接过又放回碟中。看玖儿吃得香,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见观戏阁外的长案上有热水壶,拿了来沏茶给骆嫣喝。 她一向严苛自己,无论骆嫣待她怎么亲近,作奴婢的还是要有个奴婢的样子。 骆嫣正吃得高兴,扫了一眼戏园子入口,孟令梅穿着橙黄的衣裳,插了一头镶着桃红宝石的石榴簪,慢悠悠地扭了进来。 她抬眼看到了骆嫣,一双厚唇抿了抿,眼神飘忽一闪,往另一侧去了。她身边的丫鬟赶紧把手上抱着的七彩锦垫给她垫上。 “你们说朱小姐和孟小姐哪个好看?”骆嫣捏起一颗红果,打量着孟令梅。心想其实这个孟令梅和荣珏也算天生一对。两个都是面冷心更冷的性子! 玖儿说当然是这个孟小姐好看些,那个猪头心眼忒坏了。 妩儿掩嘴笑了,那两巴掌恐怕是给玖儿心里留下了阴影了。 一会功夫,宝蝶引着朱杏茹、李妙云和程家姐妹陆续到了。荣家老太太和荣老三房夫人也来了,还有荣丽娘和荣娇娘。 荣丽娘今天虽是一身清淡的衣裳,鬓边簪了一支羊脂玉的玲珑步摇,比那日雎鸠楼上喝茶所见,更添了几分风采。 她眼睛扫过众人,在骆嫣的脸上停了一会,似是研究她额上的胭脂记。 骆嫣只当没看见,和玖儿悄声说笑。不用看她也知道,荣丽娘孤傲的眼光扫过她,一定会恨恨地落在荣娇娘的身上。 果然不错,荣丽娘恨恨地望着荣娇娘。凭什么她偏命好,可以赶上三年后的选秀。而自己却倒霉如此,她娘程夫人将她从小按宫中礼仪培养,歌舞琴艺,样样精通。还特意请了秦淮河上的教坊师傅到府里,教她媚人的功夫。 如今,都派不上用场了。孔琛那书呆子懂个什么!还赶上守孝三年的劳什子规矩! 想到将嫁的未婚夫,就愈想愈气,面上的霜也愈来愈重。 妩儿在人群望着,轻声说:“大小姐怎么没来?” 骆嫣捏碎了手上的红果,心想,“不来也好,这好戏不看也损失不了什么!” 第十七章欢喜 骆婵闲坐无事。奇怪明儿就是丹皮花会了,今儿荣府里怎么没有一点动静。和柳儿、青儿出了翠苑。 信步走到昨夜遇到荣家大爷的那个石凳前,她有些脸红心跳,摸摸贴身小衫里的玉佩,心里涌动着怀春的欢喜。 不时有丫鬟经过,都匆匆往雎鸠楼方向去。 柳儿好奇地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这些丫鬟好像满面欢喜似的。 骆婵这才收回思绪,抬眼瞧去。 果然,从东西两院不时走出三三两两的丫鬟婆子,脚步轻快地往雎鸠楼去。骆婵往前走了走,听她们议论。两个刚从西院出来一胖一瘦的婆子边走边聊。 “这次除了宝蝶还能有谁!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可不是,不用猜也知道是宝蝶了。那个人精这五年跟着二夫人没少溜须拍马。” “小声点!”胖婆子警惕地望了眼骆婵主仆。见骆婵全不会意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快点走,能偷得片刻轻闲也好,总比对着那个病殃子强。”胖婆子拉着瘦婆子乐颠乐颠地去了。 骆婵示意柳儿去打探。柳儿也顺着人流走。挨近一个小丫鬟问宝蝶姐姐怎么了? 小丫鬟奇怪地反道:“你是新来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柳儿讪笑着不置可否。小丫鬟无意追究,说府里的奴婢都猜这次府里选大丫鬟,肯定是宝蝶姐姐当选。说完眼里流出羡慕之色。 “大丫鬟有什么用?” 小丫鬟看了眼柳儿黑红的脸膛,掩嘴道:“和你说了也没用!你是厨房里当差的吧!” 柳儿傻笑一下,一张黑红的脸蛋透着忠厚。小丫鬟娇恁一声,“不和你说了,赶紧去桃园戏院子看吧,今年府里请了几家外戚和官家的姑娘也来做评判,肯定好玩。”说着热情地要拉柳儿。 柳儿借故弯腰提鞋,让她先走。才折回来告诉骆婵。 骆婵听完柳儿的话,一张白脸就青了。 原来晴芳园的姑娘们都去桃园戏院子了,独独没叫上她。当初宝蝶对她那么亲热,待知道她的身份,立时没了先前的热情。 她忍忍着心口的气,觉得荣家这园子再也呆不下去了。伸手扶住青儿,就要往回走。一手无意间摸在胸前硬物,一时又改了主义。 “走,去荣家大爷的院子瞧瞧去。” 柳儿提醒道,一个闺阁女子,去大爷院子怕是不好吧!骆婵薄唇翕了翕,斜睨她一眼,柳儿赶紧收声。 荣家大老爷的院子在荣府正门西侧,门前嵌着匾额“百福园”。 骆婵走进院子,但见花树交叠,小池清幽,廊桥阁楼,红漆翠瓦。相比那霁园,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免暗叹自己以前见识太少,这才是真正的天上人间。 走了几进屋舍,没见到一个奴婢。想来都去了桃园戏院子了。骆婵这样想着,不觉又往深处走去。眼前一丛花树掩映的琉璃瓦厢房,和晴居有些相像。 骆婵正欲转身折返。门开了,出来一个碧衫小丫鬟。模样端庄,却面无表情。远远望到骆婵喊了一句,“是给大奶奶送药来的吗?” 骆婵怔了一下,望着小丫鬟手里端着的铜盆。 那铜盆很大,小丫鬟端着有些吃力。见骆婵不语,小丫鬟放下铜盆走了过来。待她走近,看清骆婵衣着不凡,方觉自己冒失。 “奴婢香草得罪了,不知姑娘是哪位?”香草福了一礼,脸上的神情并无二样。 骆婵眉毛一挑,笑意布上了脸颊。没想到大爷府里还是有奴婢专心侍候的。“不打紧,起来回话。” 青儿上来说这是骆家大小姐,那香草依然一副面无表情地再福了一礼,“奴婢认错人了,以为是给大奶奶送药来的,多有得罪了。”说完转身回去端起铜盆,有些晃悠地走去后院。 荣家大奶奶,不正是那人的夫人!她捏了捏小衫里的玉佩,硬硬的透着一丝凉意。她不由紧走几步,揭了门上的挑线帘子,往屋内打看。 屋里寂寞无声,座北的朝向光线不足。骆婵半天才看清屋里的摆设,几样简单的家什,比她在晴居的屋子差远了。 难道大奶奶就住这样的屋子!她心里暗叹。忍不住去挑了内室的珠帘,看见靠窗的罗汉床上,一床锦被下睡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药草味,令人捂鼻屏息。 忽听得香草和柳儿在窗外说话,骆婵才抽身退了出去。看见香草拎着磨得发亮的铜盆立在窗下,便问:“香草姑娘,你家大奶奶怎么了?” 香草犹豫了一下,大奶奶病了一年多,从百福园移到这处偏僻园子。说是有利于静心养病,实则是怕晦气污了百福园。第一次遇到一个关心相问的人,心里不免唏嘘。 翕了翕嘴角,只说大奶奶早产血亏,一直调养不好。其实她心里知道,大奶奶的日子怕是不多了,荣府的药都给断了。郎中昨夜出诊,大爷回来只看了一眼,又回府衙去了。 骆婵跟着哀叹一声,嘱她好好照料,移步出了百福园。回头再望一眼院门上的匾额,莞尔一笑。一路轻快地回到翠苑居所,拿出玉佩仔细瞧着。 心里想着荣家大爷说的话,“你这么美,不该受苦。跟着我吧!”不觉红晕罩脸,不胜娇羞。 看来大奶奶没几天活了,跟着大爷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骆婵打定主意,被冷落在翠苑西厢,不被邀请去桃花戏院的不痛快,都烟消云散了。 那边骆婵的欢喜自然流露,这边骆嫣的欢喜掩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