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枝想到有时候半夜起来,妈妈蒋青妍开着小灯,用帘子遮着光在打电脑。 小时候她还为此哭鼻子过,她想要妈妈抱着睡觉,但是妈妈总是在她睡着之后偷偷起来偷偷做别的事情。 不过,那是小时候的枝枝。 现在的枝枝已经明白,那是妈妈辛辛苦苦在工作,为了赚钱。 只有努力工作才能赚钱,赚的钱除了付房租买大米烧饭,还要给枝枝买好吃的棒棒糖和米老鼠布娃娃—— 不过,她现在已经有很多米老鼠了,所以妈妈是不是可以不用赚钱了? 枝枝眨巴眨巴眼睛:“我不要布娃娃了,我不要棒棒糖了,我只要妈妈——” 蒋冬平有些心酸,小朋友恋母是本性。蒋青妍这种工作节奏,在枝枝这么小的时候,真的……真的好吗? 但是,又对蒋青妍无从指责。 她可是全职到了枝枝两岁整。 那样毅然决然地怀孕、那样艰难险阻地生、那样没日没夜的哺rǔ、那样省吃俭用地买奶粉尿布…… 她不是最辛苦的妈妈,但是已经足够尽职尽责。 所以,当枝枝满足最低入园条件的时候,蒋冬平也找蒋青妍谈过:“真的要这么早就让枝枝上托班吗?” 蒋冬平舍不得。 那样小小一个人,甚至不会自己喝水拉尿,就要一个人背著书包,早出晚归地上幼儿园。 真的……不可怜吗? 她才堪堪学会走路,甚至步履蹒跚还会摔跤; 她甚至无法清晰表达自己的意愿,到底是饿了还是渴了? 她是班级最小的孩子了吧?会不会被大孩子欺负? 遇到问题,老师会不会不够耐心? 在蒋青妍身上没有操心过的蒋冬平,真的很担忧。 蒋青妍怎么回答的? 她显然经过深思熟虑。她极度冷静而克制,她说:“作为单亲妈妈,我必须赚很多的钱,多到足够支撑枝枝未来二十年的学习生活;要赚钱,就要吃苦,要牺牲,世间没有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又安慰蒋冬平说:“枝枝越早独立,以后的生活就能越顺遂。” “是,她越小,我们能照顾她、能替她解决很多事情。不想上学可以不上,请假、甚至在家教学; 不想吃学校食堂的饭可以不吃,家里送或者gān脆接回来;和小朋友吵架争执我们可以帮,吵架而已,谁人不会?但是——” “但是枝枝迟早要长大,她学会爬行、然后学会走路、学会奔跑,最终飞到我们双手无法岂及的未来去——所以……”蒋青妍说这话的时候,不是不哽咽。 亲爱的孩子,如果有可能,我也真希望能够一辈子为你遮风挡雨。 这是每个母亲的本能想法。 更何况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亲自喂养到两岁。 两年,整整七百天不曾分开过,蒋青妍怎么可能真的舍得枝枝? 但是,她决定了。 就像当初,即便方旖抛弃她、即便身边没有钱、即便学业无法继续、即便山穷水尽了……但是她蒋青妍决定了。 决定了的事情,就不后悔。 后悔于事无补,后悔是懦弱、是投降。 自己做出的选择,跪着爬着,也要走到终点。 于是,两岁的枝枝就此开始了漫漫求学路。二十四岁的蒋青妍也开始了自己前途未卜的事业。 枝枝的眼泪渐渐收住了,她在蒋冬平有节奏的拍拍下,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蒋冬平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大chuáng的一侧。 方依婷小心翼翼地问:“小妍那里有什么实际困难吗?如果有需要,我可以……” 蒋冬平点住她的唇:“没有困难。”她说,“如果有,也是她们自己要克服的。我们为人父母,只能够尽人事,未来的路,尚且要她们身体力行地徒步前行……” 彼时已经是凌晨时分,是夜再无其余兴致。 一晌无梦。 就是这样,方依婷依旧觉得头重脚轻,似乎没睡踏实。 她第一次同这么小的孩子同chuáng共枕,生怕一个翻身就压到了她。 方依婷哀嚎了一声:“真困。” “那你睡会。”蒋冬平悄然起身,“我带枝枝下去吃早点。” 酒店餐厅。 枝枝小朋友第一次吃酒店自助餐,非常兴奋。 但是蒋冬平告诫她:“拿了的都要吃掉,不想吃的就不要拿。” 枝枝用嘴朝某一桌努了努:“他们才四个人,拿了好多好多。” 蒋冬平正色:“怎么能用别人,尤其是陌生人的行为作为准则呢?闯红灯逆行违法,别的车闯你也可以吗?” 枝枝歪着头不能理解,闯红灯为什么违法? 蒋冬平于是换了一个比方:“滑滑梯要排队吧?有不排队抢着玩的小朋友,但是我们不能做那个破坏规矩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