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棉静默片刻，一把推开凑到眼前的放大玩偶“起开，你挡到我视线了。”哪曾想，她伸手一推，指尖触碰到的触感，会是温软中带着点黏腻。她意味不明地扫了眼面前玩偶男，将指尖凑到鼻子下，淡淡的腥味在鼻腔内蔓延。是血的味道。苏棉对此可谓熟悉至极，绝对不可能认错。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你受伤了？”玩偶男歪了歪头，像是在观察她，喉咙间传出嘶哑：“是，的。”苏棉顿时生气了！“那你得打扫到什么时候？别告诉我，其他楼层的厕所也和这一样？”玩偶男：“……”片刻后，他迟疑着点了点头。苏棉：？苏棉有点忍受不了，谁知道里面情况怎么样，可她真的快忍不住了。思索片刻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跟我一起进去。”话落，走廊一片死寂的沉默。玩偶男伸手指了指自己，嘶哑声音中透露出不可置信，“我？”就连原本埋头哭泣的程丽也忘记哭了，呆在原地。这踏马到底是什么走向啊！！！“对，就是你。”苏棉语气坚定。她仔细想过了，照程丽现在的害怕程度，肯定不愿意和眼前这个男人呆在一起，可她也不可能一直陪着她，思来想去，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和这个玩偶男绑定在一起。这样就没问题了。想通之后，苏棉难得心情愉悦，也不管玩偶男同不同意，随意招了招手。“快走吧，你不是要打扫卫生吗，刚好我跟你一起去看看。”苏棉率先走进，玩偶男犹豫片刻后，竟然还真的乖乖跟了进去。程丽：“……”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程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他们两人的相处方式，要不是一路跟着苏棉过来，她可能真会以为苏棉是什么下来视察的大领导。不过眼下最大的威胁离开，程丽难得地松了口气。随即下一秒，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玩偶男‘转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差点吓得她魂飞魄散。玩偶男本来是跟着苏棉向里走的，可在回头看她时，他的身体并没有动，而是脑袋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程丽紧紧捂住嘴巴，竭力控制住想要尖叫的冲动。她知道，那一眼是警告，也是提醒。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提醒她依旧是猎物的事实。程丽眼泪刷地流下，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苏棉完了。那个怪物只是在逗弄她们。她们逃不掉了。“啪嗒——”洗手间内，苏棉伸手按下开关，昏黄灯光洒下，照耀出内里的情景。还好，没有她想象中的血腥场景。苏棉长呼出一口气，终于可以安心上厕所了。“你，在担心，什么？”玩偶男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将她笼罩在阴影下，语调中夹杂着怪异的兴奋。闻言，苏棉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担心我美丽的心情。”她实在是对这人的自来熟行径接受无能。想了又想，她退后一步转过身，语气认真地教育道：“作为一个单纯善良的男孩子，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你动不动挨我这么近，我可能会怀疑你对我有意思。”玩偶男：？在苏棉灼灼目光的注视下，他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见他如此乖觉，苏棉伸出手，赞赏般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真聪明！”玩偶男当场懵在原地，都忘了避开某人的‘咸猪手’。忽然，苏棉笑容僵硬。她颐气指使地指了指角落：“我现在要上厕所，你去那里。”玩偶男恍惚般走到角落。苏棉满意地点头，这才朝着卫生间的隔间走去。她顺手选择了第一个门，拉了一下，嗯？？没拉开。所以有人？？？苏棉怀疑地回头看了眼。没记错的话，灯都是她开的。说真的，这位姐妹视力不错，这么黑居然能看到？？苏棉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第二个隔间。然而，当她进去后，才恍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她没带纸。苏棉：！！！那她这个厕所还上不上了？？玛德，真烦人。苏棉骂骂咧咧打开门，从隔间里走了出来。玩偶男闻声立刻回头，歪头表示疑惑。这么快？苏棉抹了把脸，略有些尴尬：“那个啥，我跟隔壁姐妹借点纸。”说完，她伸手敲了敲第一个隔间的门。“姐妹，我忘记带纸了，能不能借点儿？”几秒后。洗手间内寂静无声。苏棉挫败地揉了揉头发。老天，这不是玩她嘛。“算了，看来她也没有多的，我还是回去自己拿吧。”苏棉极其不情愿再回去。可眼下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旋即，她的目光落在玩偶男身上，一脸希冀地问道：“你有纸吗？”玩偶男动作迟缓地摇头。苏棉垮下小脸，好在本来也没多寄希望，这会儿也不算太失望。“那我先走了，一会儿……呃，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你赶紧收拾吧，记得打扫干净点，不然我就去老师那里打小报告。”苏棉本来说一会儿过来的，可一想到同桌的话，心里就止不住地打退堂鼓。她要是回去，再想出来可就难了。苏棉一边低头思索，一边往外走去，看起来丝毫不准备再留了。玩偶男微微侧头，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片刻后，一道细弱的敲门声响起。苏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声音，直到玩偶男一把扯住她衣角，指了指第一个隔间。“那里，有人在，敲门。”哪里？顺着玩偶男的手指，苏棉回过头，看到第一个隔间内伸出一只惨白的手腕，抓着一沓花花绿绿的纸。苏棉当即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了过去：“谢谢姐妹，你真是个大好人！等你出来我请你吃饭。”玩偶男剧烈咳嗽了两声。苏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说出这句话的地点不对，傻笑了几声，转头看向玩偶男，目光暗含警告。玩偶男立刻熟练地转动身体，把自己缩进角落。苏棉满意地收回视线，目光微凝。她这才发现，隔间女孩递给她的，不是她以为的草稿纸，而是……冥钞。说实话，苏棉有些懵。但随即转念一想，可能是人家买多了呢，扔了怪可惜的，还不如拿来当厕纸。思路通畅后，苏棉也不再纠结，重新进入第二个隔间。“砰——”当隔间门彻底关闭后，本就昏暗的灯光只能隐约照出内里大致的轮廓，苏棉视力不错，勉强能够看清。半晌后，苏棉上完厕所准备冲厕所，按下冲水键却半天没有动静。苏棉：？难道是没水了？苏棉摇摇头，不会啊，她进来时候还看到旁边用来洗刷拖把的水池上方，水龙头滴答滴答地落着水。正当她疑惑时，忽然发现第一个隔间下方出现一双骨碌碌转动的阴翳眼珠。苏棉：？？？这是个啥玩意儿？她隔壁不是个人美心善的小姐姐吗？下一秒，那两颗眼珠啪嗒一下落在地上，朝她滚落过来。莫名被恶意注视的可怖感在狭小空间内逐渐蔓延。苏棉侧身躲开。洗手间地板这么脏，她不太想碰。然而，她越是躲避，那东西向她滚落的速度就越快。苏棉：……好好好，欺负老实人是吧，谁教你们这玩的？？苏棉面无表情跟地上骨碌碌转动的眼珠对视一秒，干脆利落地抬脚碾了上去。“咯嘣——”踩爆眼珠的瞬间，苏棉甚至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爆浆感，内心顿时涌现出一阵嫌恶。可随即，隔壁隔间骤然爆发出尖锐的惨叫声，惊得苏棉下意识后退半步，手指无意中按下了冲水键。“哗啦啦——”顷刻，刚才怎么按都不出水的马桶内冲出水流。一时间，乍然骤响的水声和隔壁尖锐的惨叫声混合在一起，吵得苏棉脑袋嗡嗡作响。她赶忙开门出去，却看到玩偶男身形十分僵硬地站在她门口。苏棉顿时阵阵心虚，完全没想过问起对方站在这里做什么。“呃，那个……她怎么了？”玩偶男反应略迟钝，隔了许久后，才缓缓摇头。苏棉扶额。她该怎么说呢，因为看着恶心，所以不小心把人家女生的玩具不小心踩坏了。呃……听起来就挺欠打的。苏棉一把推开挡住去路的玩偶男，再次敲响隔间的门。惨叫声戛然而止。苏棉尴尬道：“那个……小姐姐，不好意思啊，不小心弄坏了你的玩具，你别难过，我一定会赔你的！”苏棉完全没意识到，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后原本想要靠近的玩偶男瞬间止住动作，甚至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就在苏棉苦恼怎么哄好小姐姐时，里面传来了细弱缥缈的女声：“你走吧，不用赔了。”苏棉：还有这好事？“好的，实在抱歉哈。”苏棉连忙从洗手间退了出来，走时还不忘将呆立在里面的玩偶男拉走。天知道，她现在根本没钱赔，好不容易受害者松口了，她是傻了才会继续呆在那里。啊，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苏棉忍不住感叹。身后玩偶男身形僵硬，任由她拖着自己往外走。洗手间外，忐忑无比的程丽在看见苏棉拽着玩偶男走出来的姿势时，嘴巴愣愣地张开。是她瞎了吗，为什么感觉这两人相处得还不错的样子？下一秒，程丽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幻觉，一定是幻觉。程丽调整好情绪，重新抬起头，嘴角笑容僵硬在脸上。……救命，怎么好像是真的。苏棉出来后就看到程丽一脸见鬼的表情，当即好奇地凑到她面前，关心道：“你怎么了？”程丽僵硬地摇了摇头：“没什么。”苏棉点点头，也不知信没信，片刻后抬起头，问：“你带纸了吗？”程丽一脸呆滞，显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没带。”苏棉拍手，高兴道：“还好我惦记你在外面，给你留了点。”闻言，程丽脸上浮现出感激：“谢……”没说完的话，在看到苏棉递过来的那沓冥钞时，彻底没了声。霎时间，程丽感觉那种浑身冰凉孤立无援的感觉又回来了。脑海中乍然涌现的念头，使她僵立在原地，半点都提不上劲儿。能随手就摸出一沓冥钞的苏棉，她……还是人吗？苏棉伸出手半天，也没见程丽来接，反而露出一脸惊惧的神情，瞪着眼睛看她，仿佛她是什么可怕的怪物。苏棉：！？不至于，真不至于。她低头看了眼手中冥钞，立刻意识到这事是自己的不对。她清楚大家刚进入副本，精神本来就紧张，别说看起来就胆小的程丽了，就连她自己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不也有些迟疑吗。苏棉赶紧解释：“那个，这是别人给我的，反正你就当废纸来用吧，没事的。”程丽摇了摇头，身体拼命往后缩，显然是对这东西忌讳到了极致。苏棉见状，也不再劝，“行吧，那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她也是好心，别人不接受也就算了。察觉到苏棉态度放缓，程丽这才惊魂未定地站直身体，抹着眼泪点点头。“你不是要上厕所吗，进去吧，里面挺正常的，我和他在外面等你。”实在是程丽这会儿看起来太可怜了，苏棉有点招架不住，想尽快将人带回去。她看得出，程丽非常害怕眼前的玩偶男，她是无所谓的，索性就让她更安心一点。程丽咬了咬唇，望着苏棉一无所知的模样，内心十分挣扎。苏棉这么照顾她，她要不要提醒一下，眼前这个玩偶男是个怪物。这个念头几乎刚一升起，就被程丽死死摁下。不，不行。那个怪物就在她们面前，不能打草惊蛇。程丽拼命在内心为自己寻找理由，却始终下意识不肯承认，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抛下苏棉独自逃命。她也不想这样做。可是她真的，太害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