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纷纷, 屋内炭火不断, 柴郡主从水盆里拧出湿帕子, 轻轻擦拭着昏睡中的卫姝的脸颊与额头。 寒风吹开窗户,灌进屋内, 炭火软了些许,柴郡主连忙起身前去关窗,再回来床边坐着的时候,卫姝依旧睁了眼, 双眼无神的望着帷帐。 “姐姐,你醒啦?”柴郡主的脸上略微有些欣喜,连忙将人扶起,再倒了热茶端到卫姝的面前:“姐姐, 喝点水吧。” 卫姝不住口的将热茶喝下,这才转眸瞧着柴郡主问道:“我怎么在这儿,我们不是在……采石场么?” 柴郡主再次斟上热茶递到卫姝的面前,关切道:“姐姐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了,好在大夫说你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爆炸的影响,不曾受伤,这才是最好的, 对了, 我让厨房炖了补汤, 姐姐喝一些吧。” 卫姝瞧着忙碌的柴郡主, 从她的话里隐约记得当天她是追着徐壁而去, 长剑刺进了徐壁的身体,随后便被四王爷扑倒,□□爆炸…… “郡主,王爷呢,王爷在哪儿。”卫姝连忙问道。 柴郡主手上的水杯微晃,随即神色恢复如初:“姐姐先躺会儿,我去给你端汤来。” 卫姝将柴郡主微变的脸色尽收眼底,忙问道:“王爷到底怎么了?” 柴郡主欲言又止,卫姝心中便是觉得大事不妙,随即掀了被子下床,不顾柴郡主的拦阻,冒着寒风赤脚推门出去。 柴郡主瞧着卫姝那副模样,连忙抓了斗篷追着卫姝便去了。 外头风雪交加,卫姝在驿馆的走廊上仓皇的寻找着,知道瞧见方慈端着药碗从厨房走来,连忙走了过去,拦住了方慈的去路。 “卫姑娘,你醒了。”方慈语气中略带欣喜,可他瞧见此刻卫姝只着了中衣,就连鞋子也未曾穿,不由面露担忧。 “王爷呢?我记得王爷过来护着我,□□就炸了,王爷怎么样,他没事吧。”卫姝拽着方慈的手臂,焦急的问着。 也不知是为何,此刻她心急如焚,许是因为当时的鲁莽害得四王爷前来搭救自己,自己都昏睡了这么久,那么她就更担心赵德芳了。 方慈欲言又止,随即道:“卫姑娘还是穿上衣服,莫要受了寒。” “王爷是不是……是不是出事了?为了救我……”卫姝试探的问出口,可话音刚落,便红了眼眶。 “王爷他……卫姑娘还是随我去瞧瞧吧。”方慈也不打算瞒着了,并且若是不让卫姝知道,她这副样子在风雪里站着,只怕刚醒,便要因为受寒继续看大夫了。 卫姝连忙点头,随即便与方慈前往了驿馆的另一处院子。 翠竹簇拥着生长,通往厢房的石子路上堆着积雪,此刻的卫姝丝毫也顾不上寒冷,似乎比方慈走的还快些。 推门而入,迎面出来的杨六郎则是一脸疑惑,卫姝连忙闯入,却瞧见赵德芳躺在床上昏睡着,大夫也在一旁伺候着。 “药呢?”那大夫侧首问道。 随后到的方慈连忙上前,将药碗递了过去。 大夫结果药碗便掀开了床上的被子,方慈一层层的解开绑着小腿的纱布,露出惨不忍睹的伤口。 卫姝直愣愣的站着,目睹着大夫用药为赵德芳清洗伤口,再上药。 “王爷他……”卫姝侧首看着身侧的六郎,不可置信的问道。 “王爷为了救你,被□□炸伤了腿,大夫已经极力救治,只盼着王爷能够早日醒来。”杨六郎沉着冷静的说道。 他自然也是明白当日卫姝是担心徐壁逃走而不顾危险去追,可他没想到的是,堂堂的皇亲国戚,圣上亲封的钦差大臣四王爷,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她,卫姝无错,自然也不能将四王爷受伤的事怪罪到她的头上。 “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的鲁莽四王爷才受伤的,都是我的错。”也不知是怎的,此刻的卫姝心如刀割,仿佛那伤就伤在她自己身上一般疼。 平日里和煦温柔的四王爷,此刻静静的睡着,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 卫姝心里自责不已,却倔强的将滑下眼眶的眼泪用力的抹去,走到了床边:“方慈,你照顾着四王爷许久了,怕是累了,这里就交给我吧。” “你也还是个病人需要照顾呢。”柴郡主握着斗篷出现,不由人反对般将斗篷裹在了卫姝的身上:“你若是想照顾皇兄,就得先养好自己,瞧你这不穿衣裳,赤着脚就出来了,若是受了寒,再将病气过给皇兄该如何是好?” 卫姝连忙侧首看着柴郡主,又瞧了瞧身边的大夫,以及方慈和六郎,这才觉得脚下冰凉,不由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我并无大碍,此事是我鲁莽,才导致四王爷受伤,还请郡主代四王爷将徐壁一案审理,我便在此照顾他,以恕我鲁莽之罪。” 柴郡主侧首瞧了一眼六郎,这才点头,算是应下了。 泗州一案,因六郎跟踪徐壁,而柴郡主带着杨家部将潜入徐壁军中控制住军营,这才不曾让徐壁军中生变,因此柴郡主也从军中得到了军需武器补给的账目。 而徐壁也因卫姝的那一剑,性命危在旦夕,此刻正关在泗州大牢中,由孟良与焦赞二人看管。 而柴郡主,也因为四王爷此刻受伤在休养生息,故而扮上男装,与六郎在坊间走访查证,争取得到更多的证人。 屋外放晴,屋脊积雪皑皑,甚是耀眼。房中炉火旺盛,方慈拿了碳往炉中添加着,卫姝端着汤药前来,将药搁置在桌上,随后便小心翼翼的为赵德芳腿上的伤口上着药。 卫姝的手上力道很轻,似乎怕伤到了昏睡中的赵德芳,当她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时,委实有些难受。 这些伤在时刻提醒着卫姝,若非当时她被四王爷护着,只怕伤的就是自己了,做人得知恩图报,日后她必定全心全意相信四王爷,守护四王爷。 从昏睡中醒来的赵德芳睁了眼,腿上的疼痛令他清醒不少,方慈略微有些欣喜,连忙唤道:“王爷,您醒了。” 卫姝听此,慌得手上的力道又狠的半分,疼的赵德芳眉头紧蹙,冷汗遍布额头,望向卫姝时,眼里竟多了几分委屈: “小姝,好疼。” 卫姝闻言忽然有些慌乱,手里的药也不知该如何摆放,只是抬眸望着赵德芳,瞧着他渐渐恢复的神色,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半颗心,继续埋首,小心翼翼的敷药: “大夫说王爷的伤不曾伤到筋骨,实属万幸,如若不然,我就该随王爷去了,才能报答王爷的相护之恩。” 卫姝说的极其缓慢认真,尽量不牵扯到手上的力道。 一旁的方慈连忙端茶递水,伺候着赵德芳:“王爷有所不知,这王爷昏睡了几日,卫姑娘就不眠不休的照顾了几日,若不是大夫说王爷只是因伤昏睡,只怕她真的会自责到横刀自刎。” “我从来做事都不喜欢麻烦别人,亏欠别人,可如今却欠了王爷好多人情,如今又得王爷舍命相救,我如何过意的去。” 赵德芳只是静静的瞧着认真敷药的卫姝,那细致的眉眼好看极了,似乎就是他的镇痛良药,他似乎不曾听到她们在说什么,只是柔声道: “你头发长了不少。” 卫姝手上一顿,抬眸便对上赵德芳那温柔的眼眸,卫姝心弦被轻轻拨动,连忙垂首不再看着,只是再包上纱布。 赵德芳神情和煦,眼神也是格外的温柔,瞧着卫姝时的模样也是极其的安心与珍惜,直到方慈再度开口,他这才收回视线。 “不过也多亏了卫姑娘,若不是她,只怕徐壁就逃了。” “哦?他现在何处?”赵德芳收起方才的温柔,问询的语气也略微透着凛冽。 “此刻关押在泗州大牢,由柴郡主与六公子审理。”方慈恭敬答道。 卫姝手上的纱布也绑好,也将被角掖下,将他的小腿藏起来。 赵德芳沉吟片刻,随后才点头算是应下了。 这屋内的三人正说着话,柴郡主便与杨六郎从外头走了回来,瞧着转醒的赵德芳,柴郡主自然也是欣喜不已的,兀自在桌边坐下,倒了热茶递了六郎。 “文意啊,案子审理的如何?”赵德芳瞧着那桌边身着男装的柴郡主,锦绣缎袍处处彰显着她不俗的身份,虽做男儿打扮,却也有着几分俊俏。 “有六郎在,证据确凿,证人也纷纷指证,徐壁的罪名算是定下了。”柴郡主笑着望向六郎,随即起身站到赵德芳的面前抱拳道: “不过案子能够如此顺利,完全是仰仗皇兄的神机妙算,利用你们引他去采石场,让六郎跟着以防不测,又让我带着圣旨进入军营,这一切才能这么顺利,不过还好,虽说徐壁贪赃枉法,可他军营里的兵,却不孬,也只效忠大宋,并非徐壁,否则我还真要吃些苦头呢。” 赵德芳垂眸浅笑,心满意足的点头:“这件案子,也可算是了了。” “对了王爷,这案子虽结,却也要上报刑部,将徐壁押往京城,可是王爷的伤势未痊愈,如何……”一旁的六郎忽然开口,眼神中也满是担忧。 “无妨的,你与文意审结的案子,便先行回京,我便在泗州先将养着,待到伤好一些再回京。” 听得赵德芳如此说,众人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几经商议以后,便决定由卫姝与方慈留下照顾王爷,郡主与杨六郎押送徐壁回京,孟良与焦赞自然也是随六郎一同前往京城,投考杨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