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抬眸凝视着一身男装的卫姝, 神色莫测,环视了这紫宸殿外的群臣, 两林蛮使臣眼中那透露着高傲的神色尽数落在他的眼底。 两林蛮使臣走上前行礼道:“启禀圣上,外臣不才, 小胜这位将军。” “使臣错了, 这位潘将军方才饮了些酒, 此刻正是酒劲上头, 并非是败于这位武士,况且这位武士功夫也不过如此, 就连卑职都能与他一决高下!”卫姝接过使臣的话, 认真说道。 潘豹略微有些惊讶的看着卫姝, 心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两林蛮使臣侧首打量着, 不由鄙夷一笑:“你不过是王府的侍卫,有何资格与我们武士比武。” “够了。”皇帝终于出声, 众臣皆察觉到皇帝此刻的怒意,纷纷噤声垂首, 谁都不肯再惹皇帝生气。也是,潘豹请缨应战,却败下阵来, 丢的是他大宋的颜面,如今又来一个卫姝搅局, 只怕这大宋的威仪, 会荡然无存了。 “卫姝, 既然如此, 那接下来就由你与使臣比试。”皇帝抬首直视着卫姝,言语间透着威胁的语气,此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卫姝自然也是明白皇帝话里的意思,只是她先前有诺与四王爷,此刻她便只能全力以赴。却不曾想这两林蛮的使臣竟然得寸进尺,向皇帝请求此番比试便用武士本人擅长的朴刀,并且皇帝竟然也允准了。 赵德芳眉头轻蹙,他始终是没料到这两林蛮的使臣野心如此之大,卫姝回首瞧着赵德芳的模样,勾唇浅笑,示意他不必担忧。 杨业轻旨上前,亲自将一柄银光闪烁的□□递到了卫姝的手中,瞧着卫姝丝毫没有畏惧的表现,赞赏的拍了拍的她的肩膀,嘱咐道: “此一战虽关乎大宋颜面,却也要记得点到为止,且不可伤了两国和气让圣上为难,你可记住了?” 卫姝接枪抱拳应道:“杨元帅嘱咐,卫姝铭记于心。” “去吧孩子,千万当心。”杨业犹如父亲一般温和慈爱,肩背宽阔厚实,站在卫姝面前好似坚实的后盾,卫姝心中忽觉动容,倘若父亲还在,大约也是这般慈爱。 殿前受命与两林蛮武士比武,朴刀一出带着阵阵杀气,刀锋凌厉,迎面劈来带着厚实的压迫,直逼得卫姝毫无招架之力,只得节节后退。皇帝握拳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他忽然觉得难道这大宋真的只能靠杨家不成? 银枪在手中紧握,后座抵住石板,卫姝瞧着迎面而来的刀刃,灵巧的翻身躲过,抽枪迎击,弹开那劈来的朴刀,直逼得那武士后退几步,扭转先前危险局势,赢得观战大臣一阵赞赏。 武士自然也是不甘示弱,提刀再次逼近卫姝,而此刻在卫姝手中的银枪也与她默契十足,银枪在她手中如同灵活赤练,吐着信子攻击着武士的要害,虽说招招不留情,却也不难看出卫姝出手带着分寸。 卫姝最后一击,几近疲乏的武士竟然错将银枪瞧成了朝着自己张嘴的毒蛇,惊得手中的朴刀掉在地上,怔怔的站着,不敢再动。 枪头在武士咽喉两寸处停住,卫姝便立即收势,面不红气不喘的朝着武士抱拳行礼道:“承让。” 一句承让赢得满堂喝彩,就连先前对卫姝颇有成见的潘豹此刻也由衷的为她鼓掌。 两林蛮的使臣再次行礼,还未开口便被皇帝打断:“武士个功夫的确不错,可我大宋人才辈出,也不是三两招便能试探的了的,贵国此番前来的诚意,朕已经知道了,此事便到此就好,莫要再说了。” 卫姝此番赢了比试,还让两林蛮的武士自己弃械,着实让皇帝心里舒坦了不少,不过也觉得可惜,若卫姝是男子,他倒是想召她入宫做侍卫,或者送去军营为大宋效力,只可惜她是女子。 皇帝起身进了紫宸殿,群臣自然是要追随的,倒是杨四郎走到赵德芳与卫姝的面前,轻拍卫姝的肩膀笑道: “卫姑娘功夫潇洒灵动,此番殿前扬名,恐怕日后前途无量啊。” “四公子就莫要取笑卫姝了,卫姝要的哪里是前途啊。”卫姝颔首浅笑,侧首望着赵德芳,却只见的他神色凝重,并未因卫姝赢得比试而庆幸。 银镜公主见此机会,与萧玲珑走上前来,与卫姝道贺,可银镜的视线却始终落在杨四郎身上,萧玲珑自然是知道银镜的心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高傲的昂头,冲卫姝笑着道: “你是四王府的侍卫,还能让杨元帅亲自授枪,恐怕身份没那么简单吧,我是银镜公主的亲表姐,也是萧皇后的亲侄女,不如明日,咱们也比试比试,如何?” 卫姝侧首瞧着萧玲珑居高临下的气势,眼角眉梢皆透露着藐视一切的态度,卫姝浅笑道:“我是四王府侍卫,听从的自然是四王爷的命令,若是想与我比试,也得先问问四王爷吧。” 萧玲珑一时语塞,心中甚觉不悦,却碍于银镜的面子不好发作,赵德芳为了化解此刻的尴尬,连忙出声道: “罢了,圣上已经进殿,若我们还在外头待着实为不敬,比试之事,待明日再行商议吧。” 银镜听得赵德芳如此说,为了多见见杨四郎,自然是同意的,安慰了萧玲珑两句,便同四王爷一道再入了紫宸殿。 晚风甚寒,颇有些刺骨,即便是裹了再厚的衣裳,依旧能察觉到丝丝的凉意,扑面的寒风着实令人难受的紧。 华丽的马车穿过街道,车内的赵德芳将暖炉递到卫姝的手边:“炭火是新的暖暖手吧。” 卫姝侧眸瞧了一眼赵德芳,却欲言又止,赵德芳勾唇浅笑时,马车便停在了路口。卫姝却始终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坐着。 “这是怎么了?殿前扬名不好么?”赵德芳关切的问道。 卫姝摇头,对上赵德芳温润的眼眸,略微想了想才道:“王爷,我殿前比试只是因为之前与你有约在先,并非是为了扬名。” 赵德芳略微点头,想了想:“你是在介意四郎那句话不成?” 卫姝认真点头:“我与四王爷虽是主仆,却也是君子之交,我并不想让人觉得我是利用四王爷图谋名利。” 赵德芳勾唇浅笑,对上卫姝的眼眸,神色认真:“我从不觉得你是在利用我图名利,平阳县时,颍州时,梅山县时,更有你几次救我之功,你皆不放在心上,你要我如何相信你是为名利之人呢?” 卫姝颔首浅笑,可随即想到自己接近四王爷也算是另有目的,不由的皱了眉头:“只是……四王爷,你便那么信我么?虽说我不为名利,可若是为了其他的呢?” “其他的?不为名利,便是身怀冤屈,却又不敢明说,那便是你不够信我。”赵德芳神色认真,眼眸深邃莫测。 卫姝微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也知道四王爷在为她父亲翻案,只是她此刻对过去只有模糊的记忆,并不真切,她不敢贸然告知四王爷并非是不信他,而是怕四王爷不信自己。况且自己对过去知之甚少,对查过去的案子又起不了任何作用,故而也就不敢开口了。 赵德芳见卫姝此刻为难,不由收回视线勾唇浅笑:“罢了,你先回去吧,今日累了,便许你休沐一日,府中花草还需要你照料呢。” 卫姝点点头,还回了手炉便跳下了马车,站在巷口瞧着马车远去,这才转身回家。 一日未见叶律,心里头竟生出几分思念来,推开远门时,院内依旧漆黑一片,毫无光亮。卫姝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与生气。 叶律曾说他在汴京无亲无故,可如今却是几日未归,着实令卫姝心中不爽快。可正当卫姝迈步走向自己卧房时,温暖的怀抱便从身后将其环住,令卫姝措手不及,只得拽了手腕拧住,直到身后那人吃痛惊呼,她这才松手。 卫姝就黑瞧着身后那人,满脸的怒意,就算是天黑依旧察觉的到,叶律握着手腕示弱,略微委屈道: “小石头手劲儿真的,弄疼我了。” “活该,就该宁折你才对。”卫姝此刻愤懑,嘴下也是不饶人的。 叶律心知肚明卫姝为何生气,连自己示弱都不理会,便知道卫姝的怒意很难消减了。 “我……我换了个活计,回来时你已睡下,离开时你也未起,我心疼你,并没有打扰你。”叶律认真的说道。 “那今日为何回来这么早?”卫姝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也不知何时起,她总觉得叶律藏的太深,谎话太多。 “明日休沐,故而回来的早些。”叶律轻描淡写的说道,随即又道:“我这都是为了日后好带你走,这才努力挣些银子,希望娶你时不会过于寒酸,我知你会留在此处探查身世,所以今日是回来向你道别的。” “道别?”卫姝眉头紧蹙,不由疑惑的问道。 “我要随船队离开汴京几日,多则一两月,少则十来日。”叶律小声的解释着。 院中吹过的风声略微有些寒意,卫姝静默着没有开口,叶律也只是静静地站着,试探着卫姝的脾气,伸手将人拥进怀里: “小石头,我这都是为了我们将来,你可不许生气。” 卫姝沉默着静静靠在叶律的怀里,心里头辨不明此刻究竟是何种心思,许久才道:“你若敢骗我,我便杀了你。” 叶律微愣,随即郑重的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