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斩修调转马头不去理他的疑惑,她记得不久前的某一日,洛栖歌来到她的楼下,单薄着身影,问着长风在哪。 她说她也不知。 洛栖歌眼中那唯一一丝希望便寂灭了,再也没有半分的波澜。 ** 东行地虽不比平清繁华,但胜在山清水秀,它的皇城韶归更是集万千风景于一地之处,清澈的溪流绕着城,处处水榭歌台,在大好chun光里,朦胧得不像人间。 若说陵川是侠客们的江湖。那这韶归当真就是文人墨客的柔乡。这里秦楼楚馆多不胜举,美人娇娘随处可见,一到晚间,青楼画舫更是热闹地过分。 当然,韶归城内,最有名的当数"二楼一坊"。"二楼"说得是千金楼和闻歌楼,"一坊"则是青云坊。 青云坊为赌坊,进去的人几乎都是做着飞huáng腾达的梦,而最终倾家dàng产。而千金楼为韶归最大的酒楼,寻常人还不能入内,出入者非富即贵,要么就是有一定身份。 闻歌楼,则是京内最出名的舞坊,有着东行第一美人江泠音坐镇,更别提美人琴技为当世一绝,所以朝中贵人时常在此地作乐。 此三处之所以经久不衰,全得仰仗京内那群纨绔子弟,豪掷千金是常有的事。毕竟这三地最能彰显你家大业大。 长风每日盯着千金楼和闻歌楼的进账,眼热了又热。可江十师妹却说,这两地进账远不如青云坊,那可是销金窟。 她粗略算了下,眼更热了。可并没有什么用,那青云坊又不是自己家的。 她坐在千金楼上,隔着窗正好望到大半个皇城,往下看去就是青云坊,门口又走出几个人,一脸愁容。 这是半个月来最常见到的事了。她喜欢这处僻静的临窗之地,风穿堂而过,萦绕梨花香,小酌两杯淡酒,就算静坐一天也最合适不过。 十二趴在桌子上,看着长风终于瞧出了端倪,她的小六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她比自己还坐不住,现在是怎么了? 她想啊想,想破小脑袋也想不明白,嗅着杯中酒香,不知不觉睡去。 长风怕她着凉,用外袍给她盖上。静静看她了好一会,忽然就想起那日在宫殿抄书,洛栖歌也该是这样给她盖好的吧! "客官,你不能进,那间已经有客人了。" 门外传来吵闹的声音,长风微拧眉头,房门就被打开了。 十二吓得一个哆嗦,差点从桌子上磕下去,迷糊道:"怎么了!怎么了?" 为首的男子穿着锦服,一幅酒色过度之相,显然是京中纨绔。今日他被人抢了固座,有些不慡,进了房间却见是两个长得还不错的姑娘坐在那里,语气就放软了几分:"小爷素爱这处,今日有事耽搁,却被老板售于你。我今日高兴,愿偿你双倍价钱,你自行离开吧!" 十二的嘴撅地老高,怒气冲冲看着那群人,还不待发作,被长风一把扯过往门外走去。 能来千金楼的不是常人,而为首的男子也不怕得罪人,显然身份不一般。 果真,刚走出门,有一人低低叫了声王爷。 "小二,好酒都给我上来!"男子喊了一声。 "爷,今天是什么高兴事儿啊?"有人问。 "我皇兄有意与大周联姻,可大周遣了位大府小姐,他自是不会纡尊降贵去娶,就在宗室内另选人。这等好事自是落到我头上了。"男子腔调都变得调笑起来。 "这有什么好的!以后有人管着你,咱兄弟还能出来寻欢作乐吗?" "你懂个屁!知道来人是谁吗?平清京内的洛绝!大周第一美人!"男子重重敲了敲桌子。 "真的假的!四哥你可别骗我。那洛绝虽是大府小姐,毕竟是庶出,周帝怎会让她来!"又有人问。 "谁知道呢!但这事儿假不了,我可是在我皇兄御书房看了国书的!那天宋昭言也在。哼,提起他我就来气,你说闻歌楼的江姑娘怎就偏偏中意他?"男子声音愤慨,显然与那位宋昭言不和。 "四哥,别气了。大周第一美人马上就是你的了,还理什么江泠音,琴姬一个,能gān净到哪去?" 说着,几个人放làng笑起来,声声刺耳,不多不少恰好能传到门外长风的耳中,她寒着张脸,指节捏得隐约作响。 十二看看她,又在侧耳在门上爬了好一会,恶狠狠咬起牙,仿佛很凶,一脚踹开房门,不由分说冲着那几人一顿猛揍,哀嚎声传了很远。 长风头疼,看见楼内有人好奇探出头来,默默关上门,倚在栏杆上,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良久,十二拍着衣衫从雅间走出来,长风回过神,见着房内空无一人:"人呢?" 十二指了指窗子:"扔下去了。" 长风一阵无语,拉起她二话不说赶紧溜。 ** "说了多少次!不能出手伤人,你就是不听!下次若还敢这样,就不要叫我师姐了!"江泠音听了千金楼那边传来的消息,不住责骂着十二。 十二眼角挂着泪,可怜兮兮地蹲在一角,头也不敢抬。长风识趣退到一边,嘀咕着:"其实也不能怪十二……" "闭嘴!你这么大个人,也不知道拉住她!我说过千金楼里的人不能惹,你俩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你知道她打得是谁吗?东行新帝的胞弟。此人向来无法无天,韶归纨绔中的纨绔,你们惹了他,最近还是躲着的好。" 长风讪笑着点点头,看着江泠音离去方才松了口气。她这十师妹,哪哪都好,就是寒起脸来,一点也不近人情。 她去墙角扯十二,那小可怜脸上还挂着泪:"师姐说她不要我了!" 说着,哇地一声又哭开了。 长风扶额:"她不要你,我要你!" 十二苦着小脸很是嫌弃:"不,才不要你,丑。" 长风寻思着,这孩子是该打一顿了。头一次被人说难看,她有些心塞,趴在铜镜前左看右看,伸手摸了摸脸上那道疤,止不住懊悔,原本是小伤,那晚走得太急未来得及处理,又被冻伤…… 破相了,破相了,真烦。 十二偷偷看了她一眼,想了又想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的六师姐,向来是要面子的,看不惯丑的,更听不得别人说自己丑。她捂紧自己的嘴,默不作声,又缩回到墙角。 第二日,街上张贴的全是通缉令。闻歌楼的小奴偷偷揭了张,拿给长风看。 长风看了老半天,勉qiáng认出纸上那带刀疤的姑娘是自己。画得那叫一个鬼斧神工,感情就记着她脸上有道疤痕,更不得画得满脸都是。 至于十二嘛,画得还有几分相像。 她正感叹着,江泠音怒气冲冲地杀了过来,"你俩,近几日最好别随意走动!" 十二头点如蒜捣。长风刚想说画得一点也不像,对上江师妹的冷脸,吞了口水应了下去。 如此过了几日,长风和十二都快被憋出病来,整日窝缩在屋子里,听着闻歌楼内欢闹一片,简直难受。 "不躲了,出去转转,还能怕那个王爷不成。"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个公主,一点也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