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枫心头一跳,却见陆灵兮冷眼睥着她,"你家丫鬟好没礼数,主子还没说话,自己先跳出来叫了!" 虞儿一把将流枫扯到身后,指着陆灵兮骂道:"陆灵兮,你嘴巴给我放gān净点!" 流枫虚汗上浮,好谨慎的姑娘,怕是早就知道王秉言在旁边,说要装作不认识,这便做了全套的戏。 陆灵兮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对着影儿笑得纯良,"影儿,看到了吧!以后可得离她远点,指不定哪天,你就被这凶巴巴的表姐给吃了!" 影儿往陆灵兮身后躲了顿,眼中夹着着不安。虞儿见状,瞠目结舌,更说不出话来。 王秉言沉脸,"虞儿,莫要胡闹!快给陆小姐赔礼道歉!" 王虞儿心思单纯,见自家四哥帮着一个欺负她的人,鼻子一酸,再也没忍住,哭着跑开了。流枫见势不妙,赶紧追上去。 王秉言看着离开的俩人,脸色难看,但还是俯身一拜,"陆小姐,替家妹给你赔罪了!" "不必,受不住!四公子心里别骂我就成。"陆灵兮牵着影儿,也转身离开。 流枫最头疼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姑娘,见者犹怜,况且她这个自诩最懂怜香惜玉的人,只能好好哄着。 浑身解数,才将王虞儿安抚下来,她不免多抱怨两句,"这个陆灵兮真讨厌,她一来,便把相府搅的不得安生。" "你且忍忍,她过两天就离开京都了。"流枫道。 "你怎么知道?" "这个……我听锦儿说的。待明日你爹寿辰过后,她就会离开。" 虞儿听到寿辰二字,又高兴起来,说不能哭哭啼啼触了眉头。流枫在一旁笑看她,自己心下却惆怅起来,过两日,她也要离开平清了,怕是以后再难见到。 晚间,陆灵兮果真来找她,关严门窗便是质问:"阿姐,你为何要护着那王虞儿!" 她不着急回答,反问道:"那你为何要为难王虞儿?" 陆灵兮冷哼一声:"我以前听长夜哥哥老念她,长夜哥哥可是我的!" 呃……流枫忽然有点佩服这亲表妹,对于喜欢谁倒不藏着掖着。她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屋内黑魆魆,一瞬静寂。 陆灵兮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接着道:"当年,丞相府上书bi死我母亲和大哥,这可是血仇,我见着他们就恨的牙痒痒,不能让他们舒坦了去!" 是啊,不能让仇人舒坦,这才符合二小姐的性子。她心有疑虑:"你今晚来这里,不会只说这些吧?" "当然不是。"陆灵兮沉声道,"我今天下午去街市,按照我爹给的线索,启用了我侯府在京都所有的探子!" "哦,恭喜!" 陆灵兮悻悻:"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比如问问我探子几何?都是什么人?" "灵兮,我不想回濯州了,你们的事我也不想掺和。" 陆灵兮摸索到chuáng边,惊道:"阿姐,你不想为外祖他们报仇吗?" "想啊!可该怎么报仇?当年是祁宗林下旨诛的九族,我是他女儿,若要报仇,当把我算进去。" "你不算!"陆灵兮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然后轻叹口气,慢慢将手松开,"那你不回濯州,要去哪?" "你是知道我的,混迹江湖无拘无束。明年chun便又到了归云山庄的比练,届时我应该会去彩云间。"她想了一会,"我也不想和谁道别了,徒增伤感,明日趁乱便走。你回濯州,代我跟阿夜说声便好。" 又聊到半夜,嘱咐好多,陆灵兮才离去。月色透过窗缝,轻洒在案子上,她望着这片月,明日便见不到了。 想好了便走,怕越留越不舍。以后,整个平清只剩回忆了吧,她想着,枕着月色沉沉而眠。 谁知二日天将亮,虞儿竟屈尊降贵,来到她房中,一把将她揪起来会客,不得不从,只能乖乖跟着。 见她哈欠连天,虞儿道:"昨晚做贼去了?" 她迈步进入正堂,眼见小厮布置,便低低回了句:"你怎么知道!" 虞儿无闲理她,跑到王夫人身后去迎接贵客。流枫无趣,靠在门框旁盯着一切。刚过巳时,宾客云集,祝贺之词不绝于耳,好似听多了真会长命百岁般。 她想,会不会见到洛栖歌。但是,见到又如何,指不定还没等她说出"我走了"三个字,剑就已经架到自己脖子上。要不,现在就走吧!可是,竟有点不甘心,是还在期待么? 一晃神,果真就花了眼,在人群中看到白衣飘飘的人,粉黛不施,云鬓高悬,素净着眸子,便再也让人移不开眼来。 她偷看着,心下欢喜,低笑出声来,真好啊,还能见一眼! 第26章 断魂 可是……为何洛栖歌会在此?王丞相寿辰,要来也应当是洛平秋。而且,她身后的隐无忧,手扣剑柄一脸戒备。 流枫眯起眸子,在空气中嗅到一丝危险,屏下心神来,竟听到墙外破风之声。是高手,且不止一人,动作轻微利落,将相府团团围住。 发生了什么事?她想着,却见王相迎了上去,老狐狸向来机敏,应该也是察觉到什么,就询问一番。隐无忧在他耳边嘀咕几句,他脸色紧张起来,回道:"有劳隐统领了!" 丞相转身,就跟没事人似的,继续迎着来宾。流枫愈发不安,扫了一眼墙院,这下整个府院都被盯上,怕是一时半会出不去。 "你怎么还在这儿偷懒?"虞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赶紧替我去阁子取寿礼,我要留在这里陪我姑母。" 流枫有些发怔,顺着虞儿的目光见到了定远候夫人,却见她和一个青衫女子在说笑,那女子高发束起,余下的便垂至腰间,衬着一张消瘦的脸竟有几分英姿飒慡,却又不失温婉与大气。 她觉得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便问道:"她是谁?" 虞儿悄声道:"她么?青禾长公主,常年在边关带兵,不知怎就回来了。据说她可凶,杀人不眨眼,你可别在她眼前晃,小心你的小命。" 竟是她,自己的好姑姑!流枫紧盯着她,咬牙切齿,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中也不觉,好像每呼吸一下,心都会痛一分。青禾公主,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啊!当年,拜在外祖麾下,扬言要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后来呢?她用那支利军戳进岳氏的心脏。 那时年幼,她曾躺在成堆的尸体前,哭着发誓若有命必诛青禾。如今,那人就在自己面前说笑,她恨之发狂。 几乎就要冲上前,虞儿一把拉住她,颤声道:"你……你怎么了?" 她猛地一抖,从那段蚀骨的仇恨中清醒,松开手来,指缝中夹着鲜血,隐隐作痛,"无事,我这就去取。" 离开前院,走至无人之地,她摊开手,看着手心殷红的血迹,苦笑起来这么多年,自己还是没走出那魔障。 放下罢,放下罢,一切与自己无关。她想着,一拳砸在树上,泛huáng的叶子飘摇而下,手上传来阵阵疼痛才让心麻了几分。可是,一闭眼,又是那血淋淋的场面,她躺在成堆的尸体旁,身体痛到麻木,却抽不出一点力气,看着那被鲜血染红的熟悉的脸,想把他们唤起来,却开不了口,只能睁眼望着红色的天,等着死亡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