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顾子清呢?” 顾三纹丝不动:“关他什么事?” 顾清眠:“人人都说他成仙时,凡心断的不干净。但我想你我都知道,顾子清这个人,压根没有凡心。” 顾三:“所以呢?” 顾清眠:“所以----是你杀的?” “笑话。”顾三伸手一捞,顾清眠这才发现他边上放着一个竹篮,竹篮里全是核桃。顾三继续掰核桃,嗤笑:“我那时只是个分神,他已是大乘顶端。杀他?我也要有那个本事。” “这可不一定,毕竟焚琴道人神通广大。”顾清眠往后一转,坐到了另一把椅上,“顾子清其人,只认成仙一条正道,便当这天下人人都想做神仙。他杀了你祖父母,将你带回来,没准还觉得救了你。待你通晓人事,自会谢他。” 顾三面色不变,嘴角噙笑,然而他手里再剥开核桃----顾清眠曾经与他呆久了,知道这人越是心情不好,便越喜欢吃东西。顾三咬了几口,笑道:“你今日是来找死的?” “没吧。”顾清眠思索片刻,一本正经道,“我又不傻。” “只是同你算一笔账,我们之间如何两清----”顾清眠靠在椅背,“顾子清杀了你爷爷,你又杀了我爷爷;清寒观利用你对付顾家,你再利用我对付清寒观。” “这么一想。”顾三眼中更冷,顾清眠却笑道,“这账怕是无休无止了----核桃好吃么?” 顾三又剥了一片入口,听顾清眠笑问:“有没有人告诉你----” “不要在丹修面前吃东西?” 话音未落,顾三一笑。一道风声碾过,顾清眠只觉人腾空而起,被重重抵在了门上。 “哐” 那张椅踉跄两下,翻倒在地。 顾三抵着他,一把长剑压在顾清眠耳边,再多一寸,便要将他整个左耳折下。顾三笑:“那有没有人告诉你----” “不要在焚琴面前耍花招?” 焚琴起乐,焰火燎燎。然而顾三还是胸口一痛。他顷刻运功,将血硬压回去,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然而顾清眠看着他,那双眼极深极静,就像渗了毒的寒潭。顾清眠玩味道:“哦?想来焚琴不如道长想得那么有用----嘶----” 顾三提起剑,手起剑落。问尘一整个刺入,从顾清眠肩骨下穿过,将他钉在门上。鲜血瞬间染上了顾清眠后背前襟。 顾三:“那又如何?不妨试试,是你的丹毒,还是我的剑快。” 顾清眠也笑:“道长当明白,剑是有形的,而丹是无形的。” 以有形防无形,是防不住的。 二人对视片刻。顾三拔出长剑,顾清眠直呼“疼”,撑在门前,就差涕泗横流了。 顾三:“解药。” 顾清眠抬手,扔过去一包粉末。顾三低头一看,却是“静心粉”----这压根算不得丹药,玄门里都是喂吵闹不休的婴孩,因此灵力极少,- xing -情极平。门前顾清眠自己摸出一瓶药,吸着冷气给自己抹上了。 “你心绪不平,外多压抑,而提升实力的丹药又多- xing -烈。长期服用,加之久伴焚琴,顾清辽又是你一根逆鳞。触之,火长,伤得是你自己。” 自从顾子清第一次将顾三清领回,他暗地找上顾清眠。顾三清大半的丹药,都是顾清眠准备的。顾三清防人之心不轻,每次送来的单子上,总会少些或多些丹药,会有一些去找别人做。 但顾清眠,他真看不出来么? 顾清眠生冷不忌,仙魔不挑。早在顾三清入顾家前,他就已将顾家以及清寒观所有丹方,所有药材秉- xing -、特征,所有杂七杂八的相生相克一一记下,丹药一一炼熟。之后更是四处搜罗,添一方炼一方。 九洲的丹修本就不多,只攻丹道的更是凤毛菱角。顾清眠作为这凤毛菱角里的佼佼者,一个门外汉的糊弄,自然是糊弄不住的。哪些丹药一并服用最佳,哪些丹药不宜共食;那些丹药分别是何作用,合起来又是怎样效果;增一分剂量如何,少一分剂量又如何,顾清眠一清二楚。 别说顾三清在单子上添减丹药,就是他在丹方上做手脚,顾清眠没准都能一眼看出。 所以他从来都知道,顾三清在用什么药,在吃什么方子。所以他也一直清楚,这个人的身体如何,哪里最薄弱。 这是他手里的一把“刀”,为顾三清量身而做。他有上千种方法杀了他,连毒都不必用。 故而他压根没有在核桃上下药。有着焚琴的无形之火灼烧,倘若药粉还能渗过,这仙神兵不要也罢。 顾三显然懂他言外之意,掂了掂那包粉末,看上头“静心”二字:“说罢,你要我用什么换?” 顾清眠想了想,凑去,贴着顾三耳朵低语相告。 焚琴道人素来聪慧,有些事只说一二,他能将三四也一并摸出。顾三眼底一惊,扭头问他:“你疯了?” 顾清眠笑了:“这是个好目标,我以后再做吧。” 接着他又嗤嗤笑道:“这样‘两清’,不亏吧?” 顾三坐回原处,顾清眠肩上血已止住。他站直,拍拍手,笑道:“那----我便先走啦?” 顾三皱眉,到底说了句:“我知道追杀你的人是谁。” “哦?”顾清眠笑道,“原还有人追杀我呢?” 紧接着他想到顾三不能太动气,只好摸摸鼻子,讪笑道:“一时嘴滑,一时嘴滑。” 逗惯了别人,有些收不住。 他笑了,难得正色道:“放心,我知道。” “知道是谁在追杀,也知道他们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