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时分。孟皎皎进学校接陈桐,后者隔着段距离看到了她,绕过几个学生风风火火跑到她跟前,抓着她的胳膊兴高采烈地说:“妈妈!小叔他只是去出差,他还要回来的,太好了!”说到这里,陈桐瞬间变脸,鼓着腮帮气呼呼的:“都怪封奕,说话不说清楚。”被提名的封奕紧随其后,挠了挠后脑勺,有点委屈:“我又没说过他不回来……而且他真的会去很久啊……”陈桐呛他:“哪里久了!就十多天而已!”他更委屈了:“还不久嘛……”年纪小时,总觉得时光过得慢,每天都等不及下课放学,十多天很漫长了。他望向唯一的大人:“皎皎阿姨,你说是不是嘛……”她轻笑了笑:“不长,也不短吧。”正好,让他想清楚。“好了,我们要回家了,小奕你呢,是去店里坐,还是在这边等?”他扯了下书包的肩带:“当然要去店里呀,走吧。”说完要去勾着陈桐的胳膊,后者乐颠颠地小跑着躲开,不忘回头朝他做鬼脸:“哼,封奕是个大笨蛋!”封奕挠头抓狂:“我才不笨呢!我试卷写了一百分!”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你追我赶地跑了。孟皎皎颇有些无奈:“你们慢一点,别摔了……”到店里时,去买鲜花的陈今刚好也回来。他给陈桐请了半天假,一行三人下午去祭拜苏冰清。苏冰清埋葬的墓园,墓地是她自己先买好的。那天送来的遗物里有她的留言,信里她交待了孟皎皎,务必把她葬在归南山这边。葬在榕城最好的墓园,来世要投个好胎。孟皎皎依次拿出来香烛纸钱,陈今站在三五米外,一手捧着束新鲜的白玫瑰,一手夹着根烟在抽。陈桐跪在墓前亦不说话,只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孟皎皎一一点香烛燃,轮到烧纸钱时,分了陈桐一部分,厚厚一叠冥纸,她们一张一张地烧,没一会儿,这一处便升起了缭绕青烟。深秋了,日头正好,照耀着山脚下的一片银杏树林,金黄金黄的,像成熟的麦田。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纸钱烧完,孟皎皎轻声说:“给妈妈磕个头吧。”榕城人的习俗,扫墓时,子孙后代给逝去的先辈磕头,祈求平安,福泽后人。陈桐肃弯腰鞠躬,认认真真地磕完了三个响头。陈今一直站在一旁,等她们收拾好了后发话:“你们先下去等我,我和她说会话。”孟皎皎牵着陈桐,眼神在那束白玫瑰上定住一秒,应“好”。陈今等她们走后,蹲下身,将花束放在墓碑前,习惯性地喊:“苏冰……”话没说完咽回去,愣怔几秒后方缓缓开口:“……清清……”肉麻就肉麻吧,她又不会再呛他。“清清……”有了开头,之后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了。清清,清清……山脚下有一处休息区,两人坐在长椅上等待,陈桐挨着她坐,不断地伸舌头舔嘴唇,孟皎皎以为她渴了:“想喝水吗?”边说着从提来的布袋里拿出保温瓶揭开,陈桐接过去,喝了两口,赞美道:“好甜呢。”她今天炖的是冰糖雪梨,生津止渴,润肺润喉。“喜欢吗?”陈桐一连点头:“喜欢。”孟皎皎也喝了一口,盖上盖子,摸了下她的头。“妈妈,清姨……清清妈妈,她怎么死了……”她还小,对死亡没有深刻的认识,直白地问了出来。孟皎皎想了一会儿,反问她:“我们看过一部电视,里面的一个警察叔叔,在捉坏人时牺牲了,你还记得吗?”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懵懂地点头。“清清妈妈,就跟里面的警察叔叔一样。”她似懂非懂地问:“那她也是警察吗?”“不是。”孟皎皎理了理她的两条辫子,在她额头上亲下一吻,温柔坚定:“但是她保护了最想保护的人,桐桐,你的清清妈妈,她是你的骄傲。”她垂着脑袋,两只手交握身前:“那,她爱我吗……”“当然。”孟皎皎示意她背着的小包,兰花刺绣栩栩如生。“桐桐,你是不是很喜欢它?”“嗯……”“这个包包,可是你的清清妈妈,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还有你穿的漂亮裙子和扎头发的头花,你吃的松子,好多好多,都是她送给你的。”“你这两年,过生日的大餐,全都是她负责的呢……”还有今后好多年的生日礼物,她都准备好了。她把她圈在身前,脸颊贴着她的:“桐桐,你清清妈妈,就是那样,看着很凶,实际上可疼你了……”也,很疼她。陈桐不停眨巴着眼皮,抹掉脸上的泪水:“妈妈,你以后可以多跟我讲讲清清妈妈吗……”她红着眼眶:“当然可以了。”他们以后,有许许多多的时光,来回忆这段跌宕起伏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