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陪孟皎皎和陈桐去医院，封霖耽误了部分当天的公事，有两场会议汇报都挪到了第二日，再加上原本的行程，他带着一摞策划方案回到办公室时，天边只剩下几朵晚霞。
秘书送了杯咖啡进来，他抿一口揉了揉眉心，淡声吩咐：“下班吧。”
以为自己要跟着加班的秘书露出隐隐欣喜的表情：“谢谢封总，晚餐已经定好，是否需要现在拿进来？”
封霖有一点强迫症，表现为工作没做完就不想吃东西，他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出去了。
办公室门轻轻掩上，密闭的房间里只剩他一人，封霖翻开桌上的一摞A4纸。
除了空调，房间里只剩下纸张翻页的微末声响，他的眉眼里有淡淡的疲倦，看了四五页又拿来咖啡杯抿一口，杯子甫一放下，置于一角的手机铃声响起。
见是兄长封叙的来电，他滑向接听，对面那头传来的却是小孩子的声音。
是封奕，问他什么时候过去。
兄嫂二人这次出差给他带了礼物，封霖早上跟他们约好了下班过去拿。
他看了眼A4纸的厚度，又看看腕表上的时间，回复说：“九点半左右。”
“那我可以吃一点你的饺子吗？”
那头兴冲冲地问他，封霖怔了一下：“饺子？”
“对啊，皎皎阿姨包了饺子说是给你的，让我帮你带回来！”
“包了好多好多的，小叔你分我几个，我还没吃晚饭！”
封霖合上书页拿在手里，起身的同时带上一旁的公文包，斩钉截铁地回复侄子：“不分。”
他把文件一股脑塞进公文包里，边走边说：“我现在过来，二十分钟左右到。”
来开门的是许久不见的大嫂，封霖一进屋就看到封奕正满脸哀怨地盯着茶几上的饺子盒，手里拿着块饼边啃。
封霖走近一看，桌上还放着两块，卖相熟悉。
终于等到本人过来，封奕开始学着陈桐的语气撒娇：“小叔小叔，你分我一碗吧，好多的。”
上下叠了两层，不多不少，一日三餐的量。
他两手环胸站在茶几边，问：“你吃的饼谁给你的？”
“皎皎阿姨啊。”
孟皎皎包了饺子托封奕带给封霖，并未厚此薄彼，也给封奕做了他喜欢的红豆饼，但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吃了红豆饼的封奕不可避免地觊觎上他小叔的饺子。
红豆饼不大，封奕几口啃完半块，嘴巴上沾了点红豆泥，抽纸巾擦手边跟他商量：“小叔我帮你捶肩膀吧。”
往常他要买什么玩具，给父亲封叙捶捶肩膀，过几天想要的玩具就会出现在家里。
封霖拎上饺子盒，面上无一丝多余的表情，拒绝他：“不需要。”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封奕瞬间蔫下去，气呼呼地控诉：“想不到小叔你竟然是这么小气的人！”
“嗯。”
他指着餐盘里摆放的两块红豆饼，命令道：“馅饼分我一块。”
“不分，谁让你先不分我！”
“我房间的玩具随你挑一个。”
话音刚落，封奕热情地端来盘子递到他小叔面前：“小叔你请用。”
……
灯光明亮的厨房里，封霖站在料理台边，等水烧沸的间隙，捻起一只月牙形的饺子细细打量。
弯弯的月牙，像她笑起来时的眼睛。
他不自觉也笑了一下。
放回盒子里，又捏了只元宝状的，憨憨圆圆，看着笨拙，却不失可爱。
她叠了两层，他数过了，一层有三十个，盒子外用胶带贴上了便签纸。
月牙形包的是素三鲜，元宝是芹菜牛肉馅儿。
锅里的水沸腾，他一样一个往里面放。
月牙，元宝，月牙，元宝……
第一次煮饺子，也不知道一碗该下多少，最后决定平分成三餐，剩下的放进冰箱里。
七八分钟后，饺子浮上水面，他捞起来装进盘里，二十只，凑巧一顿。
吃完饺子后，封霖挑了个晴朗的日子去还饺子盒。
他到的时候是下午两点，这个时间陈桐在学校里，她一般会锁上店门去菜市场进货，而他送还盒子后要回公司，可以顺路送她一程。
他是突然去的，没提前问她在不在店里，就如她把饺子转交给封奕也没告诉他。
手机里都有对方的手机号，不知为何却都选择了忽略。
封霖走进店里时，孟皎皎背对门口坐着，在跟一个姿容艳丽的女人说话。
他走近了，立在她身后，看到她在剥松子，却不是给自己吃，全攒在一个小碟子里。
最先注意到他的还是坐孟皎皎对面的女人，脸上化着精致的妆，身上一袭黑色吊带裙，跷着二郎腿，用足尖踢了孟皎皎一下：“是不是来找你的？”
尖尖的下巴朝孟皎皎身后扬了扬，手指往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
封霖头一回瞧见她店里有烟灰缸，陶瓷材质，周边雕刻一圈兰花。
孟皎皎回头，见到是他愣怔了一下，手里没剥壳的松子放回塑料袋，起身问他：“有什么事吗？”
封霖把手里拎着的小雏菊印花布袋交给她：“还给你。”
布袋是家里的钟点工套上去的，知道饺子盒要还，清洗晾干后套上布袋方便他带出门。
孟皎皎伸手接过来，客气温婉的笑：“一个盒子而已，不用特意来还的。”
他淡淡地回：“无妨。”
“哟，孟皎皎，这是谁啊？没见过。”
说话的是孟皎皎对面的女人，她站起身走到两人之间，话问的孟皎皎，眼睛却一直打量封霖，眼神精明。
封霖极少被人这般毫不避讳地打量，不悦地皱起眉头。
孟皎皎轻拽了一下那女人的手，温和地说：“这是封霖，封先生，桐桐同学的小叔。”
然后看向封霖，笑着向他介绍：“我的朋友，苏冰清。”
“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苏冰清，我叫苏烟。”
她不耐烦地强调，朝封霖伸手：“嗨，认识一下，我叫苏烟。”
指甲涂了蔻丹，笑容妖娆魅惑，上扬的眼尾睨着他。
封霖没握上去，冷淡地回话：“封霖。”
他不给面子，对方也不恼，无所谓的两手一摊放下胳膊，回到桌边坐下，捻起颗剥好的松子送入口中，发号施令：“孟皎皎，我渴了。”
“有绿豆汤啊。”
“你帮我倒。”
对她颐指气使，孟皎皎叹息：“那你等一下。”
没有一点脾气。
她问封霖：“还有什么事吗？”
封霖面色平静，无人能猜测他内心所思所想，反问她：“今天不去菜市场吗？”
“不去了。”
孟皎皎没细想他为何知道这个点她要去菜市场，手指了指苏烟与他解释：“有客人。”
他轻轻点头：“那我走了。”
“嗯，再见。”
封霖出了店，苏烟仰起脖子看着他走远，等人背影一消失就迫不及待与她分享：“这个男的，他手上那块表，一百多万。”
她说话时刻掐着嗓子，声音酥软妩媚，多年下来养成的习惯，离了工作场合也改不了，边说边抬头打量孟皎皎的粉面馆，啧啧摇头：“能盘下好几个你这样的店了。”
这样一副嗓子，若是说些甜言蜜语，没几个成年男人招架得住，可她偏要聊钱，不免让人觉得她媚俗市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