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榕城这样一个群山环绕的城市,紫枫山并不算高,甚至可以说矮,山顶的海拔也才500米,也因此才适宜家庭或学校组织踏青游玩。出发前做过攻略,半山腰有一块平整的草地,他们带上了野餐垫,孟皎皎早起做了寿司,加上之前泡的一些小菜,在这样天高云淡的日子,来场室外的野餐正好。他们出门时八点多,再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五点,陈桐玩得愉快,但也累得精疲力尽,一回到家就睡着了。“晚饭订外卖吧,桐桐想吃披萨。”孟皎皎有气无力地问,一下走那么多的路,两条腿酸得不像自己的,她倒在沙发里一动不动。陈今什么都吃,回答:“都可以。”“那就吃披萨了。”“嗯。”她大脑放空时表情愣愣的,显得有点呆,一点也不像三十岁的人。陈今笑了笑,在她一旁坐下,拿来遥控器打开电视,屏幕亮了,放的是个搞笑的综艺节目。她吩咐陈今:“声音调低点,桐桐在睡觉呢。”他依言调低了两度,把遥控器交给她,低头拨弄手机订外卖。“孟孟,今天开心吗?”“嗯,当然了。”他心想,开心就好。开心就好了。还要更开心,更幸福。他又喊了声孟孟,后者的注意力大部分在电视上,应了句嗯。“下周一,送完桐桐上学,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悦耳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缓缓转过脸来,嘴巴还微张开着,愣愣望着他。“下周一我晚班,你早上不忙,时间刚好。”她一口否决:“不可能的。”“阿今,我本来要告诉你,我不会跟你离婚的。”他严肃着脸,直呼其名:“孟皎皎,你别任性,这件事听我的。”孟皎皎握紧手中的遥控器,声音温和却有力:“不行,阿今,我离不离婚对我没什么影响,但是你要考虑到桐桐,她还小,不能没人照顾。”“十岁不小了,我们十岁的时候哪有现在过得好。”他摇头叹笑,怎么会没有影响呢,于她来说,那一张结婚证就像一个沉重的枷锁,跟当初陈桐的出生一样套牢了她,让她错失了第一次奔向幸福的机会。“再说了,你本来就不是她亲妈,难不成还打算瞒着她一辈子吗?”她急急地解释:“当然不是,那对清清不公平,但是,也不是现在说……等她年纪再大一点……”“况且……”她眼眶红了:“你不能因为陈桐不是我生的,就说我不是她的妈妈,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不止是她和陈桐,还有陈今,还有苏冰清,他们都是她的家人。她难忍哽咽:“阿今,你如果不想跟我过,也没关系,等桐桐长大了,我听你的……”但不是现在,苏冰清的骨灰盒,才刚下葬呢。陈今坚持己见:“人一辈子有多少年,再拖下去没意思,离吧。”丝毫不退让,氛围一度僵持。孟皎皎猜测:“是不是因为我跟封霖还有来往,所以你不高兴了,要赶我走?”说的什么话,陈今怒火中烧:“跟他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在履行当初的约定,孟皎皎,你别转移话题。”“还有,我只是说离婚,又没说我们要彻底分开住,当然,如果离婚后你希望我和陈桐搬出去,那我也没意见。”“怎么可能,反正我不会跟你离婚的。”她稍显局促:“你是不是因为,我跟你分房睡,所以误会了我想跟你离婚……”她低着头,露出来的耳朵脖子通红:“我,我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陈今打断她:“孟孟,这不可能的,我无法接受我们产生兄妹以外的关系。”“我不是你妹妹,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她这时候强调起血缘。陈今充耳不闻,自顾自说着:“我也希望我们不用离婚,可事实是,我无法接受你,孟孟。”他往后一仰倒在沙发里,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眼睛望着上当的吊灯,难过地告诉她:“我会想起清清,我一想到跟我结婚的人是你,我就会想起她。”明明说好的,要跟他结婚的人,是苏冰清,怎么一不留神,就换成了两个人当小妹看的孟皎皎。他压抑着哽咽,声音嘶哑:“孟孟,你知道这种痛苦吗……”他极少失信于人,第一次是没保护好孟皎皎,第二次是没跟苏冰清结婚……一想到结婚证上登记的是孟皎皎,他就会想起三个人一起度过的那些岁月。那时候他年轻气盛,对她说话总是不客气,老喜欢呛她,而对孟皎皎则温言温语,后来有一次,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喜欢的是孟皎皎,但她干净,你舍不得碰她,所以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同在阴沟里的我。”陈今记得,他当时对她发了很大的火,后来是怎么和好的忘了,只记得他跟她保证过,他对孟皎皎绝不会产生兄妹以外的感情,并且,他要娶的人一定是她。陈今要娶的女人叫苏冰清。诸如此类的山盟海誓,现在看来都成了笑料。太痛苦了,要他每天面对着孟皎皎,每天都被这些回忆鞭笞一遍,他承受不了,也注定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与孟皎皎成真正的夫妻。他跟苏冰清这辈子没有夫妻的缘分,也许他以后会喜欢上别人,跟别人结婚,可他答应过的,他这辈子都只能把孟皎皎当妹妹看。“希望你能理解我……”两个人激烈地小声争论着,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才注意到轻微的啜泣声。他们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走往过道的拐角,陈桐低头站在墙角,两手搓眼不停地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