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镯记

走过繁华绮丽的老上海,穿过炮火连天的重庆城,爱恨纠缠,对错难判,生死相随,天涯咫尺。大时代的洪流中,人不过是蜉蝣蝼蚁。然而即便如此,我们所拥有的只是爱的能力,于是只有紧紧,紧紧的,抓住着转瞬化为虚无的爱情。文中会出现注释来解释一些我认为需要解释的地...

作家 尼可拉斯 分類 百合 | 58萬字 | 203章
第(44)章
    "你,""我都听见了。"两人走回了寝室,王霁月把书包放下,再把跟着身后像只跟屁虫的姜希婕缓缓地送到chuáng上坐下,"真是。。。""我不是,我就是,我,""怎么,现在倒是结巴了?刚才挺厉害的嘛,哈哈哈。"见王霁月笑了,姜希婕才放下心来,"平时都看不出来你嘴皮子这么厉害。最后那一吼,吼的我都震了一下,真是,""一点都不淑女?""对啊对啊,一点都不淑女!"

    王霁月掩嘴而笑,姜希婕只得笑着摇了摇头。"唉,人怕出名猪怕壮。我既然已经这么出出名这么壮了,那就既出名且壮吧!"王霁月一边笑着,一边拉过她的手检查。"刚刚拽你拽的猛了,没弄伤吧?""傻子,你抓的是左手,右手揣在兜里呢。"

    她这才发现,其实王霁月当时也很紧张,和她一样,心脏满负荷运转在战斗。固然王小姐很是淡定而风流的走进去挖苦了两个泼妇,王小姐为了做这一切依旧是鼓起了很大勇气的--这本不是她习惯的行为模式,她只是喜欢自己走自己的路,安安静静,完全无视周围的打扰。姜希婕总觉得这样的王霁月和她母亲很像,惯于隐忍。

    "你什么时候学了那么多上海话?平时都不见你说。""就。。。家里新请了个上海阿妈,一家人好奇,就开始跟人家学。我最开始就只会骂人家是港督。"王霁月哈哈大笑,"是是是,这发音好的不能再好了!我要亲自上门感谢那位阿妈!"

    姜希婕有点颓丧,心里又酸又甜,好像吃了个不太熟的青芒果,一时不知道要吞还是要吐,面上挂着苦笑。王霁月忽然蹦到chuáng上来,扳过她的肩对她说:"逗你呢。当然是要感谢你。"她拉起姜希婕的手,熟练的拆开绷带,低头小声说,"我总觉得这些人不要搭理便是了。从来也不会由谁替我出头。没想到今天这样一件小事,你倒狠狠杀了她们的威风。其实她们今天说的并不是什么,多了不得的话。以前比着难听的我也听过,不过是这几年爸爸的官做大了,别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了。"绷带拆了下来,王霁月拿过放在桌上的药膏和新绷带,青苔一般绿的药膏里一定混了大量的冰片,姜希婕每次闻见都觉得立时清醒,可是她想马上摆脱这浓烈的冰片和麝香气味,她想近距离闻到王霁月身上的白栀香气。

    "其实今天我下了课往那边走,就听见前面似乎有人在吵架。我还觉得好奇,是谁啊火气这么大。走到门口看见人都围在这里,大家都是一副又害怕又想看的样子,我还觉得好笑,不知道你在里面是不是也在看。结果就听到了你们吵了起来。"姜希婕一脸不可置信,"所以你一直在外面听?""嗯。就想听听你会说什么。""那你可满意?"王霁月扑哧一笑,"满意,非常满意。谢谢你。"

    王霁月已经绑好了绷带,姜希婕不敢看她眼睛,只是对她笑了一下,笑得自己都看不见她的表情,然后盯着自己的猪蹄子看。不防王霁月轻轻拥抱了她。

    "谢谢。"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王婵月若是在场,应该会觉得她姐姐包的还不够好。她最近学习进步神速。不光是女中里该她现在学得东西,不该现在学却被她自己找来自学的东西,她都学得飞快。她理化底子尚且欠缺,自然遑论药学;可是她居然开始兴趣十足的学习解剖学。让她爹从博济医学校给她找来书,借助姜家在天津的关系找海军医学堂剩下的老人做她的家教师傅。结果可想而知,在女中,王家的第二位小姐又是个天天回家的娇贵小姐,而且除了英语之外别的课业都不怎么样--唯独英语独霸天下。非为其他,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必须把英语学好,以后才好看原版的教材。

    王霁月都不太乐意去她的房间,几个姨太太也是,下人们更是--里面放着一副骷髅,有时候是一整副,有的时候是拆开的,这一个脑袋那一根腿骨的。她如此努力,都是为了想顺利考入圣约翰大学的医学院,或者协和医学院。白天上课,晚上回家还是上课,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看上去没有时间给傅仪恒写信,其实还是有--比如现在,在家政的课堂上{36}。绘画她回听,她甚至会自己画解剖图。但是家政,她是真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她才不关心要怎么收拾家里,她要收拾病人才对。

    她写信给傅仪恒,犹如下边儿连长向师长汇报她的战绩,今天又看到了哪里哪里,觉得此处颇为有意思,此处颇为无聊,此处真是新鲜见解,之前从未料想到云云。傅仪恒看信总是笑着看信,然后回信给这小丫头道,你啊,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跑的是这么快,当心摔了。王婵月不服,回信道,我才不会摔呢,我走的稳得很。

    她又回复道,也许我就是很着急,那就着急吧,走得快一点也好。这个乱糟糟的时代,好像每个人走的都很快,好多的人去打仗,去送死,总是白白làng费,我想做的是减少这些白白làng费,为了这理想我也应该走的更快,毕竟他们是不会等着我的。。。

    傅仪恒看着这些信,一面觉得这个小姑娘可爱得近乎童稚,像小孩看画报上的人一般总觉新奇可爱;一面有一种奇怪的隐忧浮上心头--她总觉得自己是那希腊神话里的女妖,引诱了王婵月这心底纯良的赤子。虽然不是自己引诱的她去超前的"自学"西医,但王婵月自己来信说,好像的确是在遇见了自己之后,这小姑娘就变得勤学上进了不知多少倍。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论理她并不想与王家有太多的纠缠,她更想靠近以便开展工作的人是王浩修,即便能把王婵月当作一个切入点,

    因为工作就这样可以的靠近王婵月,总觉得是欺骗了她。欺骗了她,就是于心不忍,就有良心上的不安。

    她在王婵月的身上看到了当初的那个自己。执意出国,游历欧美。心怀大志却最终以这样一种非常平静的方式回到了祖国。看上去甚至无所事事的傅仪恒每天也就在报纸上发表一些时而很关痛痒时而无关痛痒的文章,全然不似她自己雄心壮志出国的时候满腔热血要拯救全世界的样子。锋芒嘛,留给浑身是刺的年轻人好了。她理应把自己藏起来做事。她现在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教初出茅庐的王婵月跳一曲华尔兹,自己掌握着她,领着她如何转圈,如何移步,如何跳出自己为她预计的舞步。

    她本来不想操纵王婵月,可是实际上这和操纵又有什么区别呢?她不断顺着王婵月现在思维路线给她灌输悬壶济世的思想,灌输怜悯苦难的同情,准备把她引领到完全的与穷苦人在一起的境地,最终走到和自己走在一起的路线里。只要她一直崇拜自己,这一切都可以做到。她会跟上自己,沿着布满同志鲜血的道路,走到苏区,走到梦寐以求的未来的中国。

    王婵月对于她来说,工作的意义大于任何私人层面的意义。

    周五这天她上午出来,雇了huáng包车往华界走。开车走华界总是累人的很,不如雇huáng包车。最近总能发现有人在跟踪她,也不知道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人,还是谁的人。她现在对政府里的派系不太清楚,她知道cc系{37}的存在,只是觉得而今不可能是cc系派的人来监视她--除非监视她的目的是基于对她父亲的不放心。放心也就怪了。
更多章節請下載APP
海鷗小說APP 海量小說 隨時隨地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