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尽头站着一位熟悉的老者。 白发苍苍的老人笑容慈蔼,大掌轻轻揉了揉她的发旋:“阿璃这些年很辛苦吧。” 白璃只觉眼睛里好似揉进了沙子,嗓子眼堵得慌。 “去了中州恐怕要更辛苦些。”老者的身影几近透明,从手掌开始一点点消失在风中:“莫怕,就像那个故事里一样,爷爷会……” 这消散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甚至没能让他把这一整句话说完。 白璃抬手碰了碰眼底,湿湿的。 她愣愣的看着空无一人的东南角,仿佛那里曾经有一位很重要的人。 这一次,他是真的离开了。 …… 从幻境里出来,白璃几乎不敢再呆在这施法的道场上,总觉得会有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消息传来。 她忽地生出一种鸵鸟心态,抱着小蛇轻手轻脚退了出来。不知道以什么心情,特地绕着族长居住的院落走了一圈。 这里的景色谈不上陌生,也说不得熟悉。 曾经的曾经似乎也这样一个人走过。 但现在似乎不一样了。 她不是当初茫然无措的小幼崽,也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疏离而悲泣,而且身边还有一直陪着她的阿墟。 “为什么不理我?” 白璃凑上去对上小蛇湛蓝如海的眼睛,强行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小脑袋。她其实不知道如何惹了阿墟生气,更不知该怎么去化解未知的矛盾。 擅长插科打诨掩饰情绪,却不擅长处理这样比朋友要亲密的关系。 慕墟被她突如其来的亲近吓了一大跳,整只龙忽地一下呆住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白璃也不气馁,她其实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那个长长的幻境冲击力太大了。 去了靴履踩在溪水里,小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水花从她的脚腕边绽开。白璃双手撑在草地上,眼底难得茫然无措:“按照常理说,我该去讨厌他的。我也没有权利代表曾经的自己,去原谅任何人。” 因为曾经的白璃是真正不在了。 尽管小时候的‘白璃’言行举止都非常像自己,潜意识里仍执拗地觉得她们是两个不同的灵魂。 “但我总觉得……” 从那些模糊不全的记忆看,族长应该是一位真正慈爱的长辈。 他会抱起刚破壳的稚鸟给云翼看,说这是需要哥哥保护的“妹妹”,会用宽大的手掌揉揉她的脑袋,会做那种甜甜的汤,闻起来比原幼烤出来的小蛋糕还要甜。 偶尔也会生气,板着脸让闯祸的小崽崽自己去面壁反省。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白璃不知道。 一直态度高冷的慕墟终于主动靠过来,尾巴轻轻缠上她的手指,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腕。 仿佛在说: “不要难过,我在这里。” 近乎暖橙的眼光从宽大的树叶缝隙间洒下, 巨大的树盖为小溪营造出一片浓荫。风里带着一点杜鹃花香气, 实现了那日在昴日集市上胡诌的言论。 恍惚间,这感觉不是仿佛。她耳边确确实实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白璃低下头, 对上他的眼睛:“你能说话了?!” “嗯。”慕墟的声音低低沉沉的, 比划过脚腕的溪水还要冰凉沁人。 只是听上去有股说不出的别扭。 他再三斟酌着用词,琢磨要用什么语气往下说。最后, 多余的话都咽回去了,只是说:“……不是想瞒你。” 只是没想好, 没想好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