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太太在田家吃饭时,邀请了那一家子到家里来吃饭。那一晚,也不知是为了回报田家的好酒好菜,还是不服气于田太太对田甄心的吹擂,总之阮太太一口一个“小恩那孩子厨艺也很不赖呢,回头就让她给你们做一桌”,然后牛皮吹着吹着,就把时间给定了下来,就定在这个月三号。手机突然振了下,吴特助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提醒着:“那个,咱是不是得先和黎小姐通个气啊?”阮祁琛瞥了眼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浮起了一条微信消息,说曹操,曹操到——发微信者,黎恩。黎恩:妈咪刚打电话说,今晚要请田家吃饭?“阮总?阮总?”“别喊了,她知道了。”阮祁琛朝小吴摆摆手,示意他出去,这才点开微信:嗯。两人连着那么多天没说话,更别说微信交流了。他心头还堵着一股气,不过看自己一句“嗯”过去后那头就没回了,他又黑着脸,不太痛快地打字:下午提前一个小时下班,我让吴英俊去接你。黎恩:不用了,我提前下班,直接去菜市场买东西。冷冷淡淡的语气,明明白白的拒绝。阮祁琛那对坏脾气的眉方蹙起,结果那边很快又发过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阮祁琛:没有。黎恩:看来小阮总不仅不喜欢我的人,现在连我的手艺也挺嫌弃。阮祁琛:……这女人,到底准备闹到什么时候?他冷下了脸:不会好好说话就别说了。微信上头原本还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这话一过去,“正在输入”消失了,那头再也没有信息传过来。所以姓黎的现在是打算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没错姐就是不想和你好好说话”?行,很好。阮祁琛不再打字了,关掉微信直接点开通讯录,电话拔过去。黎恩很快就接起电话,可还没说话,就听到:“黄鱼煮面线,老陈醋烧河鳗,海蛎煎,杏仁荷豆腐,红菇炖鸡汤,芥子酱安格斯牛肉。饭后甜品可以做爹地上回尝试的提拉米苏煎松饼,配锡兰红茶。”黎恩:“……”“怎么?不是问我想吃什么?”那头是阮某人理所当然又高贵冷艳得要命的声音。黎恩:“……”随口一问而已,谁让你点那么多菜了?而且点的还全都是费时的菜!黎恩看了眼腕表,简直没好气:“照小阮总这点法,我不用等到下午,现在就该上菜市场了。”“可以,假给你批了,回去准备吧。”黎恩:“……”“怎么?不是说好了今晚要表现一番的吗?”“谁和你说好了?”她这几天可是一个眼神也没抛给过他呢!哪来的“说好”?阮祁琛没什么情绪地掀了掀唇:“妈咪那晚可是把你吹到天上了,希望你不要辜负她替你打造的‘牛皮’。毕竟今晚的客人里还有刚从蓝带毕业回来的甄心……”那头直接挂了电话,就在“甄心”二字出来时。见鬼的,这……阮祁琛简直不敢置信,愕然望着那已经发出“嘟嘟”声的手机,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真的被人挂电话了。什么破脾气!既然阮祁琛都开出菜单了,午餐时间一过,黎恩便直接请假,赶往菜市场。七七八八的东西没买全,她又特意跑了一趟超市,不过因着出门早,回到家时,也不过才下午两点多。可哪里会想到,一回家,后花园里竟然就传来了田甄心的欢笑声。这位客人不等自己父母,竟然大中午的就打着“提前来陪恩静阿姨喝咖啡”的旗号,跑到阮家来刷存在感了。她以为自己是谁呢?还真当自己是阮家一员了?可笑!阮太太宅心仁厚,自然是想不到这对表姐妹打小就不对付,在田甄心一次次进厨房说要帮忙时,也跟着进厨房:“是啊小恩,这么多菜,你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黎恩不仅忙得过来,还很贤惠地往婆婆的下午茶里添了一盘闽式炸菜果:“可以的,谢谢妈咪。”田甄心一下午就进了厨房三四次,黎恩则笑眯眯再一次将提出“帮忙”的甄心给轰了出去:“真的不用,哪有让‘客人’进厨房的道理呢?”田甄心自动忽略了“客人”的言下之意,整个人从举止到神情都拿捏得十分完美地表演着:“什么客人不客人啊,我和琛哥都认识多久了,姐姐还把我当客人,过分了啊。”呵呵,过分个鬼,收起你那张虚伪的笑脸吧!田甄心笑得一派天真,再搭上她那张人畜无害的初恋脸,要不是黎恩这二十几年来早看腻了她的手段,还真要当这女人是多清纯无害的主儿了。“姐姐真不用见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都是一家人嘛。”“嗯,‘一家人’。”黎恩点点头,暂时搁下手里的铲子,换上了疑惑的神色,“我其实也挺好奇呢,嘴上说着‘一家人’,可怎么近水楼台那么久,妹妹和我们阿琛也最终没能真成‘一家人’呢?”田甄心要能真被她这一句两句激到,她就不叫田甄心了,那是张蜜儿第二。她笑了笑,声音愈发地轻柔:“原来姐姐的心结在这呢,难怪今天一下午都拿白眼对着我。”厨房外的大厅有开门声响起,伴着两人都熟悉的脚步声,田甄心笑吟吟地看着黎恩:“别乱吃飞醋啦,我和琛哥真的就是好朋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义而已,你再乱吃醋,我可要不高兴了啊!”沉稳的脚步声一路延续到了厨房口,停止。田甄心那声“不高兴了啊”简直又娇又嗔又可爱,很好地拿捏在“白莲”和“绿茶”之间。黎恩冷冷一笑。“怎么了?”低沉的嗓音从厨房门口传来。高端“小绿茶”当然早就听到了阮祁琛的脚步声,这会儿,她再自然不过地回过头,娇笑着将阮祁琛拉到了黎恩身边:“都怪你啦,怎么当人家老公的?”这态度也是妙得很,一派好妹妹要劝怄气夫妇好好说话的架势,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你也不跟我姐解释清楚,姐姐还在气我没事先告知她,就跑到海南去的事呢。”哦,有趣。你姐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提到“海南”两个字呢。怎么着?没顺着你设的局往下闹,大小姐还念念不忘这件事了是不是?阮祁琛面无表情地看着黎恩。田甄心:“怎么了,难道琛哥你还没和我姐解释海南的事吗?”阮祁琛没回她,只是平淡地看了黎恩一眼,随后挽起袖口:“厨房油烟大,你到外头去陪我妈吧,黎恩这边有我帮忙就行了。”田甄心一愕:“你……打下手?”虽说阮祁琛是做餐饮的,可在田甄心的印象里,他可是从来都不下厨房的!就算从前念书时,大伙儿一起到郊外野炊,他最多也就是负责扛个水,可怎么现在……这片时的呆愣引起了阮祁琛的注意:“怎么了?”田甄心迅速回过神来:“没、没事。”只有黎恩在一旁冷笑,全然读懂了田甄心的心思。当然,她可没打算帮田甄心解释,只是漫不经心抬了下眼皮:“太太下厨房,先生在一旁帮忙,这不是挺正常的事吗?”田甄心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好的心理素质,短暂的不甘情绪消失后,她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天真状:“那就辛苦你们啦。”黎恩:“好说。”她皮笑肉不笑地目送田甄心离开厨房。“黄鱼煮面线,老陈醋烧河鳗,海蛎煎,杏仁荷豆腐,红菇炖鸡汤,芥子酱安格斯牛肉——小阮总打算帮忙做哪道?”阮祁琛:“……”不好意思,大少爷一向只会尝,什么也不会做。黎恩看懂了他的意思:“那就去洗菜吧。”阮祁琛定定看着她,既不反驳,却也不动。直到黎恩又朝着他一睨:“嗯?”沉默的男人才终于动了下,也不知在想什么,片时之后,当真撩起袖子去洗菜了。这夜的料理比田家那晚还丰盛,黎恩在阮祁琛钦点的菜肴之外又加了些自己的拿手菜。席间自然又是一轮接一轮的夸奖,有夸她厨艺好的,当然,更多夸的还是阮祁琛。说来也是惨,这姓阮的比她还要小两岁,今年也就二十六吧?小小年纪就要承受那么多超乎年龄的赞美,能有如今这么副不骄不躁的内敛性格,还真是家教优秀,妈咪有功。“小恩?小恩?”妈咪在叫她了。“嗯?”“想什么呢?你舅妈问你话都没听到。”阮太太笑吟吟地替她夹了块豆腐,“你舅妈刚问呢,你近期有没有继续深造的打算呀?”田太太这人,赞美自家儿女的好成绩前永远晓得要欲扬先抑。她先是埋怨了一通女儿好几年都没能陪在身边,然后再开始说,没陪在身边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太优秀了,大学考进了外省很不错的院校,毕业后又直接到法国深造,深造完后,又被巴黎最老牌的星级酒店留下来实习,生生离家好一段时间。当然,田太太的话术也很懂得与时俱进,很晓得当今年轻人的优秀也得靠旁人的衬托。于是在点评完自家女儿后,又转向了黎恩:“不过话说回来,小恩现在这职位,说低也不低了,有没有打算出国去深造一番啊?好点儿的院校远归远,可到底还是能学到些东西的。”呵,不过就是砸钱去法国学了点烹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女儿念的是哈佛呢。黎恩笑了笑:“其实结婚前也是想过的,但这不是有家庭了吗?”田太太一滞。虽说高中毕业后她就没怎么和田甄心一家走动过,不过基本整个家族都知道,没能把女儿嫁进阮家一直是舅妈心里最大的痛。于是乍听这问题,黎恩第一时间就把“有家庭”给摆了出来,好好呛了她一番后,又笑着说:“本来是想着到斯坦福再念个管理博士的……”“喀!”结果她这话没说完,对面田见阳就被一口汤呛到。当然,呛到他的不仅仅是那口汤:“表妹,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博士’?念博士的前提是你得有个硕士学位。”对面另几位田家贵客表面不动声色,可心里全都笑了。唯有黎恩一派镇定,微笑着替阮太太夹了块鱼:“我知道呀,之前在法国进修过蓝带课程后,因为一时没找到自己的职业发展方向,就顺便到巴黎综合理工学院多修了个硕士学位。”她眼角余光瞥到了对面田太太震惊地停住了筷子,与此同时,全场一片寂静。因为高中毕业后便很少再与田甄心家联系,于是,确实,所以……没有人知道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于是此时——法国蓝带……顺便……进修了巴黎综合理工学院的……呃,硕士?偏偏说话人那不好意思的样儿还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不过学校比较一般,也不是哈佛、斯坦福这样的院校,所以一直都没往外说,让舅妈操心了。”一句话不知打了谁的脸,反正刚刚一口一个“出国镀金”“学点东西”“我家甄心就是念了太多书”的田太太脸还挺疼。阮祁琛就坐在黎恩的旁边,一餐饭下来,没说几句话。可这时夹到眼前的鱼肉却突地停住,随后,若无其事地入了喉,然后朝黎恩俯过身来:“牛皮别吹得太过,会破。”尽管话不中听,可那烟嗓低低沉沉,绕在耳旁时,还是带得她耳朵一阵酥麻。黎恩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方才在厨房让他洗菜就洗菜,让他刷鱼——虽然阮某人看起来还挺嫌弃,可也不知是不是自知前几天误会过她,不想再挑事,最后还是捏着鼻子从命了。黎恩心情大好,这不,一听阮祁琛的声音,她心又止不住地乱跳。不过很快她又反应过来阮祁琛的意思:“说什么呢,想看我的毕业证吗?”阮祁琛微愕。“还真以为自己娶的是什么空心花瓶呢?”那漂亮的眼儿更加弯了,响在男人耳畔的低语细细的,柔柔的,“你说,空心花瓶怎么配得上我们小阮总呢?”“好啦你们俩,大庭广众的,秀什么恩爱呢?”阮太太横了两人一眼,可那表情,看起来分明就是实打实的满意,“不过小恩,你也太低调了吧?就算不是哈佛,可巴黎综合理工学院也算得上是名校了,怎么就没听你说过呢?”“您招儿媳妇还是招员工啊,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说的?”黎恩嗔笑。一句话不知损了谁,反正刚刚一再被自家母亲拿学历做文章的田甄心还挺不高兴。“其实主要还是我大学考得不够好,高考发挥失常了,没能上清华。”黎恩又露出了刚刚那副不好意思的表情,“早知那时就该听我妈的,高考前到山上去拜一拜。”欲扬先抑,明贬实褒,据说此乃“当代凡尔赛”话术之精髓。不过田太太对于不想听的话就权当听不到,于是左耳进右耳出了一番后,终于抓到了句她想听的:“哎呀,说到山上那座庙,我倒是想起来了!阿琛高考的那一年,甄心是不是还特意到山上去给他求了幸运符?阿琛高考发挥得那么好,还真是神灵保佑呢!”话说是“神灵保佑”,可字里行间的意思谁没听出来?阮太太也想起来了:“是呀,甄心当时还特意去给琛仔求了个符呢,真是个有心的孩子。”有心的孩子?呵,那符是别人求来的符,那心是别人用的心,她哪里有心!在场无人了解其间过程,都以为幸运符真是田甄心三跪九叩到山上给阮祁琛求来的。黎恩看了眼身旁的男人,这混账东西,竟然还能自顾自地吃饭,一派不理外事的模样。只不过田太太话说完后又把目光对到阮祁琛身上,目的简直不能更明显。阮祁琛实在没法儿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最终只能搁下筷子:“都是甄心的功劳,我得谢谢甄心。”他端起酒杯,和田甄心碰了碰。两个剔透的玻璃杯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田甄心笑眯眯的:“没有啦,佛祖保佑我琛哥。”黎恩:“……”黎恩觉得自己简直是患了急性心肌梗死,要不然这会儿心怎能堵成这样?那厢田甄心在和阮祁琛碰过杯后,还意味不明地往她这里一看,无声的意思太明显:怎么着,生气了?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黎恩喝了口汤,强行压下了心口的不快,不知怎的,竟也接起了这话题来:“是啊,确实是很灵的寺庙。当年我也替人求过一个幸运符,从山下一路跪到了山上,九九八十一跪,后来庙里的和尚往那个装幸运符里的红袋子里撒了佛堂外的八十一颗细沙,说是那细沙落在佛堂外是有灵性的。果然,后来他也考出了很好的成绩。”似有所指的话语,只天知地知她知,以及,对面的田甄心知。田甄心原本得意的面色略略一冷,可还不等她说些什么,阮祁琛已经不太愉快地转过脸:“这么用心,替谁求的?”他想起之前在海南时田甄心说过的话,一张俊脸不太痛快地拉了下来。那么小就有暗恋对象,情史还挺丰富!不知内情的田太太笑呵呵地打趣:“是男生吧?听我们甄心说啊,咱小恩从小到大,好多男孩子追呢!”阮祁琛的表情看上去更冷了。黎恩顿觉有趣地看着他:“怎么?不高兴了?”阮祁琛懒得应。黎恩:“吃醋了?”“少做点白日梦精神会正常点。”他面无表情。又来了,口是心非的狗男人!对面的甄心听不到黎恩在说什么,可眼看着两人当着众人面就这么卿卿我我,一口白牙恨得几乎要咬碎了:“巧了,我当时也是跪了九九八十一次,那会儿还觉得奇怪呢,怎么师傅往我的幸运符里填了八十一颗细沙?原来还有这一说呢。”“你……”要点脸好吗!黎恩怒目看过去:八十一颗细沙?跪了九九八十一次?你跪过吗你!田甄心一脸的无辜:“怎么了姐?我说错话了?”“你呀,”田太太笑着拍了下她女儿,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少说两句,你姐都要吃醋了。”“怎么可能?我和琛哥从小就是这么说话的,我姐才没那么小心眼呢。”田甄心娇笑。田太太:“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心大?”这可不是暗讽,这简直就是明嘲了啊!黎恩没回话了,只是冷着脸夹了块牛肉到自己碗里,想了想,气不过,又当着众人面夹了块到阮祁琛碗里。这吃醋的架势可就很明显了。宣布所有权的架势同样很明显了。阮祁琛无语地看着她,再看看自己碗里的牛肉。那厢几个女人话里有话千回百转,可落到直男的眼里,千回百转其实就一转:几个女人拉家常,拉到最后,自己这明面上的太太还因为他和甄心从小一块长大而生气了。这有什么好气的?小时候认识谁是现在的他能控制的吗?简直不可理喻!只是对面的田家人饶有兴味地看着黎恩,一个个像看笑话似的。阮祁琛不太愉快地发现,这个牙尖嘴利的女人竟然莫名其妙就落了下风。他嫌弃地收回目光,声音低得只有黎恩听得到:“真没用。”黎恩:???黎恩:你是人吗?你老婆都被群嘲了,你还落井下石?然而不等黎恩说什么,落井下石的阮某人竟提起筷子,就在众目睽睽下,慢条斯理地夹起了她刚刚送来的牛肉,吃了。然后,筷子再度伸出去,替黎恩也夹了块鱼。黎恩一愣。对面的田家人也一愣。就见阮祁琛搁下筷子,对着黎恩平淡道:“该补补脑子了,净胡闹。”说完见黎恩仍面色不快,他又想起吴英俊曾经说过自己就算是在做好事时那脸也还是绷着的,着实很难让人觉得自己是在帮对方。于是想了一想,阮祁琛又不太习惯地伸出手,就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揉了揉他太太的脑袋。田甄心田太太田见阳田父:“……”饭桌上一时间无言。好半天后,还是主座上的老阮总先咳了下,随后,一旁的阮太太发了声:“我说这两人,又秀什么恩爱呢?小夫妻就这样,我和他爹地天天在家都见怪不怪了,大家见笑了啊,见笑了。”啧,完美总结。精准回击。一招致命。妈,给您跪了。阮祁琛那明显护短的行为发生后,田家人终于消停了,于是席间又是一派其乐融融。众人将谈资从家常转到了公事上,一会儿谈阮氏与如心的合作,一会儿又谈起TN在亚洲找寻拍摄对象的事——如心那一边,原打算投资他们的法籍投资商Yann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一番评定审核后又决定不投资他们了,于是如心现在能努力抓住的合作对象就只剩阮氏。阮祁琛若打算通过传统的中式月饼来吸引TN拍摄组的目光,和如心之间的合作基本上就定了。席间一派和乐,提起这场合作,众人的兴致都颇高。只有老阮总提着筷子,像是不舒服似的,面对着一桌子好菜竟没吃几口。还是黎恩最先发现了他的异样:“爹地怎么了?今晚菜品不合您胃口吗?”“怎么会!”之前在田家吹过了儿媳妇厨艺的阮太太忙道,“你爹地又犯了老毛病,胃疼呢。”“啊?早知道就应该做点清淡的了。”另一道声音从对面插了进来。不等黎恩开口,田甄心已经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满席和清淡毫不搭边的菜色。又是祸水东引的戏码,所以,这是怪她这当儿媳妇的不贴心咯?然而这回黎恩不知怎么回事,竟难得地附和她:“就是呀,不过还好现在说出来了,我去弄点儿清淡的?哦不对,”她一拍额,突然又看向田甄心,“听我们琛仔说,妹妹在海南曾经给他做过一份皮蛋粥?”突然被点名的阮祁琛:“……”田甄心心一跳,突然就觉得事情不好了。果然,很快她就听黎恩说:“爹地也喜欢皮蛋粥呢,要不然,就劳烦妹妹下厨给爹地做一碗?主要是阿琛把你那碗粥夸上了天了,说什么‘入口即化’,什么‘完全展现出了食材本身的特质’……”阮祁琛:“……”田甄心那只不拿筷子的手在桌下渐渐握成了拳。什么“入口即化”,什么“完全展现出了食材本身的特质”——是,要让她做出有这种口感的粥并不难,可难的是,两个厨师做出来的粥,那能是一模一样的味道吗?臭丫头寒碜谁呢!不过田太太可没注意到田甄心的小动作,听到黎恩这么一说,她简直不能更高兴:“真的吗?哎呀,甄心这孩子,别的不说,这厨艺啊,我这当妈的可是敢拍胸脯称赞的!”黎恩笑吟吟道:“我这当表姐的也是敢拍胸脯保证的。”敢拍胸脯保证你绝对做不出那碗粥。这话落下,众人的焦点一下子全集中到田甄心身上,习惯了如此场面的田小姐这回差点没能管理好表情:“姐姐说笑了,我一个当客人的,哪里好意思……”“说什么不好意思,下午你不是还进了好几次厨房,说想帮忙吗?”黎恩笑容愈加地灿烂。田甄心:“算了吧……”黎恩:“没关系的,甄心别把自己当外人。”田甄心:“可我确实就是外人哪,今天的主角可是……”黎恩:“哦?这么说来,妹妹下午一连进了那么多次厨房全是在做样子咯?”田甄心:“我……”“行了,”筷子搁到碗上的声音轻轻响起,正是知道个中缘由的阮祁琛,“爹地平时晚餐吃得也不多,不早了,我们去准备甜品吧。”就见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从位置上站起。可被他喊着的人却是毫无动静,阮祁琛垂头过来看黎恩时,就见姑娘脸上笑眯眯的,可坐在椅子上的屁股却是动也不动。在场那么多人,以她的情商,断不可能当场就说出什么让他难堪的话。可也不知这女人是怎么做到的,脸上就是清清楚楚地写着只有他才读得懂的意思:怎么?心疼了?阮祁琛无语,简直难以想象这女人的脑神经到底得绕地球多少圈才能转到“心疼”两个字上去:没有,就是让你别破坏氛围。黎恩:那后面呢?不破坏氛围,后面你打算怎么补偿我?阮祁琛:……阮祁琛:你说。周遭人纷纷看着他们,不晓得这对夫妻究竟在打什么哑谜。黎恩想了想,又笑眯眯地以眼神回应:皮蛋粥谁做的?阮祁琛:……你。黎恩:过桥米线谁做的?阮祁琛:你。黎恩:下午茶谁做的?阮祁琛:你。黎恩:房间空调谁弄坏的?阮祁琛脸上一阵白:……黎恩锲而不舍:是我耍心机?阮祁琛:……这个斤斤计较的女人!黎恩心情颇好地看着某人一脸吃瘪的无语模样,十分愉悦地欣赏了半天后,终于才高抬贵脚:“走吧,进厨房。”阮祁琛简直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很明显黎恩就是故意的。一进厨房,等外面的人再也看不到他们了,阮祁琛一把拉过她:“我说你,心眼怎么那么小?”不过就是误会她一次,这女人用得着气那么久,甚至还逮着个机会就给他下马威?“有什么办法呢?”阮祁琛拉她的动作力度不大,姑娘一点一点挣出手臂时,还能保持着优雅,“谁让某些人做错了事还不道歉?”“睡一星期地板了,还不算道歉?”黎恩微微一笑,轻着声来到他跟前:“那你就继续睡地板吧。”阮祁琛:“……”黎恩心情还不赖,走到流理台前,就着事先已烤到了六成熟的松饼,做起了爹地之前教过她的自创式提拉米苏煎松饼。阮祁琛就站在她身后,虽然从那天吵架起到现在一句道歉也没有,可想到方才在餐桌上这家伙的护妻行为,姑娘还是禁不住弯了弯嘴角。不行,高兴得太直接了,会被狗男人看出来的,该算的账她还没算完呢!可要命的是,那过分上扬的嘴角,却似乎怎么也拉不平。提拉米苏很快就做好,黎恩又在成品上撒下了少许翠绿迷迭草。焦糖色甜品,再加上翠绿的点缀,煞是好看。爹地独创的这款甜品带着热乎乎的香,黎恩依据阮某人之前的嘱咐,又冲了壶锡兰红茶,送出去。“煎松饼的创意很不错啊,”田父到底也是做餐饮生意起家的,吃一口这甜品,也顾不得对黎恩的嫌弃了,“不错,真是不错!甜品不仅做到了‘有香气’,还做到了‘有温度’,小恩这是哪儿学到的?”黎恩正要回答,哪知阮太太却先她一步,笑吟吟道:“我们小恩自创的。”黎恩:“……妈咪?”“这蓝带学出来的啊,果然还是不一样。”阮太太不疾不徐地接下去,打断了黎恩的话。上回在田家那田太太是怎么说的?——“这蓝带学出来的啊,果然就是不一样,看我们甄心!”啧,还是看看我们小恩吧!主座上的发明人老阮总不动声色,太太说啥就是啥,很淡定地喝了口红茶。只一旁的阮祁琛没什么表情地瞅了这对护短至极的夫妇一眼,然后,喝一口茶,什么也没说了。“妈咪,你怎么突然那么说?要万一……”“没有万一。”“可这款甜品确实不是我自创的啊,要是谁吃出了不对劲……”“谁能那么厉害啊?行了,妈咪说是你自创的,那就是你自创的。”洗手间外,阮太太擦干湿淋淋的手后,拍了拍儿媳的手臂,想起方才众人听到“小恩自创”时那脸上的羡慕嫉妒恨,心里就一阵舒畅。她现在总算是看明白了,那田甄心虽说与小恩是表姐妹,可心里却是对小恩瞧不起得很!在法国的老牌酒店里实习过怎么了?蓝带出来的怎么了?她家儿媳妇同样也很不赖!有阮家人坐在一旁,却被那对母女明里暗里地奚落,这都什么事啊!阮太太年轻时多得婆婆照拂,如今当了别人的婆婆,自然也是有样学样,疼这儿媳疼得不得了。毕竟自家人就应该好好地护着,家和万事兴嘛,不是吗?“好啦,别担心了,这才多大点事。”洗完手之后,阮太太拍了拍儿媳妇的手臂。婆媳这才二人手挽手,双双走出了洗手间。可阮太太没有看到,就在她们离开洗手间之时,附近有倩影忽而一闪,同样也准备进这洗手间的田甄心迅速躲到了另一边,避开了两人。那晚的甜品时光一直持续到了九点半,阮太太已经有些乏了。田甄心颇有眼力见儿,见主人频频揉着眼皮,立马就说时间太晚,该回去了。阮祁琛这才起身送客,将田家这几位贵宾一路送到了别墅外。阮太太一反常态,没出门送客,黎恩则负责收拾桌上的残羹,阮氏的别墅外只有天上一轮残月,地下数道人影。忽而——“琛哥?”“嗯?”“今天的晚餐非常好,餐后甜点也很好,就是,”田甄心微笑着顿住了脚,像是在犹豫些什么。犹豫了片刻后,才委婉道,“只不过,我有个不太成熟的建议。”阮祁琛:“什么?”前方田太太和田先生已经坐上车了,就连田见阳也已经走到了车前。大家都在等她,可落后几步的田甄心却还在原地踌躇着。阮祁琛:“怎么了?”“就是……”她看了眼等在不远处的家人,低下声来,“我直说琛哥不会怪我吧?毕竟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了,这个事不说出来,我总觉得对不起你。小恩如果想把刚刚那款煎松饼加进阮星的创意菜单里,你千万别同意。”煎松饼?今晚那款提拉米苏煎松饼?“怎么说?”阮祁琛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那个,”田甄心看起来倒像是很为难,还保持着她“虽然天真活泼可其实很会替人着想”的人设,犹豫了几秒,才更加委婉道,“其实差不多创意的甜品我已经吃过了,只是忘了是在本市哪家甜品店吃的。阮氏毕竟是大品牌,所以……”阮祁琛:“?”“所以我担心,其实这甜品有抄袭的嫌疑——当然啦也可能是我误会表姐了,不过阮氏毕竟是大品牌,琛哥你……还是注意下。”阮祁琛的表情突然有一些复杂。田甄心的语气的确够委婉,还拿出“认识多年”来铺垫。可不管再怎么委婉怎么铺垫,总而言之意思就是黎恩那女人抄了别人的创意后又说成是自己做的,鉴于姐妹情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为了阮氏的声誉着想,我只能当回小人来告诉你这秘密。“我表姐那个人就是有点小聪明啦,不过人还是很好的,想来就是比较急于在你面前表现。女孩子嘛,在喜欢的男生面前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