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云筝是被禇思敬的电话吵醒的。她又上热搜了。《云派正统传承人怒斥摇滚歌手may“你不配”》。还有个小视频,剪得很巧,没有云筝叫哥那段,只有云箫骂她那些话。被人一句句摘出来,放大解读,“实锤”她就是把戏剧当噱头炒作,实则无才无德,还引起正统戏剧界不满,只恨不得抓着云箫这一句“不配”,就把她踩到退圈。“那些营销她像‘小云中燕’的,现在被小云先生亲自打脸,痛不痛?”“早就说过了,她除了哗众取宠蹭热度还会啥?蹭完何言蹊又蹭戏剧。还小云中燕,也不搜一搜云家在戏剧界的地位,那是你这种十八线野歌手攀得上的吗?”“对对,明明是在唱歌节目,却莫名其妙靠戏剧来博出位,怪不得别人看不顺眼。”“传统文化是需要弘扬,但这种人就算了吧。小云先生说得好,‘你不配!’”……大概是因为之前那一连串立案书的威胁,这次讨论没有明显的谩骂,但负面的评论还是很多,只偶尔一两句帮云筝说话的,夹在里面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禇思敬急得不行,“这位小云先生说得也太难听了,你是得罪他了吗?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正常来说,流行歌手玩一点戏曲元素,或者直接唱戏什么的,戏剧圈根本不会有这么大反应。毕竟那些搞传统艺术的,一般并不在意娱乐圈炒作这一套,更不可能直接当面点名来骂了。云箫身份还不一样。他把话说得那么重,基本也就断了云筝再拿戏曲来宣传的路。她以后只要再唱,黑粉们就会跳起来骂“你不配”。云筝自己这时反而平静。“得罪死了,没法挽回。”她说,“你也不必再想在他身上公关,没用的。”“啊这……”禇思敬顿时被噎住了,半晌才问,“到底怎么回事?”这事已经曝出来了,云筝也不再隐瞒,“禇哥你没发现我们名字是一个系列吗?”禇思敬平常虽然也只叫她“阿may”,但签约时要有身份证,当然对她的名字很熟。只是“云筝”也不是什么特别少见的名字,他一时也没往这上面想。这时云筝一提,他不由愣了愣。云筝自己也正接着道:“哥哥教训妹妹,天经地义。”禇思敬:……很好,他签了云筝这么多年,竟然今天才知道他亲手签了“小云中燕”本人。之前竟然还试图拿这个当噱头炒作。我像我自己。滑了个大稽。禇思敬又不蠢,这么前前后后一联想,云筝从大学开始就不唱戏了,转头还去唱了摇滚,这么多年对云家只字不提,这关系……大概的确很难挽回了。禇思敬叹了口气,“那现在要是公开你这重身份……”“只会让他更加看不起。”云筝打断了他。的确,就算公开云筝就是云家那位小云中燕,对目前的情况也没什么改善,说不定反而会招来更多非议。症结是她跟云箫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差。禇思敬犹豫着,还是问:“你当年为什么要放弃戏剧?跟家里是怎么回事?”“就是不想唱了。”云筝说,“我哥呢,是想唱,但是倒了嗓子不能唱。所以他永远不会接受我这样说不想就不唱的。”禇思敬沉默下来。他算是知道云筝为什么一开始就说无法挽回了。因为上了热搜,他刚刚也了解了一下云家的情况,现在也算是理解云箫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云老先生去世了,他自己不能唱,云派青黄不接,这当口之前毫不留恋地放弃戏剧这么多年的妹妹又借戏剧翻红……简直是新仇旧恨一起来。这局面……禇思敬只觉得头痛。他昨天才跟云筝说能接下个新工作,今天就出了这事,只怕要黄。他想找个大师算一算,云筝是不是不宜上综艺?第一次接个综艺就因为何言蹊涨了一波黑粉,好不容易算平息了吧,他才给她谈着新综艺呢,又被云箫骂。这都叫什么事啊?“哇,你这未来大舅子骂得也太狠了吧。”王乐成也正好在跟孟鸣蜩说这事。“什么仇什么怨,跟自己妹妹这么凶,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孟鸣蜩看着网上那些言论,心想云箫这可不是第一次了,他连老爷子的葬礼都没让云筝参加。只是不知道是以前就这样,还是在云筝离开云家之后才这样的。昨天云筝的失常显然也是因为这个。但……她一个字都没跟他说。她一个人在街头走到迷路,又坐那里冷到发烧……到头来他竟然要看网上的八卦才知道为什么。孟鸣蜩叹了口气。“你还坐在这里叹什么气?”王乐成摆手道,“赶紧回去啊。云小姐不知道有多伤心呢,你回去陪陪她,好好安慰一下。”他们律所对律师并没有严格要求坐班,今天不用开庭也没有会见,整理资料什么的哪里不能做?何况现在手上这些网络侵权的小案子哪有女朋友重要?“我觉得她不需要。”孟鸣蜩说。如果云筝想让他安慰,昨天晚上就不是那个态度了。“你可真是……直男癌晚期,没救了。”王乐成恨铁不成钢,“女孩子碰上这种事,怎么可能不需要安慰?她是女孩子啊,跟你说不要,就是要你抱紧她!把你对案子的敏锐和抽丝剥茧的劲头拿出来。”孟鸣蜩:……“我觉得你对女性拒绝态度的主观判断和过度解读才是对女性的不理解和不尊重!”他这么反驳着,手上却还是开始收拾起东西来。王乐成咂了一下嘴,“啧,口嫌体直。你这么别扭的家伙竟然还能追到云小姐,都不知道是什么狗屎运。”孟鸣蜩的动作就顿了一下,犹豫着,还是轻轻道:“我总觉得……她其实没那么喜欢我……”王乐成挑起眉,像看陌生人一样打量着孟鸣蜩。孟鸣蜩莫名其妙:“怎么?”王乐成就大笑起来,拍着桌子道:“老四啊老四,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从他认识孟鸣蜩时起,孟鸣蜩就好像是一具精确校准的机器,每天的时间安排得井井有条,人生目标清晰明确,按部就班毫无偏差。焦虑彷徨患得患失?从来不存在的。他真是从没想过,孟鸣蜩会因为一个女人喜不喜欢他而露出这样忐忑的神情。“我要拍下来给他们看!”他大笑着这么说,还真掏出手机来对着孟鸣蜩拍了张照。孟鸣蜩没有阻止,只觉得无聊。他就不该指望王乐成能真给他什么正经建议。他低头继续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王乐成却又用夸张的动作和戏剧化的咏叹调说:“爱情,是一种疯症。它太粗糙,太粗鲁,太喧闹,它像刺一样刺痛。天底下再没有比爱情的惩罚更痛苦的,也没有比服侍它更快乐的事了。它是最智慧的疯狂,哽喉的苦味,沁舌的蜜糖……”嗯。莎士比亚。还是组合装。孟鸣蜩面无表情,头都没抬,“话剧社出门往左。”王乐成笑起来,拍拍他的肩。“放心吧,老四。云小姐这样的女孩子,为你唱情歌,主动约你,不惜掉粉塌房主动承认在追你,除了爱情还能是什么呢?难道馋你身子吗?有点自知之明好吧,你还能比何言蹊帅?”孟鸣蜩原本那一丝羞恼在听到何言蹊的名字时变成了僵硬。是的,还有何言蹊。他都不知道那位大明星和云筝是怎么回事。“自信一点,也多相信云小姐一点。你们才刚在一起,总有些事需要磨合的。有什么误会就好好聊一聊,不要这样闷在心里纠结。”王乐成正经不了两句,又道,“要不然约云小姐出来吃个饭,让兄弟们见一见,大家帮你分析一下?”分析个鬼,明明只是想看他热闹吧。孟鸣蜩没再理他,拎着公文包提前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