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一项项列起来，才发现家里多一个人要多多少东西。
孟鸣蜩问云筝自己有什么要买的，她凑过去，看着那张大到被子棉衣，小到牙刷纸巾的购物清单，只觉得眼晕。
“难道不是超市里逛一逛，看到什么买了就行吗？”
孟鸣蜩想想她那随便几个箱子堆在一起也能凑合住的房子，觉得可能的确也不能在这方面对她有所指望，“那我看着办？”
云筝对这些东西其实真不太在意，巴不得有人替她操心，双手合十，“多谢多谢。”
之后两人去了超市，孟鸣蜩才知道云筝这个“看到什么就买”有多随心所欲。
按孟鸣蜩的习惯，当然是事先列好需求，规划好路线，对着清单拿了就走，高效快捷。
但云筝简直是个满商场乱转的花蝴蝶，左左右右，指不定还要退回去再看看，轨迹毫无规律可言。
孟鸣蜩只能推着购物车跟着她转。
结果还碰上了粉丝。
云筝在《姐姐妹妹唱起来》里虽然止步三公，但一个月的网络直播加上中间这样那样各种风波，也算给她聚集了不少人气。
如今竟然也能有在外面被粉丝认出来求签名求合照的待遇了。
这在云筝还是第一次。
以前她在梨园行虽然也有名气，但那时她年纪小，云家对她保护得很好，后来在榴月么……不要说榴月本身就不红，就她当初唱摇滚那种大浓妆，下台卸了妆不是熟人也认不出来。
粉丝是两个十几岁的年轻女孩，认出云筝之后，小脸通红，双眼放光，跟着他们绕了好几排货架，直到孟鸣蜩拦下她们问，才说自己是阿may的粉丝。
其中一个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好了，只会在同伴开口的时候猛点头。
另一个短发女孩胆子更大一点，跟云筝拍了合照之后，也兴奋得直跳。“阿may姐你太好了。唱歌好好听，真人又这么漂亮，我真是太高兴了……啊，对了，我奶奶也是你的粉。”
云筝眨眨眼，“啊？奶奶也听摇滚吗？这么时髦？”
小粉丝笑起来，“不是啦，我奶奶爱听戏，就你在节目里唱的那几段，她翻来覆去地听呢。直说就像是当年的名伶小云中燕，她都好多年没有听过这样对味的戏了。May姐你以后还会再唱吗？”
可不就是当年的小云中燕吗？
不过云筝对唱戏这事心情有点复杂，只含糊地跟小姑娘说有机会可能会再唱吧。
短发女孩也不介意这种敷衍的官方辞令，只说姐姐唱什么都好听。临走还又回过头来，祝她和孟律师甜蜜恩爱百年好合，把孟律师闹了个面红耳赤。
云筝的注意力便又转移过来，看着孟鸣蜩，笑得眉眼弯弯。
孟鸣蜩没说话，只是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虽然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但这还是孟鸣蜩第一次主动跟她有肢体接触。
他手指修长，手掌宽大，几乎将她整只手包起来，这么冷的天气，他手心里却像是燃了一团火，炽热的温度从皮肤透过来，酥酥麻麻。
云筝动了动，将自己的五指插进他的指缝里，扣住，让两人掌心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
孟律师连脖子都红了，却也没有放开，就这样手牵手继续逛下去。
买完东西回去之后，孟鸣蜩又陪云筝回了一趟十三栋。
她还有些东西要拿，再者那边的房间虽然现在不住，但也不能就那样放着，闲置也总是要先整理打扫一番。
“真没想到孟律师做家务这么熟练。”看着孟鸣蜩挽起袖子拖地，云筝不由得感慨了一声。
她父亲她哥哥，这些事可是一个手指头都不会沾的。
云家还可以说条件好，自有人打理不用他们沾手，但她后来认识那么多人，男人们会主动搞卫生的，也是凤毛麟角了。
孟鸣蜩听出她的意思，道：“家务这种事，又没什么贵贱之分，也不是规定该谁做的。我家都是谁有空谁做。对于我自己来说……做这些整理的事有助于我梳理思路。你不用多在意这个。”
他在云筝面前停了一下，示意她：“抬脚。”
云筝就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简直碍事，索性直接跳上了旁边的箱子，又感慨，“孟律师你父母感情一定很好吧。”
“也说不上来好不好。”孟鸣蜩说，“他们是协议婚姻，所有问题都按协议条款处理。”
这……云筝被噎了一下。
怪不得孟律师会一开口就“以结婚为前提”什么的。
她犹豫着问：“所以……我们需要……也列个这样的协议什么的吗？”
“不。”孟鸣蜩顿了顿，“你不会喜欢的。”
就是说……如果只按他自己的想法，他肯定是想签一个的。
整天吵架的婚姻固然没什么意思，但云筝想一想如果以后生活中碰上什么问题就先翻合同条款，“第三条第二款第一项规定今天轮到你去接小孩放学”……
好像也有点让人窒息。
好在他还能考虑她的想法吧。
云筝讪讪笑了笑，倒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孟鸣蜩就继续拖地。
房间里一时只有拖把和地板接触的声音。
云筝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百无聊赖中顺手打开了旁边的箱子。
这都是她演出时用过的东西，一件件再熟悉不过，一眼就能看出是哪出戏的服装道具。
这一箱是《凤还巢》。
正巧，就是她离开云家前演的最后一场戏。
现在想来，多少有点讽刺。
——她唱完一场《凤还巢》，转头就跟父亲摊牌，从此远走高飞。
云筝心下唏嘘，伸手从箱中拿出一件天蓝色的对襟花帔。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是保管得宜，依然完好如新。
云筝手指拂过衣襟上精美漂亮的绣花，抖开来，往肩上一搭，开口便唱：
“日前领了严亲令，
命奴家在帘内偷觑郎君。
只见他美容颜神清骨俊，
实可叹衣褴褛家道清贫。
倘若是苦用功力图上进，
也能够功名就平步青云。”
云筝打小练功，手眼身法步都算已经融入了身体本能，这时一开口，整个人便都进了状态。
手臂上搭着半边花帔，似遮欲掩，双眸如秋水横波，斜睨着孟鸣蜩，含羞带怯，活脱脱就是个躲在帘后偷看未婚夫郎，羞涩中又饱含着期待，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
系着围裙撸着袖子拿着拖把的孟鸣蜩：……
这真是……无时无地，猝不及防。
而这时他只想起当日看云筝直播时一个弹幕——“姐姐眼神杀我。”
被这样的女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苦用功图上进算什么？
命都能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