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腹只轻轻的捏住了他衣袖小小的一角。 陆珏脚步一顿,回首过去,才听见她问:“表哥,你能……背背我吗?” 女孩子的嗓音细细的,有点弱,却又异常的坚定。 若是婉婉没有披一件大氅在外头,陆珏此时一定可以看到她竭力挺直的脊梁在轻颤,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正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 她是个大姑娘了,这样的要求的确过分突兀了些。 但当话音说出去的一刹那,她全身都奇异地放松下来,抬起眼睛直视向他,坦坦dàngdàng,一丝羞怯都教人寻不着。 她安安静静,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还应该做些什么,只像是个渴求疼爱的小孩子拉着他的衣袖,笨拙得教人有些不忍心拒绝。 庭院里的冷风在两人间chuī了好几个来回。 陆珏望着她时,倏忽想起了雪团儿这只猫儿 若他不答应,她是不是也会像雪团儿那样挡在他面前万般撒娇,耍赖打滚儿,不许他走了? 撒娇打滚儿也只是她亲近的本能罢了。 从这里到濯缨馆,且有一段路要走,只要出了祠堂的大门,就会被阖府的下人看到。 这举动对陆珏而言,并不符合他的身份,其实也更不符合婉婉的身份。 可他竟也还是答应了。 陆珏神色淡然,缓缓提步朝她走过来,到近前转过身,将宽阔的后背递给了她。 婉婉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怔了下,俯身趴上他的背,她的双手好像有些无处安放,没敢真的搂着他的脖颈,只好轻搭在他肩上。 她试着将脸颊贴上他的肩,就像梦境里趴在父兄的背上一样。 婉婉心里倏忽被填满了,抿唇笑了笑,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句:“多谢表哥。” 气息如兰,陆珏的耳廓突然像是被羽毛轻拂了下。 * 祠堂旁的耳房里,茂华和云茵已围着炭盆悠闲烤了半天的火。 茂华去弄来点盐水花生,寻着空便跟云茵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两句,才知道婉婉昨儿是做梦梦到家人了。 “姑娘是个苦命的孩子,钟家过往的遭遇,我倒盼着她不要记起来。” 茂华说话带着叹气,云茵听着便想起他原先那次也是跟着世子爷下南境的,理应去过婉婉的本家。 她遂问:“姑娘昨儿跟我说,好像是父兄,她连人都不识得,心里必然更难受,也不知有没有法子替她弄副钟家老爷夫人的画像来,也是个念想?” 茂华这就不好应承了。 都过去许多年了,钟家宅子当初一把火烧了个gān净,什么都没剩下,现在想要一副画像谈何容易? 这头两个人正说着话,余光瞥见祠堂门口出来人了,忙一齐从炭盆旁站起了身。 谁知一看,倒把人看了个目瞪口呆。 云茵心里顿时直说这姑娘不知事,立时走得火急火燎,一心打算在其他人看到前赶上去将婉婉劝下来。 但还没等她迈出两步,茂华冷不丁一伸手就将人拉住了,低声喝道:“你做什么去?没看世子爷都没说什么吗?” 云茵瞪他一眼,一把甩开茂华的手,他懂些什么,一贯都会搅浑水! 可是没等她再打算提步的时候,抬眼间,却发现婉婉自己已经主动教陆珏将她放了下来。 就到这里,她也并不想教旁人看见。 陆珏从始至终都没有过问一句,婉婉站在祠堂门前目送他离开,直等他身影都瞧不见了,才转身扶住云茵的小臂,缓慢地往濯缨馆回去。 一路上,云茵原本压了一心底的话想同婉婉说。 但侧目看一眼,她正垂首一心看路,嘴角微扬,显然要比进祠堂时要明朗许多。 云茵就又觉踌躇。 男女授受不亲这话,说到底对她而言只是书本上的几个字罢了,打从心底里想亲近一个人的时候,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若是规劝得太过,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怕是反倒会教她往后不知道该怎么在世子爷跟前自处,更添尴尬和不自然,先瞧瞧情况吧…… 这般想着,云茵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回到濯缨馆,临月和沉星早将软榻上收拾gān净了。 婉婉脚伤有些崩开,血珠渗出来染到了绣鞋上。 云茵赶忙拆开纱布给她重新换药,嘴里喃喃埋怨,“早知道这样,那会儿合该找个婆子继续背着你的。” 她靠着迎枕仍旧满面笑意,说没事,一点都不疼。 云茵望着她无奈叹一口气,这丫头可真容易开心,只要教她心满意足一点点就能雨过天晴,也算是好事吧。 这时,沉星从里间妆奁里拿出一封花笺递给了婉婉,说:“方才许家小姐派人送来,说给姑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