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后,生活方式变得淳朴,人心似乎也突然淳朴起来。人心一淳朴,人情味也就浓了几分。 刘馆长搓了搓手,道:“要不,咱们相互留个联系方式?” 小罗说:“这情况,留电话也没用啊。” 刘馆长想了一下:“要不留个地址吧,以后没准就靠通信件了。” 李乐立即掏兜:“我有笔和纸。” 李乐翻开小便签本,和中性笔一起递给张晓。 张晓点点头,拔开笔帽,把家庭地址誊写了三份。李乐接回去,撕开便签纸,分给每人一张。 然后李乐,小罗和刘馆长分别写了自己的家庭地址给了张晓。 张晓接过来,看了一遍。 小罗指指说:“哪天要是路过我家附近,就来找我,我家那边风景好,我给你们当导游。” 刘馆长也说:“也记得找我,一定带你们吃好喝好。” 张晓连声道好,他将纸折叠,仔细装好。再次抬起头来,大家又不知说什么了。 清早的空气带着寒气,呼吸冰凉。树尖都挂着露水,微有响动,就扑扑簌簌滚落下来。 沉默几秒,刘馆长道:“好了,你们快走吧。” 他又说:“火车开起来了尘雾大,你们先走一段,我们再上车开车。” 张晓看着大家一点头,说:“那我们这就走了,你们路上小心。” 小罗用脚碾着地上的石子,道:“走吧走吧,早点回家。” 张晓侧头看向尧曳,轻声道:“走吧。” 尧曳跟他们挥手再见,她的视线划过每一个人,刚开始大家表情还有些凝重,最后李乐对她挥挥手,笑了起来。然后大家都跟着笑了。 明明是好事,大家都很快要回家了。 他们已经比绝大部分人要幸运得多。 铁轨被雾气和露水沾得湿漉漉的,在朝阳下微微反光,延伸向远方。 重新握上三轮车把,尧曳突然觉得这趟火车之旅像是场梦境一样。在沉睡中被唤醒,披着黑夜上车,又在睡眼朦胧中下车。 这期间的一切人和事,都像会发光的露水,那样不真实。 除了浑身的酸软,在无时无刻地告知她,火车上那些深入骨髓的忘情缠绵。 尧曳对这趟火车的记忆,是场现实又迷幻的chūn梦。 他们推起三轮车,朝草丛之外的公路上走。 火车道离着公路有段距离,这之间杂草繁茂,草叶和土地之间还垫着一层小石子。轮胎滚过,坚硬的石子时不时蹦跳起来。 路有些颠簸,他们一时间没有聊天,沉默地走了一段。尧曳不经意看了眼张晓,张晓在专注望着前面的路,也许那条公路他已经很熟悉了,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又有些释然。 这一趟下来,他的面孔变得更坚毅了,可能是晒得更黑了的缘故。他下颌的线条绷着,侧面轮廓利落,严肃又正经,一点也看不出…… 总之,和晚上的反差很大。 张晓突然转过脸看她:“怎么了?” 尧曳摇头的同时扭回头去:“没什么。” 她居然感到了一丝不好意思。 因为她竟无法把此时的张晓和那个充斥着情/欲气息的张晓联系在一起。 或许是环境太空旷了,白天太明亮了。而他们之间一般都发生在封闭的空间和室内。 尧曳努力推车,脑中默默地转,没想到他这么呆一个人,居然还有点禁欲的气质。 地上的小石子像是长满了吸盘一样,扒着轮胎,推起来费力极了。 又走了几米,走在前面的张晓停下了,他看了一眼尧曳的三轮车,又看向她问:“车子推着沉么?” 尧曳也回头看,她的三轮车里没怎么装行李,几乎是空的。可是推起来却仿佛摞满重物,莫名的沉,速度怎样也快不起来。 张晓走过来,蹲在她车子的左后轮旁边,伸手捏了捏。然后他又来到右后轮,伸手一捏,车胎瘪进去了一块。 张晓皱了下眉,压低头转着检查轮胎,几乎把头探进了车盘底下。几秒钟后,他找到了问题所在,抬起头,说:“轮胎被扎破了,气漏没了。” 尧曳:“找东西补一下?” 张晓比划了一个两指宽的长度:“口子这么大,补不了。我们现在也没有气筒。”想了一下,他站起身来,掸掸手上的灰,“走吧。” 尧曳看向他:“不要这辆车了?” 张晓“嗯”了一声:“这样推着太费劲了,还没走着快。”他腾了腾位置,把两个背包转移到自己车上,然后道,“没事,马上就到家了,它的使命也完成了。” 尧曳跟着张晓推车继续往草丛外走,走了几步,她回头看了一眼。小三轮停在草丛里,显得孤零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