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崩溃之后,叶栖华迅速理清了思绪。裴扬风雇佣几个愚蠢至极的杀手刺杀他,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啼笑皆非的疑点。与其说是- yin -谋,更像一场荒唐的闹剧。荒唐到叶栖华甚至懒得分心去考虑裴扬风背后的动机。 但这是一个把柄,一个能让裴扬风思绪混乱失去对他掌控的把柄。 南统军营,常水天在画画。 这个一辈子泡在军营中的男人其实画的一手好丹青,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一个美到凌厉的人脸。 画中人眉目含笑却不见温柔,眉梢眼角都勾着三分凌然艳色,令人不敢亲近,又忍不住生出冒犯之心。 一个心机深沉却瞎了眼的美艳皇帝,常水天露出饶有兴趣的笑容,在画中人眼角添了一笔朱砂。 手下探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大统领,您吧林月白放回去……岂不是……岂不是惹得皇上要不高兴了?” “你不懂,我这是要多送陛下一份大礼,”常水天细细描画着画中人的发丝,他只触碰过那一个地方,于是记忆格外深刻,“陛下收到礼物的时候,会真心实意感谢我的。” 林月白这么有趣的人,如果只当做交易的条件,岂不是太浪费他的身份了? 常大统领最喜欢物尽其用,他说:“备好火弩,监视林月白。” 林月白身上没有什么伤害,精神却很糟糕,窝在裴扬风怀里一动都不肯动,闭着眼睛泪水直流。 裴扬风心一软,长长地叹了口气:“没事了,月白,没事了。” 大夫查不出林月白到底受了什么折磨才会变成这样,裴扬风也只好一直陪着他。 “公子,”林月白沙哑着嗓子说,“你会杀了我吗?” 裴扬风无奈地说:“乱想什么呢?” 林月白又问:“公子,那你会让别人杀了我吗?” 裴扬风担心他在南统军营中被人灌输过什么奇怪的想法,耐着- xing -子温柔安抚:“不会,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别害怕,好不好?” 林月白轻声说:“公子,有人要杀我,你替我杀了他好不好?” 裴扬风心里一沉:“这话是谁教你的?” 林月白摇摇头:“我……我只是害怕……公子,我开玩笑的。” 裴扬风语气放缓:“别乱想了,不会有人再害你。我发誓,好不好?” 林月白点点头。 裴扬风轻声说:“休息一会儿吧,我很快就会让南统军营为你付出代价。” 看着裴扬风离开,林月白握紧了袖中瓷瓶。 那是南统军营送给他的礼物,侍从告诉他,这是精炼过的碧海青天水。只要一滴,就能在十步之内取人- xing -命。 常水天的侍从交给他这瓶药的时候对他说:“陛下,裴扬风以此毒犯上作乱,如果陛下用此毒杀了裴扬风,南统军营必会保陛下江山永固。” 那些人……那些人不知道他是谁。 林月白闭上眼睛,他不会做出任何伤害裴扬风的事。可……可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他必须要做点什么,留住属于他的东西。 他不想和叶栖华争,可叶栖华……叶栖华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他活下去! 叶栖华把玩着几粒棋子,喃喃自语:“林月白回来了吗?” 雁心斟酌着词句,尽力不要惹叶栖华生气:“必须,是南统军营把他送回来的。” 叶栖华“嗯”了一声。 徐仲豫会帮他运送,却绝对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来行宫里帮他抓人。 叶栖华现在能用的人,只有……只有…… 门被推开,谢春行走进来:“栖华,余半死给我传信,说你的药该换个方子了。” 叶栖华心中艰难抉择,棋子重重地敲在棋盘上,轻声问:“大哥,你杀过人吗?” 谢春行说:“行走江湖,刀上怎么可能不沾血。栖华需要大哥去杀谁?” 叶栖华手指一点:“她。” 雁心惊恐万分:“陛下!陛下!奴婢做错了什么事?陛下!” 叶栖华轻声说:“我想要你杀了她。” 谢春行早就看这个裴扬风派来监视栖华的侍女不顺眼,干脆利落地拔刀砍过去。 叶栖华嗅着浓重的血腥味,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谢春行说:“我去把尸体处理一下。” 叶栖华点头说:“好。”谢春行一句话都不问就听他的命令下手杀人,看来……看来要谢春行抓住林月白送到徐仲豫的人手里,他应该也会做到的吧? 谢春行带着尸体翻窗离开,叶栖华继续自己和自己下棋。 他必须要想清楚常水天的动机,才能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要架空裴扬风的军权,又不能让常水天趁机夺权,诸般事宜,一步不敢踏错。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叶栖华心中一动:“谁?” 来人没有说话,径直坐在了他面前:“陛下一个人下棋,是因为觉得这世间已经没有人是你的对手了吗?” 林月白惊慌失措地撞进了裴扬风怀里,满脸泪痕,目光慌乱又痛苦,语无伦次地哭着说:“对不起……公子……我做错事了……对不起……” 厮杀之声四处响起,裴扬风焦急去找叶栖华,勉强耐着- xing -子问:“出什么事了?” 林月白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哭。他讨厌叶栖华,他从小就很讨厌叶栖华。可是当叶栖华真的喝下那杯毒酒之后,他忽然间哭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