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处一株开满了白花的树枝杈低垂,象是被那重重堆雪压弯了腰肢,轻风过处,粉飞蝶舞一样的乱花纷纷扬扬迷乱人眼。 “走吧。” 飞天抱着蛋生,走在了前头。 走不多远听到水声潺潺,参天的古树下,象是鸣玉溅珠的一眼泉水汩汩流淌。大石上生满了青苔,幽绿葱葱。 看着平舟注视那眼泉,飞天微微一笑:“这是第一泉。入谷必经的一共是十八眼泉,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的。隐龙最多的就是水,泉,溪,池,湖,河,飞瀑,细流……形形色色的水,顔色气息形态全不同……世上能有的水,这里都有。刚烈的,温柔的,涓涓细流,惊涛骇làng……天映水,水映天。青山绿树白草huáng叶红花雪峰蓝天……水象明镜一样,所有的美丽都成了双份的,让人觉得……在世上,一双眼就是爲了可以看到这样的美丽而生……” 长草在脚步的起落间发出簌簌的声响,空气中是清冽的香气,却分不清是什麽的香。是花香,草香,水香……还是风本身的味道。 平舟有些迷惑,看着飞天悠闲自在的迈步,长长的银发一缕缕的被风chuī起来,水气散漫在空中。 十分的美丽……也十分的合适。 好象他天生就是这美丽溪谷的一部分。 动静合宜,浓浅相协。 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飞天在微风中回过头来轻轻一笑,平舟恍惚的回以一笑。 好象在梦中见过一样……这样平和而安详的地方,美丽得象是梦境的地方。 真的有这样的一处山谷?还是qiáng烈的想念造成了幻觉? 并没有银发白衣的飞天,也没有什麽美丽的绿树白花。 天色渐渐的暗了,夕阳最後最红的一抹胭色抹遍了眼帘。 所有的一切布上了金红色,飞天的银发已经在风中chuīgān,丝丝飞扬的发上点点星星,万缕金橘的丽色。 汉青有些跌跌撞撞的走不稳,贪看美景而顾不得脚下,慕原看他三步一绊五步一跌,实在是笑得难忍,索性拉着他上路。 夕阳沈入了西面的山群中。 大地一片苍茫的暮色,深蓝的天幕上有一点一点的明星。 似破碎的宝石一样有着美丽遥远而冷漠的光。 淡淡月光下的草甸中,四个人的身影隐隐叠叠。 “谁?”转过一大丛的碧竹,月影婆娑,一个清脆的声音压低了问。 平舟他们自然地停下了脚步。 飞天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来,虽然浅淡却是由衷的欢喜:“小忧,是我,子霏。” 竹丛中哗啦啦作响,一道纤细的人影跳了出来:“子霏哥哥!” “你这麽晚不睡跑这里来做什麽?”飞天拉开他,正正经经的问。 语气里有兄长一样的关怀和责问。 那个叫小忧的少年拉着衣角乱揉:“小璃又发神经……不让我进屋。” 飞天嘻的一声笑:“就猜是。走,我替你叫门去,看他敢不开!” 小忧兴致高了起来,却还想起来问:“哥,这是你朋友啊?” 飞天应了一声,摊开手介绍:“这是平舟,你也喊哥哥好了。这是汉青,也比你大。慕原是我们一族的人,和我一样是银龙。” 小忧声音一下子拔尖:“也是银龙?” 语音没落,一下子扑了过来扯着慕原左看右看:“哎呀呀,这位哥哥年纪比子霏哥还大些呢!哥哥你一直在什麽地方住的啊?爲什麽不回族里来?我都没有见过你……” 慕原完全没料到这种小狗似的热情欢迎,有些求救般的把目光投入飞天。飞天暗暗好笑,清清嗓子,却把脸偏向一边。 一行四人变五人,慢慢走近了半坡上那片村寨。 小忧挽着飞天的手臂半天,终于发现了蛋生的存在:“子霏哥哥,这是……?” 飞天嗯了一声,坦坦dàngdàng地说:“是我的孩子。” 小忧象是当头挨了一闷棍,半张的嘴合不上,退了一步,看看飞天又看看他怀里抱的蛋生,再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突然转身拔腿飞跑,边跑边扯开了嗓子喊:“小璃!小璃--子霏哥有孩子了--你快来看呀--子霏哥有孩子了--” 远远近近的房舍里灯火一点点渐次亮了,寂静的暗夜变得骚动不安起来。 飞天抱着蛋生愣愣站着,平舟看了一眼慕原,走上前来,轻轻揽住飞天的肩膀。 远远的脚步声人语声象cháo水一样的涌了过来。 飞天慢慢扫了慕原一眼…… 这个家夥不想出这种风头,所以才推给他的吧? 一马当先跑来的还是小忧,手里还拖着一个差不多高矮的少年,衣衫不整,外袍胡乱一裹,头发披散着。 “子霏哥哥--这个真是你的孩子?”後面那少年声音更细一些,明显还没全褪童声:“你亲生的?” 飞天点点头:“他叫蛋生,名字是我取的。” “你的……孩子!”那少年象是受不了这打击,身体晃了晃,小忧夹手抱住他:“小璃小璃,可别又晕了!” 远远一道沈稳而威严的声音问道:“子霏……你真的……” 麻烦真的很多…… 飞天又怒瞪慕原,後者根本就低头着聚jīng会神数地上的蚂蚁。 虽然觉得不堪其扰,但是飞天也没有要否认蛋生的意思。 不知道爲什麽,就笃定的认爲这是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平舟和他并肩站着,静静的一言不发。 慕原在後面小声嘀咕:“今晚是别想睡觉了……” “你的孩子?”那问话的男人已经走到跟前,语气倒不算太激动,只是有些怪异:“怎麽这麽晚回来?先通个信儿我让人接你一下。” 飞天淡淡的说:“也不用劳师动衆,我和朋友一同来的,还有慕原照应。这是平舟,是汉青,都是我极好的朋友。”又指着那人跟平舟说:“这是隐龙族长明吉。” 明成与平舟客气的寒喧,转眼看到了慕原。顿了一顿,微微一笑:“你也回来了?” 慕原有点不大自在,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好了,天不早了,你的屋子可能来不及收拾不能住人。到东阁那边去歇一晚。有什麽事情明早再说。”明成言简义赅。 飞天跟他点点头算是道过别,转朝东走。平舟和他并肩而行,小忧拖着腿软半晕的小璃紧跟着,还顾着说:“子霏哥我有事问你--” 简单的安顿下来,打发走了小忧和半梦半醒的小璃。汉青累得厉害,头一沾枕就沈沈睡了过去。飞天帮他掖好被子,平舟正捧着蛋生对着烛光细看。 “怎麽了?”飞天走近了说:“有什麽不妥?” 平舟轻轻咦了一声:“奇怪……” 飞天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哪里不对了?” 平舟摇摇头:“蛋壳的顔色越来越深了。” 飞天仔细看看,却没有看出什麽不同来。 “好象还是一样啊。” 平舟摇摇头:“原来蛋壳有些晶莹的半透明,现在却象是白瓷一样密实起来了。慕原不知道睡下了没有?叫他来看一看。” 飞天声音有些颤:“变色是……不好麽?” 平舟轻轻皱眉:“慕原从前说过,龙将出世之时蛋壳顔色才转沈……现在才五个月,不应该会如此。” 飞天两步跳到门口,拉开门冲外喊:“慕原,给我快过来--” 连喊了三四声,却没有应答! 他XX的,这个家夥你不找他时他时时在,你要找他的时候他能跑到南天外。 “灵气还是充沛的,没有异动……”平舟安慰他:“应该不要紧。或许是因爲龙种不一样,蛋壳的变化也不同。” 话虽然这样说,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天就要亮了,你可以去找族长或是其他人打听,现在先不要着急了。” 看着外面黑沈沈的夜色,飞天勉qiáng点头。 两个人合衣而卧,四只手都护在蛋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