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每次来，皇后娘娘都匆匆赶了咱们出来，也不知是真的伉俪情深，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

    正阳宫外院，有个嘴碎的宫女小声的嘟囔道，话还没说完，便被人一巴掌扇在脸上：

    “大胆！皇后娘娘的事情，怎容得你这种贱婢私下议论，来人啊，把她给我拖下去！”

    说话的正是钟芷文的心腹谷佳，亦是这正阳宫的掌事姑姑。

    眼下她虽未明说要拿那丫头如何，可众人心里自是明白，触了谷佳的霉头，那宫女能保住家人性命不受牵扯便是极其幸运的了。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谷佳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的脸，“若是再被我发现有嘴贱的，便是跟方才那人一个下场，你们可都记住了？”

    “是，奴才/奴婢明白。”

    清扫了外院这些个不安分的，谷佳才有些担心的朝着正阳宫主殿的方向望了过去——

    旁人不清楚钟芷文处境如何，她，却是最了解不过的。

    如今也只能盼着皇上看在钟家和后位的脸面上，少些为难娘娘……

    此时的主宫，慕翰嵘却是再也忍不住，拿起桌上的杯盏朝着钟芷文扔了过去，“你这毒妇！”

    钟芷文的眼中划过一丝悲哀，这样的日子，她早就习惯了。

    慕翰嵘每每来她这正阳宫，不是为了慕珺晔受伤的事情责骂，就是因为思念周锦瑛那个贱人太甚，无论是出于何种缘故，总有叫她在地上跪着不能起身。

    若不是看在大盛后位的体面上，慕翰嵘只怕早就杀了她了。

    不，慕翰嵘不敢，钟芷文面上多了一丝讥讽，他还要留着自己，留着自己问出周锦瑛尸身的下落。

    苏高峻就在门外候着，里面的动静听得再清楚不过，却更无可奈何。

    想当年，慕翰嵘何等儒雅的谦谦公子，却被情势逼到了如今这一步，若不是为了护得慕珺晔周全，只怕连这皇位也不会再要便是了。

    如此种种，便都是当年的宫中秘辛了——

    那时的慕翰嵘是风度翩翩的太子殿下，兄弟之中不安分的早就被先皇发落干净，留在京中的也只有慕云

    岚那样无心皇位的皇子之类。

    慕翰嵘如此优秀，自然俘获了不少姑娘芳心，钟芷文亦是其中之一，那时的她还是少女风华，便端得一副懂礼大气的贵女做派，是先皇颇为属意的太子妃人选。

    可惜慕翰嵘喜欢的从不是她，相比之下，周家那灵动不拘俗礼的周锦瑛更得君心。

    只是那时的周家家主是周老爷子，虽然是天下有名的学士受万千学子敬仰，却终究不是在朝为官的，更不想女儿嫁到深宫之中见识那后宫辗轧。

    先皇自然更偏向于能辅佐慕翰嵘的钟家小姐为太子妃，可慕翰嵘用尽了求得先皇成全，才答应了他迎娶周锦瑛为太子正妃。

    可钟芷文不知从哪听到了消息，以死相逼钟老家主，求来了先皇的遗旨迎她为后。

    周锦瑛何等心性，听了这消息便不愿再见慕翰嵘——

    她亦有自己的骄傲，谁知阴差阳错之下，竟被查出怀上了身孕，此事被有心人捉住把柄，用来攻击周大学士之女未婚先孕，实在是天下学子之耻。

    而这些消息，都被钟芷文用计瞒住了慕翰嵘，也是钟芷文封后那天，周锦瑛被人劫持险些失了清白。

    慕翰嵘次日才得到消息，疯了一般的找回周锦瑛，不顾她的反对将她纳为贵妃，周家人也因此入仕。

    谁也不知周锦瑛被人劫走那两日都经历了什么，只是慕翰嵘自那以后，便再没有见过周锦瑛笑过。

    终究是勉强不来的事情，慕翰嵘本以为周锦瑛生下慕珺晔之后，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跟他缓和关系。

    谁知她却像朵快要凋零的花儿，任凭慕翰嵘想尽办法都没能留住周锦瑛，只能看她日日憔悴下去，最终香消玉殒。

    若是只有这些便也罢了，可偏偏周锦瑛离世那日，碰上江南水患，慕翰嵘匆匆处理完政事才听到消息，待他赶到之时，周锦瑛的宫中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她给慕翰嵘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这一辈子，她最后悔的事情，便是遇见他，又爱上了他，只愿，生生世世，不再入皇家。

    虽是如此，慕翰嵘还是查出周锦瑛的尸身是被钟芷

    文用计藏了起来。

    可怜他爱了一辈子的人，到死竟连魂归何处都不得知晓，便留着钟芷文在这后位上，两相折磨。

    至于钟芷文**这件事情，慕珺晔和周家人都是不知道的，只以为慕翰嵘立起的衣冠冢便是周锦瑛死后所在。

    这么多往事压在心头，慕翰嵘每每想起，只觉得痛不欲生，他不是没有求过钟芷文，一朝天子跪在地上，只为了问出心爱之人的尸身所在，殊不知越是这般，钟芷文便越发憎恨周锦瑛——

    说到底，她还是认为若是周锦瑛从不曾出现，她和慕翰嵘一定是对恩爱的夫妻。

    是以到了现在，钟芷文还是把这个秘密守得紧密。

    时间回到现在，慕翰嵘恨不得将钟芷文挫骨扬灰，却也只能任她活着，否则，周锦瑛的死后所在便彻底没了线索。

    “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说不说？”

    “皇上真是说笑了，瑛妹妹早就说过，不想再见皇上您一眼，我如今所为，也不过是为了成全她罢了。”钟芷文面色惨白，却仍是笑着说道。

    “贱人！”

    慕翰嵘只觉得喉间涌起一抹腥甜，却又被他生生压了回去，闭了闭眼，终是说出了最后的筹码：

    “朕再给你六个月的时间，若是你再不说出瑛儿下落，朕，便让慕阳舒随瑛儿一个下场。”

    “你怎么敢？”慕翰嵘说得不错，慕阳舒才是钟芷文最大的软肋，“阳舒也是你的孩子！从小到大，你可能管过他分毫，虎毒不食子，如今你却要为个死人，生生夺走阳舒的性命吗！”

    钟芷文这才慌了起来，因为她知道，以慕翰嵘对周锦瑛的执念，未必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你以为，若不是为了护瑛儿周全，朕会让你怀上孩子，让他顺利出世吗？”慕翰嵘神情漠然，只一句话，便彻底击溃了钟芷文的心防：

    “周锦瑛，周锦瑛，你做千百般事情都是为了那个女人，你又何曾在意过我们母子的感受！怪不得，怪不得她不肯再见你，怪不得慕珺晔与你父子离心，慕翰嵘，你有如此这般，都是你的报应，哈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