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季然九岁那年,姥姥无意间发现了他父亲季成川的-xing-向,盛怒之下将季然带走,独自抚养。六年后,姥姥突然去世,十五岁的季然被季成川接回家里生活。父子亲骨科预警不适勿进儿控父亲作作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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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还在喋喋分析,说植物人只是有一定可能,需要通过严谨的观察才能下结论,这才刚从手术室出来,一切还是未知数。说着他看了一眼季然,小孩这两天眼见着就瘦了一圈,此刻摇摇欲坠,面色灰败,他才十五岁,可以想见要承受怎样的煎熬,便不落忍地叮嘱一句:家属要好好调整情绪,才能更好地照顾患者。

    季然只能听见他在说话,脑子里却嗡嗡着根本不知道内容,一只无形的大手从他胸口生生剖进去,把五脏六腑都掏空了。他从醒过来就不敢多想,只祈求季成川能安然无恙,现在面对林素眼里的冷漠他再也没法逃避:是他把季成川害成这样的,他把季成川害成了植物人,全都是因为他。

    他又扭头看向支离破碎的季成川,张了张嘴,缓慢地打了个哆嗦。

    方廷专注着跟医生继续了解情况,没发现他不对劲,等听见“嗵”一声闷响,季然软绵绵地歪倒在病房前,他才惊讶地回过头:“怎么又晕了?”

    林素闭上眼吸了口气,眼角由于太用力挤出好几根细纹,太阳- xue -也绷起青筋。手机在包里响,她接通电话的瞬间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除了猩红的眼眶什么都看不出来。“嗯,妈妈在忙呢,你跟阿姨一起吃饭,不用等妈妈……”她边说边快步跟过去帮着把季然扶到方廷背上,一个新电话“嘟”地插线,林素看一眼来电号码,指指屏幕跟方廷对了个眼神,方廷点头,两人错身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季然这次没昏迷太久,不到半个小时就醒了,还看见了李鹤阳。

    李鹤阳坐在床头削苹果,削得心不在焉,果皮打着弯儿垂下来,上半截果肉都泛黄了。季然一动他倒是反应得快,赶紧把手头放下又是摸头又是倒水,跟季然说我晚自习刚下课,一过来以为你还没醒,没想到是醒了又昏。

    他把杯沿送到季然嘴边,心疼地问:“怎么又晕了啊?阿姨也不在,我一来就看你自己在这躺着。”

    季然其实更愿意呆在梦里,睁开眼对他而言就像从平地掉进沼泽,除了无法挣扎的绝望什么都没有。他听见李鹤阳的话鼻子猛地一酸,眼泪大颗大颗滚出来。面对李鹤阳就像面对另一个他自己,悲痛是双倍叠加的,可他心口破了个大洞,把所有的力气都淌光了,只能陷在病床上睁着眼睛空洞地哭,车祸时的画面与季成川躺在icu里的样子在脑子里交叉重播,悔恨简直要把他杀死,心脏疼得受不了,他呜咽着一点点蜷缩起来,把头埋进被子里揪着心口哭:“他变成植物人了……他醒不过来了,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李鹤阳的眼圈“唰”地就红了。

    “鸡崽……”

    他下意识就想安慰“这不怪你”,四个字却卡在喉眼里怎么也吐不出口。季然背对着他,脊骨在病号衣上撑起嶙峋的弧度,整个人像要碎了一样,嘴里稀里糊涂重复“都是我的错”。

    李鹤阳实在憋不住,嘴一瘪也哭了,手足无措地想弯腰抱抱季然:“鸡崽……”

    阿姨牵着阳阳急急推开病房的门,入眼的就是这幅象。他俩都还是小孩子啊。她这样想着心里疼得难受,颤着声过去给季然顺背,“怎么了啊,啊?孩子?”季然哭岔了气,撕着嗓子咳起来,身子剧烈抽搐,阿姨的眼泪在眼皮底下直打转,一遍遍小声喃喃:“怎么办啊……老天爷,这可怎么办啊……”

    小阳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害怕地看着他们,李鹤阳咬紧嘴唇扭头抹眼泪,跟他对上目光,知道这是季家的小儿子。

    是啊。他很艰难地咧嘴笑笑,牵过阳阳的小手,小阳阳立马贴紧了他。

    怎么办啊。

    方廷把界内响当当的专家教授都请了过来,甚至请了两位退隐多年的大拿出山,不计成本地治疗。时间在季成川的沉寂中几近凝滞的前进着,一次又一次开会、研究、制定方案,期间季成川又进了一次急救室, 可连他身上的外伤都开始恢复了,从icu转了出去,也依然没有醒转的意向。

    季然趴在床头看护工给季成川擦澡,时不时皱一下眉。他木讷了很久才接受季成川真的成了植物人的现实,于是他也像一株娇养的花朵没了光,整个人迅速萎败下去。他没再去上课,每天两点一线地去守季成川----是真的字面意义的“守”,他可以不吃不喝地在季成川床头趴半天,甚至连话都可以不说,偶尔会哭,会不高兴,整个人都变得易怒。在他最焦躁的那阵子学校来人看望,班主任很委婉地劝他回去复习,距离高考没有几个月了。季然立刻反驳道:“我爸都什么样了我还高考?我拿命考?你家要是……”话没说完就被方廷掐着脸撵了出去。

    除了学校还有很多社会人士,出现最频繁的是季成川的手下和律师,方廷和林素跟他们交不完的流,看不完的文件,被簇拥着边走边签字的样子跟两个主心骨似的,每次看见他们都心烦。

    肇事司机方也来过,季然直接出门下楼,在医院的小花园里蹲到他们离开。他一点也不想看司机道歉,也不想知道官司怎么判怎么处理----他无数次做梦都梦见司机刹住了车,停在距离季成川一厘米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发生,季成川依然能跑能跳,依然高大俊朗----只要不是死刑,什么结果对季然而言都没有意义。

    但更多让他哭着醒来的梦,是他当时没有乱跑。

    他没有住校。

    他没跟季成川生气。

    他没跟自己较劲。

    他没让季成川将林素娶进门。

    他比身都清楚他才是“肇事者”。“死刑”是判给他季然的。

    除此以外,还有警察和记者,季然只在第一次接受了警察的问话,那之后他们再来就没再找过季然,记者倒是想找,但都被方廷挡回去了。

    这也是他对方廷那点稀薄的好感里珍贵的一点来源。

    世上不会再有比方廷更可恶的人了。

    林素忙得风风火火,阿姨一个人照顾两个小孩太吃力,季然天天往医院跑,多数时候就不得不接受方廷的“照顾”。之前还好,方廷神龙见首不见尾,出现一次也忙得脚打后脑勺,管不了季然几句,现在他们好像完成了什么工作似的,渐渐清闲下来,来医院的杂人越来越少,季然就完全被方廷的魔爪掌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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