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男频搞基建

《帝业》一书中,男主霍延出身将门,因朝廷腐败,家破人亡,入庆王府为奴。庆王世子心狠跋扈,霍延遭受欺辱虐待数年,几次差点伤重而亡。直到乱世来临,他逃出王府,一步一步执掌兵权,霸图天下。登基后,将庆王世子五马分尸。楼喻好死不死,穿成下场凄惨的庆王世子。...

作家 封玖 分類 玄幻言情 | 70萬字 | 133章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唠完家常, 会议开始。

    楼喻正色道“过几日我便要入京贺寿,诸位以为,陛下诏令藩王入京为贵妃贺寿, 当真只因沉溺美色?”

    “那位早有削藩之意。”霍延沉声开口。

    众人皆惊讶瞅他。

    不得了, 素来不爱发言的人, 居然第一个开口说话。

    霍延以为他们不信, 遂解释“先考在朝为官多年, 对那位心思略有猜测。”

    “霍统领所言非虚,”杨广怀郑重道, “殿下此行,恐生变故。”

    谁说不是呢?

    去了可能有失,但不去必定有失。

    肯定还得亲自去一趟。

    “入秋以来,来庆州府的难民渐渐增多, 府兵队伍不断壮大, 兵卒成分复杂,李树, 在我上京之后,你必须守好府兵营,守好庆州。”

    李树一愣“殿下, 您上京需随行护卫, 不带属下一起?”

    “府兵营至关重要,”楼喻肃容道, “除你之外, 别无他人。”

    李树不由看向霍延。

    霍延“我随殿下一同入京。”

    李树既高兴又悲伤,他被殿下委以重任, 心中自然骄傲, 可一想到不能在殿下身边尽责, 又惆怅茫然。

    楼喻俨然成了庆州的主心骨。他一离去,就仿佛抽去了他们可以支撑的脊梁。

    “我走之后,若遇难解之事,务必要去找杨先生商议,可明白了?”楼喻沉声交待。

    李树颔首“属下遵令!”

    杨广怀不似往日悠哉“殿下请放心,我定竭力守好庆州。”

    “有杨先生坐镇,我自然安心。”

    他言罢转向魏思“新城建设由你掌管,务必谨慎仔细,不可生乱。”

    魏思面色沉凝“奴谨记。”

    四面八方而来的难民越来越多,不仅府兵营压力不断增大,新城建设的压力也在不断增大。

    有愿意参军的难民,自然也有想做寻常活计的难民。

    魏思的管理难度越来越大。

    可他越挫越勇。

    会议结束后,楼喻将冯三墨单独留下。

    大半年时间,冯三墨一直致力于暗部发展,在楼喻的资金支持下,他培养了不少骨干,网罗了不少下线。

    这些人身份各异,隐藏暗中,逐渐织起一张大网,搜集到无数隐秘的消息。

    楼喻能提前得知京城变动,便是得益于此。

    楼喻手里捏着所有暗部成员的名单,其中就有一部分远在京城。

    此次入京,势必要动用这些暗棋。

    “三墨,我离开庆州之后,你严密监视知府府衙,如有异动,即刻传信于我,必要时候,你可先采取措施,及时止损。”

    他一走,郭濂那厮说不定又生异心,一旦他在京城发生“意外”,这位老狐狸一定会借机生事。

    “奴遵令!”

    少年半跪于地,神情恭敬,他似乎已经习惯着一身黑,将自己隐藏在暗处。

    这大半年,冯三墨日夜不忘勤学苦练,如今已模样大变。原先身形清瘦,现已变得修长精干。

    楼喻从暗屉里拿出望远镜,郑重交给他“你在暗处探查消息,凭的是耳目之力,此物名为‘望远镜’,可增强目力,你且仔细收着,不可外传。”

    冯三墨心中极惊,若真如殿下所言,这望远镜必为一大利器,在行军打仗中也是一份极强的助力。

    他恭敬接下。

    “你且试试。”

    楼喻指点他如何操作。

    冯三墨凑近目镜,恰好物镜对准冯二笔,本来二人相隔数丈,可这么一看,二笔竟仿佛就在眼前!

    他忍不住离开目镜确认。

    二笔的的确确站在数丈外。

    “如何?”楼喻将他震惊的神色收入眼底,笑问。

    冯三墨郑重道“奴定妥善保管此器!”

    诸事交待完毕,楼喻便歇下了。

    另一头,霍延捧着剑匣回到住处。

    两小正等着他一起赏月,见他抱匣而归,不由好奇迎上来。

    “小叔,匣子里是什么?”

    霍煊出身将门,对兵器自然如数家珍,这般长度的木匣,一般而言都是用来装剑的。

    可他不敢确定,毕竟剑不是谁都能用的。

    霍延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往日的沉闷仿佛一扫而空,整个人都透着几分洒脱与朗阔。

    他将木匣置于案上,“打开看看。”

    霍煊伸手去开,一道锋芒映入眼帘。

    他惊愕地瞪大眼珠子,掌心捂嘴,以防自己叫出来。

    霍琼亦是如此。

    好半晌,两小才反应过来。

    霍煊压低声音偷偷摸摸问“小叔,你从哪弄来的?怎么不藏好?”

    霍琼揪他一下,“你在说什么?小叔是这样的人吗?我猜……”

    她明眸充斥着喜悦,笃定道“小叔方才去东院议事,我猜此剑定是殿下所赠!”

    霍延笑而不语。

    不说话就是默认。

    霍煊瞬间热泪上涌“殿下……殿下竟会赠剑……”

    不经意间看到剑柄上的“霍”字,泪珠子刹那间滚落而下。

    他年纪虽小,却清清楚楚记得,那日禁军闯门,祖父和父亲玉冠破碎,佩剑被人粗鲁地卸下,那些人扬言霍家罪恶滔天,不配此等高洁之物。

    他们是霍家子孙,他们都没有资格佩剑了。

    可是现在,殿下赠剑给小叔,其中深意显而易见。

    霍琼亦红了眼眶。

    受二人情绪感染,霍延也不由喉咙发酸。

    他伸手关上匣盖,垂眸低声道“过几日我要随殿下上京,你二人务必保护好自己。”

    两小重重点头。

    眼见小叔抱匣回屋,霍琼忽然道“小叔,我听说殿下生辰会在路上过,我想送他生辰礼物,你帮我带上,到时候送给他可不可以?”

    霍延转身“生辰?”

    霍琼点点头,“我听阿砚哥哥说的,殿下生辰在八月廿八,那时你们在入京途中呢。”

    霍延微一颔首“我知道了,临行前将礼物给我便是。”

    “我也要送殿下礼物!”霍煊蹦跳着道。

    他太喜欢殿下了!

    霍延回到屋子,将木匣小心放在桌上,默默端详良久,又忍不住重新打开匣盖,伸手去碰剑柄。

    在东院,在路上,在院中,他一直都想握一握这把剑。

    剑身无疑是漂亮的,剑柄无疑是古拙的。

    执剑的手修长有力,掌心布满茧子,粗糙的手纹与刻着纹路的剑柄相合,霎那间催生出无穷无尽的荡气回肠。

    可惜,少了剑鞘,缺了剑穗。

    接下来几日,楼喻每日府衙、窑炉、王府三点一线。

    府衙的官吏知晓他要入京,有些人私下本有些哄然,结果楼喻一连几日作风强势,又将他们的小九九压下去了。

    临行前一天,楼喻特意召集众官吏,端坐主位上巡视众人,沉声道“明日本殿就要入京贺寿,尔等千万不可怠慢,不可生事,否则……”

    他让冯二笔给每人发了一本册子。

    “其上皆为尔等为官以来的罪证,若是胆敢滋事,这些罪状都会上达天听。”

    众官吏“……”

    这么绝的吗?同归于尽的招数都想好了?

    唯司农、司工二吏有些不舍。

    他们负责庆州农业、工业多年,见识到楼喻的手段,看到庆州府的改变,说句实在话,他们更希望楼喻当庆州府的主人。

    敲打过众人,楼喻回到王府。

    庆王妃正给他准备行礼,一边准备一边叹气。

    儿行千里母担忧。

    京城就是个吃人的地儿,她家雪奴这般乖巧,要是被欺负了可怎么办?

    见楼喻归来,她上前替他整整凌乱的衣襟,嘱咐道“娘已去信京城,等你到了京城,你大姐姐会去接你,你就在侯府住下,别住那劳什子行馆了。”

    四年前庆王从京城回来,跟她哭诉了一夜,说行馆的饭难吃,床难睡,啥啥都不好,实在受罪。

    她可不想自家儿子受这罪。

    楼喻眉眼弯起“娘,既然有大姐照顾我,您就不用担心了。”

    “怎么不用担心?”庆王妃瞪他一眼,“如今世道混乱,路上不太平,那些难民、土匪一个个如狼似虎,娘怎能不担心?”

    楼喻无奈“有随行府兵,他们会护我。”

    “你能带多少府兵?”庆王妃还是不放心,“最多两百人!”

    要是遇上成百上千的难民潮,府兵再厉害也抵不过啊。

    “别担心,”楼喻凑近庆王妃,眨眨眼,“儿子早就有准备。”

    八月廿三,庆王世子车队驶出城门,随行人员有冯二笔、霍延、杨继安、孙静文、周满以及二百府兵。

    带上孙静文,是为了记录沿途地形。

    带上杨继安,一是为陪同孙静文,二是楼喻看重他年纪小。

    年纪小,等于示人以弱,会让人轻易忽视,恰恰杨继安颇有急智。

    而且,在楼喻看来,杨继安这样的人,不适合被困在一方天地里,他更应该出来开阔眼界。

    京城之行,将是一次不错的历练。

    车队行了大半日,来到庆州与宜州交界。这一路上,他们都没碰到难民。

    当然碰不上了,毕竟庆州的难民都跑去庆州府,在楼喻的管控之下,已经没有四处游荡的了。

    但宜州有没有难民不好说。

    他们这车队太过招眼,虽然看起来威风凛凛,但若是碰上大的难民潮抑或是小股起义军,说不定会来一场混战。

    前方有一人站立等待,着一身玄衣,面容清秀端正,正是冯三墨。

    楼喻下令停车。

    冯三墨行至马车前,“拜见殿下。”

    “起来吧。”

    楼喻从容下车,吩咐冯三墨“办好了?”

    “幸不辱命。”

    楼喻笑道“那好,这些马车就交给你了。”

    他出发前,曾另派一车队抵达宜州地界,设计一场庆王世子路遇山匪下落不明的戏码。

    打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时间差。

    虽然可能有点多此一举,但凡事谨慎点没坏处。

    冯二笔从马车里取出包裹,“殿下,咱们这就换上?”

    “好。”

    所有人,包括府兵在内,全都换上破烂的衣服,披头散发,将自己打扮成难民模样。

    楼喻穿上粗衣麻布,觉得还挺凉爽。

    他揉乱了头发,问冯二笔“如何?”

    冯二笔看看他,又看看已经迅速变装的霍延,迟疑道“殿下,霍延那样的才行。”

    楼喻转头去看霍延,差点没惊出眼珠子。

    原本英俊帅气的少年,竟摇身一变,成为蓬头垢面的逃荒难民。

    楼喻不由竖起大拇指,绝!

    其实最关键的是楼喻太白了。

    霍延及府兵们日日训练,皮肤全都晒成了小麦色,与养尊处优搭不上边儿,杨继安和孙静文当过难民,年纪又小,扮演难民手到擒来。

    唯独楼喻和冯二笔。

    两人细皮嫩肉,一看就是过惯好日子的,跟其他人根本不是一个画风。

    抹黑不是不行,躯干藏在衣服底下可以不抹黑,但脸、脖子、手臂、脚都得抹黑。

    可他总得洗手吧?要是脸和手肤色不一致,很容易被人看出来。

    楼喻想了想,“逃难的也不仅仅是寻常百姓,有些大户落魄了,或是被土匪洗劫了,都可能会逃难。”

    霍延颔首“可以。”

    冯二笔一笑“那奴还是殿下的小厮。”

    “路上就别叫殿下了,叫少爷吧。”楼喻吩咐。

    冯二笔高兴地应了。

    楼喻又对霍延道“如今咱们是一个难民队,我和二笔是富绅家的少爷和小厮,你是我家护院,有没有问题?”

    霍延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没有问题。”

    如此,二百多个“难民”就这么踏上宜州府。

    宜州府没有藩王,只有知府坐镇。

    府兵们将楼喻围在中间,霍延和冯二笔随护左右,杨继安和孙静文紧随其后。

    众人皆训练有素,徒步倒也不是难事。

    如今世上难民纷起,这不,没走一会儿,就碰上了一小股难民。

    难民大概七八十个,有老人也有小孩,看起来是正经逃难的,没有“进化”成流匪。

    对方见到他们过来,似乎被气势所慑,往路边上避了避。

    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饿狠了的模样。

    楼喻拍拍杨继安的肩,杨继安会意,立马钻出队伍,跑到那群难民面前,找到一个老人家,道

    “敢问老丈,前面是不是宜州啊?”

    他一个小孩子,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

    老丈点点头,“是宜州,你们要去宜州?”

    “不晓得,能去哪去哪呗。”杨继安愁眉苦脸。

    老丈倒是个好心人,幽幽劝道“你们别去宜州了,那地儿不安全。”

    “为什么呀?”

    老丈觑一眼楼喻的队伍,“我看他们都是壮小伙儿,去了只能被拉入土匪窝,到时候刀剑不长眼,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什么拉入土匪窝?”杨继安继续问。

    一个青年男子走出来,审视杨继安“你问咱们这么多,我还想问问你呢。”

    杨继安乖巧点头,“大哥哥你问吧。”

    青年“……”

    小孩这么上道,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轻咳一声,看一眼楼喻那边,问“你们是从庆州来的?”

    “是啊。”

    “庆州也闹饥荒了?”青年很是失望,“我在路上听说过庆州会接收难民,这才……”

    杨继安“庆州确实接收难民啊。”

    “那你们怎么没留在庆州?”青年不解。

    “因为留在庆州,要跟官府签契约的,五年内都要留在庆州给官府干活。”

    小孩脆生生的话,瞬间让难民队伍哄闹起来。

    “我都说了不要去庆州!现在好了,去了庆州就要卖身!”

    “是啊,还不如留在宜州,至少不用听那些贪官污吏的!”

    “咱们往回走吧!那些怂恿咱们去庆州的都不是好东西!”

    眼见群情激愤,青年不由涨红了脸。

    杨继安又道“给官府干活挺好的,有钱拿,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做得好了还有奖励,过年过节还会发节货,你们可以去啊!”

    “这么好,你们怎么没留下?!”

    “就是就是!想骗我们去卖身,没门!”

    在难民眼中,给官府做事就是服徭役,当然不愿意。

    青年却仿佛抓住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杨继安不悦道,“我们不留庆州,是因为官府不收。”

    难民都安静下来。

    青年问“为什么不收?”

    看起来都挺年轻力壮的啊。

    杨继安糊弄他“咱们以前靠着山头过活,后来老百姓都跑了,咱也只能跑,可庆州官府嫌弃咱们出身,觉得咱们不安分。”

    靠山头过活,那不就是土匪吗!怪不得气势这么吓人。

    难民们不约而同退后几步。

    青年尴尬地笑笑,“多谢啊。”

    杨继安无所谓道“没事,不过还请你告诉我,宜州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或许对你们来说还是好事,”青年叹道,“那儿有人集结了一大帮流民匪众,还差点将府衙掀了。”

    要不是他们这群人瞧着弱,说不定也被强迫入伙了。

    青年好心提醒道“你们要是去宜州,碰上他们的话,可能要被他们拉着一起反对官府。”

    杨继安眼睛一亮“这个好!”

    青年“……”

    不愧是土匪,庆州没收他们是明智的。

    两方人马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此别过。

    杨继安归队,一五一十说了宜州的事儿。

    楼喻赞道“可以啊,说咱们是土匪,确实挺像。”

    他本来还为府兵气势感到头疼,杨继安倒是了一个新思路。

    行吧,那他们就是土匪演变成的难民。

    “殿……少爷,”冯二笔哭笑不得,“宜州都那么乱了,咱们要是被抓去当叛军可怎么办?”

    楼喻笑了笑,“咱们土匪出身,不是正合适?”

    原书里,难民发展成起义军,首次大规模造反不在宜州,可见宜州的叛军并没有成气候。

    他们眼下是难民,不是什么世子车队,在宜州叛军眼中,不是亲人也是兄弟,不可能上来就刀剑相待。

    所以楼喻并不是太过担心。

    随行的二百府兵,都是参加过阳乌山剿匪的,自然也不会害怕。

    一行人继续前往。

    路上时不时遇上小股流民,皆由杨继安出面“哄骗”去了庆州府。

    对此,楼喻很感谢其他州府的“劳务输出”。

    第三日下午,楼喻一行人行至“三斤坡”。

    三斤坡距宜州府城约十里远,是宜州相当著名的胜迹。

    此地本不叫三斤坡,这个名字有特殊来历。

    大盛开国皇帝曾在此承过“三斤救命粮”的恩情,建立盛朝后感慨那位恩人的善心,特命名“三斤坡”以此表示感激之情。

    可如今,三斤坡满目疮痍,何其讽刺?

    这里不久前似乎发生过一场械斗,坡上血迹点点,令人生寒。

    若是开国皇帝见到,恐怕要气活过来。

    忽然间,一道高亢嘹亮的哨声传来,楼喻眉梢一挑,与霍延对视一眼。

    果然,下一刻一队人马蜂拥而出,手持弓箭对准楼喻等人。

    他们而今在坡下,身后是贫瘠的荒地,身前是四十五坡度的土丘,无处遮掩,无处逃脱。

    还能怎么办?

    假装投降呗!

    来三斤坡之前,楼喻已打听清楚,三斤坡上有股叛军势力,就是差点掀了宜州府衙的那拨。

    叛军头目叫郑义,屠户出身,三十来岁,脸上有道疤。

    造反的原因暂不清楚。

    突然冲出的这群人里,明显没有郑义,估计只是一群探路的喽啰。

    一人站在弓箭手后面,扯着嗓子大喊“你们是什么人?!”

    霍延示意身边一个府兵。

    那府兵立刻对吼“大人饶命啊!咱都是逃难来的!”

    徒步三天,府兵们见的流民多了,也渐渐与流民同化,敛去了身上气势。

    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神情疲惫,与流民无异。

    如今四面八方的难民遍地都是,坡上人倒也没怀疑。

    那人拽文道“此乃义王地界,尔等同为天涯沦落人,不如同我等一起举事!”

    拉人入伙,还得用弓箭威逼,操作实属骚气。

    幸亏楼喻没用庆王世子名义经过宜州,要不然铁定会被这群流匪盯上。

    府兵回道“原来真是义王!我等久闻义王威名,特地前来三斤坡拜会!还请兄弟引荐!”

    坡上人“……”

    他们义王名号都这么响亮了吗?

    有人主动投名,当然是好事。

    那人道“尔等在此等候,我去禀报义王。”

    片刻后,一名面带刀疤、满脸横肉的壮汉走出来,另有两人分列左右。

    应该就是郑义和他的两位兄弟。

    郑义俯视坡下众人,见都是些年轻力壮的汉子,不由大悦,脸上堆起笑意,嗓门粗莽道

    “哪位是话事人?”

    方才出声的府兵站出来。

    他身材健硕魁梧,虽比郑义稍显单薄,但已经很够看了。

    郑义颇为满意,他就喜欢这种比不上自己但又能用的人。

    “听闻义王勇闯府衙一事,我等感佩非常,特来拜会!”

    郑义被捧得很高兴,和颜悦色问“你叫什么名儿?从哪来?可愿与郑某一同举事?”

    “在下蒋勇,以前开过镖局,跟兄弟们走南闯北虽然辛苦,却也能糊口度日,怎知那群贪官污吏不做人!竟逼得兄弟们走投无路,这才落草为寇。”

    蒋勇哽咽几下,红着眼继续道“义王义举,着实令人畅快!与其打劫老百姓,不如打劫官府,要不是杀千刀的官府,咱兄弟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他说得情真意切,连楼喻闻言都生出几分同理心。

    人才啊!

    他暗中戳戳霍延,见霍延看过来,竖起大拇指眼光不错嘛。

    霍延失笑,默默挪动一步,用身体挡住他的大拇指。

    楼喻低首轻笑,还真是谨慎啊。

    郑义深受触动“既如此,蒋兄弟不妨来我三斤坡,与我等共商大计!”

    于是,二百号人被带上三斤坡。

    三斤坡地势比较复杂,兼林木茂盛,视野不清,很容易走错路或者误入陷阱。

    楼喻造访三斤坡是带着目的来的。

    一是宜州与庆州接壤,算是京城到庆州的最后一道门户,于庆州而言,有一定的屏障作用。

    若起义军如原书一般,京城久攻不下,反而转移目标,寻找有资源优势又城防薄弱的城池,宜州或可为庆州挡一挡。

    二是宜州盛产硫铁矿,也就是盛朝人所称“黄铁矿”。

    黄铁矿具有极高的工业价值,可应用于造纸、纺织、化肥等等领域,甚至还可用于制造火药。

    鉴于盛朝尚未广泛应用此物,认为此物虽肖似黄金,但无甚用处,便称其为“愚人金”。

    楼喻知道这件事,得益于那些游记。

    他后来又派暗部去宜州打探,了解黄铁矿集中区域后,便一直计划如何将此矿收入囊中。

    若他大肆购买,定会引人生疑。

    无法跟宜州府衙做交易,那就只能剑走偏锋,跟这位义王打打交道了。

    义王能差点掀翻府衙,想必对上宜州官府也有一定的抗衡之力。

    若是能说动义王拿下黄铁矿,再从中斡旋做交易,应该比官府更容易些。

    而若是义王声势大,朝廷对庆州的关注自然会少很多。

    或许还会就近派兵增援,如此一来,他更有名目渗入宜州。

    “蒋兄弟!”郑义蒲扇般的大掌拍在蒋勇肩上,指着面前的寨门,得意洋洋道,“这里面就是咱们的明堂,你们都可以当成自己家,哈哈哈哈!”

    众人“……”

    明堂?这位义王也太猖狂了吧!

    不过就是个土匪窝,竟堪比明堂。

    二百人总不能呼啦啦都进“明堂”。

    郑义皱眉看向蒋勇身后,道“蒋兄弟,你这些兄弟不如暂且下去歇息,你放心,我一定让人安排好!”

    蒋勇笑道“好说好说,不过得留两人在身边。”

    他说着,似有若无瞟了一下郑义身边的两人。

    郑义以为蒋勇不愿被自己比下去,不禁暗自嗤笑,面上很热情“那是自然,总得留两个伺候的。”

    “可不是伺候!”蒋勇笑眯眯道,“咱就算打家劫舍,也得有个军师不是?”

    “是极是极。”郑义点头附和。

    蒋勇遂看向楼喻和霍延,神色略微激动道“军师,一同去明堂坐坐?”

    他原先只是府兵营里的小卒,若非楼喻整顿府兵营,若非霍延提拔,他定无出头之日。

    他对世子殿下是忠诚敬畏,对霍延则是崇敬拜服。

    楼喻和霍延一并走出。

    郑义惊讶“两位军师?”

    “郑兄误会了,”蒋勇解释道,“一位是军师,一位是军师的护卫。”

    护卫?

    郑义等人更懵了。

    什么人才会用护卫,那必须得大户人家啊!

    他们定睛细看,只见楼喻细皮嫩肉,眉眼清俊灵秀,又见霍延相貌英俊,身姿挺拔,确实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和护卫。

    郑义面色微变,厉目凝视二人。

    霍延不着痕迹挡住楼喻,楼喻却转到他身前,拱手道

    “鄙姓郁,本是江州富商之子,却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只因官府与对手勾结,害我郁家满门!在下求救无门,遂落草为寇,只求报此血仇!”

    他神色淡淡,却字字泣血,听得人心神震颤。

    郑义正色道“这些贪官污吏如此可恨!郁先生,请入明堂,与我一同替天行道!”

    几人便同入“明堂”。

    立刻有喽啰搬座倒酒,迎接新成员。

    郑义坐在阶上主位,居高临下,另两位分列左右下首。

    楼喻三人自然位次更低。

    这郑义明显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楼喻主动出击“敢问义王,当日差点攻陷府衙,因何失败?”

    上来就提败绩,郑义面色一沉,正要开口。

    楼喻又道“在下猜测,非义王不够悍勇,而是官府兵器占了上风。”

    方才那些弓箭手用的都是竹制的弓箭,喽啰们手里拿的是木棍锄头之类的,对上官府的铁器,自然讨不了好处。

    郑义面色稍缓“确实如此。”

    官府把控铁器,若非他本就是屠户,大概连把杀猪刀都没有。

    楼喻继续蛊惑“义王若想壮大声势,必须要增强军备力量。”

    “郁先生不妨说说看。”郑义眯着眼打量着他。

    楼喻毫不露怯“没有铁器,咱们可以自己造!”

    “说得轻巧!”右下首的男人蔑笑一声,“不愧是大家族养出来的娇贵人,实在天真!”

    “就是,造铁器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造出来的,铁从哪来?”

    楼喻反问“这世道,还有用金银买不到的东西?”

    所谓乱世金银盛世玉,在乱世,除却粮食,金银是最有价值的。

    那人嗤笑“钱又从哪来?总不能劫官银吧?”

    “我有一法,”楼喻不理二人,只看向郑义,“不知义王愿不愿听。”

    郑义“郁先生请讲。”

    那二人皆翻白眼,觉得楼喻就是在吹牛皮。

    若他真有法子致富,何至于落魄至此?

    楼喻神情淡淡“义王可知,一个人若享尽荣华富贵,他还有何渴求?”

    “你到底要说什么?”郑义有些不耐烦了。

    “他想长生。”

    郑义三人“……”

    楼喻继续道“义王可曾听说过炼制长生不老丹?”

    “确实听过。”郑义道,“尤其是一些权贵,很喜欢找道士炼丹。”

    楼喻适时道“江州此风盛行,甚至有富商特为此建道观,筑丹炉,招揽培养道士炼丹,炉火日夜不熄,所需原料更是不计其数。”

    “那又如何?”左下首翻了个白眼,“他们求长生不老丹跟咱们有什么关系?难道是要我们去抢他们的闲钱?”

    郑义面露不悦,觉得楼喻是在拿他寻开心。

    楼喻哼然一笑,长叹一声。

    “你这是何意?”

    那两人拍案而起,怒目而视,差点就要动手。

    楼喻朗声道“我是笑你们白白占了一个金窝而不自知!”

    他掷碗于地,清脆声撞在三人耳膜上,震得他们心脏砰砰作响。

    金窝?

    什么金窝?!

    郑义喘着粗气“你说清楚点。”

    楼喻却兀自正襟危坐“义王,我等奔波劳累,可否暂且歇下?”

    他这般作态,郑义三人自然知晓他在拿乔,心中虽不悦,但“金窝”二字着实勾起了他们的贪念。

    倘若这位郁先生所言为真,那他们合该先捧着他。反正人已经在三斤坡,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郑义遂大笑“郁先生所言极是,来人,快上好酒好菜!三位兄弟得先填饱肚子才好歇息嘛。”

    片刻,酒菜上桌。

    都是一群流匪,哪能烹饪出美味佳肴?而且这些餐具着实脏污,一点也不讲究,楼喻实在不愿动筷。

    他忽然眉心一皱,往旁边倒去。

    霍延吓一跳,连忙接住,见楼喻朝他眨了一下眼,遂会意道

    “义王,我家少爷自小身娇体弱,家中变故后又劳碌奔波,便落下了病根,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在下先扶少爷去歇息,得罪了。”

    郑义三人对视一眼,他们暂时可不能失去“金娃娃”!

    “也罢,你扶你家少爷下去好生歇着,蒋兄弟同咱们共饮!”

    霍延便搀着楼喻起身,在喽啰引导下,来到一处茅草屋前。

    楼喻“……”

    怪不得宜州叛军没成气候,茅草屋能干得过府城城墙吗?

    装备不是一个量级的。

    那二百个府兵也都住在这附近。

    冯二笔几人看到他们,连忙迎上来,关切问“少爷怎么了?”

    几人簇拥着进屋。

    关上门窗,楼喻立刻生龙活虎,问“大家一路上坡,可都记住了路线和地形?”

    除了孙静文,其余人都摇头。

    绕来绕去的,还有那么多陷阱,谁能记得住?

    正因为此,郑义等人才放心大胆地带他们上山。

    霍延道“我记得路。”

    楼喻竖起大拇指,这位也是个神人。

    他道“今夜咱们会在这住下,大家都小心为上。若是有机会,多观察三斤坡岗哨暗桩,有多少,什么时候换防,都要搞清楚。”

    “是!”

    “都下去歇一歇,霍延留下,今晚与我同屋。”

    众人闻言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霍延武艺最高,就得贴身保护殿下。

    霍延眸色微动,倒也没拒绝。

    其余人离开后,楼喻解下腰间挂着的“木筒”,递给霍延。

    “此物可增强目力,你看看能不能精确找到三斤坡的各个岗哨。”

    霍延?

    他一直以为这是喝水用的木筒。

    在楼喻指导下,他将眼睛凑近目镜,物镜对准远处。

    竟真的可以看到远方的人影!

    霍延心中大惊,扭首看向楼喻“此物从何而来?”

    楼喻笑,“难不成在霍二郎眼里,我整日在窑炉里钻来钻去,只是为了烤火?”

    “当然不是。”

    霍延定定望着他,“此物对打探军情大有裨益。”

    楼喻用下巴点点远处三斤坡。

    “咱们这不正在打探军情吗?”

    霍延哑然失笑,眼前这人,总能在最寻常的时候,给他最大的惊喜。

    他观察好一会儿,忽然道“此物若给三墨兄,亦有大益。”

    楼喻轻咳一声“他自然有。”

    他第一个就给了冯三墨。

    不过霍延愿意同他说这些,楼喻是真的很高兴。

    这表示他在积极主动地发表看法,参与事务。

    夜幕降临,没有光,望远镜也用不了了。

    郑义抠得很,连个油灯都不愿给他们点。

    其实楼喻误会郑义了,魁梧壮硕的义王,已经在蒋勇的海量下醉得一塌糊涂,哪还记得吩咐手下点油灯?

    皎洁的月光洒在庭院中,透过门窗缝隙钻了进来。

    楼喻侧躺在简陋的木床上,稍稍翻个身,木床就吱呀吱呀地响。

    霍延则靠坐门边闭目养神。

    “你这样不好睡,一起睡吧。”楼喻诚挚邀请。

    霍延闭着眼,“无碍。”

    “他们应该不会偷袭,你不必这般守着,再说了,门外还有周满他们轮流换防。”

    少年世子声音清越,在月色照拂下,显得尤为温柔。

    霍延听出他真切的关心,胸口微暖,不由睁开眼,眸中浮现浅浅笑意。

    “你睡,我守着。”

    楼喻只好作罢,闭上眼默默数羊。

    片刻后,木床又吱呀几声,世子殿下的声音又响起

    “霍延,等到了京城,你我一同去拜祭两位霍将军。”

    霍延沉默几息“好。”

    “还有,”楼喻以手枕头,侧躺注视着霍延,“以前的事,你当真不再怪我?”

    两人很难有这个机会剖析心扉。

    或许是三斤坡的夜太过静谧,或许是今晚的月色太过温柔,又或许是楼喻对前路如何心存茫然,他只想趁着这个机会,与霍延多聊一聊。

    他想借霍延的勇气与力量用一用。

    霍延半晌未应。

    就在楼喻以为他快要睡着时,门扉处传来他沉着有力的声音,答案和上次一样

    “既非你,何来怪罪?”

    楼喻目光闪动,不禁失笑“你就那么肯定?”

    “嗯。”

    “要是我以后再变回去呢?”

    夜风拂动,树影婆娑。

    门扉处久久无人应答,楼喻以为他这次真的睡着,便没再惊扰,渐渐沉入梦乡。

    却不知霍延心绪纷乱,半宿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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