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愣神的功夫,那火光更真切了,期初零星三两点,随即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不过几息间竟是在雨幕中凝作一条耀武扬威的火龙! 秦峥心里咯噔一下,凝眉站起身来,转身朝外面走去,撑在城墙上,火光看得更加真切,那火龙似在游走般,愈发逼近。 莫不是大军回来了? 可三日前才收到前线战报,大军不是要乘胜追击戎卢败军?就算是撤军归来,也不该来得这样快! 不安的种子在心里发芽,秦峥心跳如雷,天地雨幕间只剩下眼前的一道长龙如火逼近。待三个喘息后,他转身跑去寻城中上将。 这件事太过蹊跷! 郑百户昨夜里喝多了,正蒙头大睡, 秦峥去的时候被赵虎拦在了外头。 “我当时谁,原来是秦大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出来了?”赵虎话里带刺,满是嘲弄。 秦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凝眉道:“赵什长,郑百户在里面吗,我有军情禀告。” “哎呦呦,这守城还守出军情了?跟着周将军真是不得了。”赵虎嗤笑一声,将门堵得严严实实。 秦峥眉心紧皱:“军情要紧,让开。” 赵虎脸色一变:“你这杂种还真当自己跟着周将军就鸡犬升天了?老子是什长,你一个流犯有什么资格跟老子横!” 秦峥眸色一沉,也不说话,长腿一扫放倒了喋喋不休的赵虎。 赵虎嗷的一声,猝不及防被扫倒,一个翻身要起来反击,可腰上一沉被秦峥踏住,手臂被他掰住后一带,只听见骨头咔嚓一声,疼的赵虎眼泪险些掉下来。 秦峥两下放倒赵虎,直接登门而入,沉声道:“属下鲁莽,郑百户可在?” 郑百户被外头动静闹腾醒,正顶着一肚子起床气,看也不看劈手扔了个瓷枕砸了过去。 秦峥侧肩闪开,只是道:“百户,城外有大军。” “去、去他娘的大军,有本将军睡觉重要?”郑百户咬牙切齿,一抬头看见面前这蓑衣都来不及摘下的小兵竟然已经走到了跟前。 “你!”郑百户刚要发火,忽然想起面前人方才说的话,不由得一怔:“什么?大军回来了?” 秦峥已经走到了郑百户跟前,微微俯身。 郑百户愣住,面前人身上带着一股雨腥- shi -土味,雨水将他的长发- shi -透,额前的发丝紧紧贴在苍白的面颊上,清瘦又年轻的脸庞俊得刺眼,一双深潭般的乌黑眸子带着肃杀正死死绞着他的视线,无端令人寒颤。 “不是我军。”秦峥苍白的唇微动,声音冰冷。 郑百户脑子嗡鸣一声,心里一个咯噔。 出事了! …… 当日夜里,戎卢大军兵临城下。 这一步棋走得所有人措手不及,先是大举出兵诱燕军倾巢而出,后佯装败兵用部分兵马游击,引大军深入敌军腹地,频频恋战。而戎卢的大军则是绕道来攻打兵力空虚的凉城,一口气占据燕军老巢。 此时的凉城只剩下少量不顶用的老弱兵卒,哪里顶得住戎卢大军,一时间城中人心惶惶。 第二天正午,大雨未歇,戎卢军开始攻城,第一个照面,守城燕军死伤惨重,胜在凉城易守难攻,方才险险守住。 戎卢军凶悍勇猛,城中仅剩将士不足千人,三天下来伤亡一半。 大雨渐停,战火硝烟弥漫,尸骨混着泥土腥,满目累累白骨,黑鸦秃鹫飞来在上空盘桓,发出嘶哑难听的鸣叫,遮蔽了大半晦涩天空。 秦峥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一股腥苦在口中化开,他挥刀斩断三支流矢,胳膊上一紧,被人拉住。他扭头看了眼,见是那守城的老兵,任由他将自己拽进了烽火台里。 “阿秦!”老兵喘着粗气,晃了晃秦峥肩头。 秦峥耳边嗡鸣半晌,眼前的视线才清楚了些:“阿叔,你拉我回来做什么,外面大军压城了,我得赶紧回去。” 老兵剧烈咳嗽几声,拽住秦峥的手,艰难道:“你已经三天没有下城楼了,郑百户见顶不住,要弃城。” 这三天里,秦峥眼看着流矢从身边擦肩而过,看着周围的士兵或战死城楼或坠下城墙摔成肉泥,这么拼命不就是为了守住凉城,等待大军从前面赶回来吗。 弃城?郑百户怎敢如此! 秦峥瞳孔猛地一缩,骤然站起身来:“凉城是关隘,若是城破后面河西危矣!若弃城,和让出西北十九城有什么区别?他怎敢!” 说罢,秦峥转身下了城楼。无论如何,他都要阻止郑百户弃城。 郑百户在帐中踱步,脸上- yin -云密布。烽火点了几日不歇,送出去的求援信像是石沉大海,谁知道是不是被戎卢军尽数劫去了,城里所剩余的兵马算起来不过几百,守城简直是天方夜谭。 戎卢军向来凶残,谁知道破城之后会不会屠城,这种时候不弃城而逃难道要留下等死? 郑百户拿定主意,刚要出去看看车马准备怎样了,不等出去就见一人进帐,他当是自己的亲兵,当即怒道:“收拾好了?” 秦峥刚下城楼,身上带着血腥气,闻言缓缓抬起头,熬了三宿未眠的眸子几乎赤红,布满了血丝,带着戾气。听见郑百户的话,他心知阿叔未曾骗他,郑百户是真的要弃城。 “你是……”郑百户见来人不是自己亲兵,吓了一跳,遂又想起眼前人是谁:“身为兵卒不去守城,来这里干什么!” 秦峥声音沙哑,缓缓握紧手中的刀:“身为朝廷加封的百户,不去守城,反而有弃城之心,又是干什么?” 郑百户大怒:“小小流犯,以下犯上,来人!” 秦峥眉心拧紧,当即身子一矮,跪了下去:“郑百户,你若是走了,凉城百姓怎么办,凉州后面十八座城池怎么办?前线拼杀的将士怎么办!凉城万万不可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