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的天鹅扑腾着水花,犹如湖中仙女洒落一片金子。 街道上散落着稀稀疏疏的碎叶,开枝散叶地等待手拿长长扫帚的环卫工人光临。 头发花白的老夫妻相伴左右,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与一个寂寞的绿皮垃圾桶擦身而过。 “喂,你要带我去哪?” 少年少女一前一后地在鹅卵石路散步,静得好似只有心脏在跳动,江北舞终于受不了这神神秘秘的家伙,脚步一停,站在原地,朝前面的姜霖喊道。 “嗯?”姜霖回过头,很诧异地说道:“我去上厕所,你跟着我干嘛?” “你......”江北舞恨得咬咬牙,这个死姜霖,就知道气她。 “走吧,我请你去吃东西。”姜霖笑了笑,牵着江北舞的手反身向前。 “谁允许你来牵我的......”江北舞不满地嘟囔几声,扭捏了一下,却还是被姜霖硬拉着走了,手背一阵热乎,她压抑着那份怦然心动的感觉,慌慌张张的,只觉得双脚仿佛不属于自己了一般,违背自己这个主人,懵懵懂懂地跟着那死骗子。 江北舞尽量不去看年轻人的背影,扭过头,把目光投向被锁链石柱包围着的龙溪湖。 姜霖不知道身后少女复杂的心情,牵着她,直奔一家卖豆腐脑的露天小摊子。 小碗三块,大碗五块,火辣辣的油头,芬芳四溢的汤汁,葱花、蒜泥、香菜等拌成的调料,浇在新鲜滑腻的豆腐脑上,扑面而来的香味可以勾起每一个路人的食欲。姜霖记得小时候在龙灵潭逛街时,最喜欢的就是和妹妹一起去吃豆腐脑,五毛钱,和姜灵吃一碗,每当他想让自家妹妹多吃一点时,姜灵总会舀起一勺,不讲道理地塞进他的嘴里。 “你要甜的还是咸的?”姜霖扭过头问。 “甜的。”江北舞看着那白白嫩嫩的豆腐脑,微不可察地做了一个轻轻吞咽的动作。 姜霖点点头,让老板来了两份大的甜豆腐脑,他和江北舞一样,更喜欢吃甜的。 “我没钱请你吃大餐,你不会介意吧。”姜霖一脸笑意,递给江北舞一个塑料勺子。 “我介意的是你!”江北舞抢过勺子,白了他一眼。 豆腐脑端了上来,江北舞马上不在意面前的人是谁,一口一口吃着豆腐脑,姜霖吃了一口就停下了,静静地看着对面女孩嘴馋的模样,她吃豆腐脑的时候,微微张开嘴巴,露出一点点清丽的贝齿,舀一小勺,轻轻送进嘴里,一碗五块钱的豆腐脑,却偏偏吃得极为吝啬而缓慢,妖媚的桃花眼也会微微眯着,露出极为享受的表情。 “我还以为江大小姐吃惯了大餐,不会喜欢吃街边小吃,不过现在看来,我倒是放心得很呢。”姜霖笑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也是吃过苦的。”江北舞不好意思地脸红了红,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得太过嘴馋了。 姜霖一愣,想起了在网上查到的有关明月集团的资料,一丝怜惜缠绕在心底,轻声道:“那段日子不好过吧。” 江北舞轻轻嗯了一声,埋着头,一小口一小口着吃着豆腐脑,金融危机的那几个月,她的生活简直发生了天与地的改变,父母早出晚归,每天醒来和睡觉时,见到的都是空荡荡的房子,以往不厌其烦一直围绕着她转的蚊子,也突然四散飞去,留着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学校里亲近的朋友,忽然有了疏远的迹象,一些看她不顺眼,却因为畏惧她而只能在背地里发牢骚的人,也敢在明面上面带讥诮地嘲讽,一夜之间,她仿佛成了全班人孤立的对象。 霸凌是种传染病,悄声无形。 要不是姜灵似天女下凡,乘着七彩祥云,护在她面前,碾碎了那些人脆弱的自信心,那段日子她会过得更加艰难。 每当有人唱起同桌的你时,江北舞就会感到难以理解,因为她的同桌一直是姜灵,老婆也一直是姜灵,有什么好伤感的。 姜霖看到江北舞碗里的豆腐脑吃得差不多,拨弄了自己碗里的一大半给她。 “吃吧。” “你当我是笨蛋吗?吃过的还给我。”江北舞瞪着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俗话说苦尽甘来,给你吃甜豆腐脑,是甜上加甜懂吗,多给你一些甜,你居然还不要。”姜霖叹了一口,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哪有什么甜,全是你的口水,”江北舞甩了下头发,骄哼一声,“你不嫌脏,我嫌!” “谁知盘中餐,粒粒艰辛苦,浪费可是很可耻的行为,”姜霖把自己碗推过去,笑看着江北舞,“我吃不下了,你来解决吧。” “是你自己要请我吃豆腐脑,又是你自己要了大份豆腐脑,你一个男生,只吃了一口,就说吃不下了,你还要脸吗?”江北舞恼怒地说道,她可是吃完了自己的份,而这个不要脸的姜霖,居然说自己浪费,还要叫自己来解决。 “那怎么办?”姜霖摊着手,无辜地眨着眼睛,一副你奈何不我的模样。 “你不吃,那我就喂你吃!” 江北舞咬牙切齿,狠狠地舀了一大勺豆腐脑,猛地塞进姜霖的嘴中。 “还甜吗?”江北舞微微眯着眼睛,略微有些得意,瞧着姜霖怔怔出神完全愣住的表情,半天不出声,才重重地哼了一声提醒他。 “是挺甜的......”姜霖握摸了摸腮,口里嚼着豆腐脑,眼睛直直盯着江北舞手里的勺子,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奇。 “你、你居然占我便宜!”江北舞瞧了瞧手里的勺子,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声音都变得结结巴巴的了,满脸通红地怒视着姜霖:“上面有我的口水,你难道不嫌脏?” “有什么脏的,生物课上才学了,唾液可是有消毒作用的。”姜霖也觉得有些脸红,但男生嘛,占便宜的时候可不能承认出来,脸皮厚一点,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个混蛋!”江北舞彻底被激怒了,又舀了一勺塞进姜霖的嘴里,“消毒消毒,消死你这个病毒!” 姜霖也不甘示弱,拿起自己勺子,趁其不注意,挑开少女那薄薄的唇瓣,喂了进去。 在场的老板和游客纷纷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勺子,愣愣地看着那桌打闹的少男少女。 午后的阳光绚烂地落在柔软的湖面,嬉笑飞扬的少年,羞恼交加的少女,两碗白嫩散发着青涩香甜气息的豆腐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甜甜的,淡淡的,萦绕在心头的味道。 或许很多年后,他们也忘不了这样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