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庒雅家吃饭时，经过讨论，姜霖买了四张后天的高铁票，三张成人票，一张儿童票。

    当时夏庒雅掏出了四百块钱，硬要塞到姜霖手里，弄得他哭笑不得，费了好多口舌，对方才肯罢休，不过条件却是让他和姜灵有空陪夏小小一起去欢乐谷玩。

    瞧了瞧夏小小放光的眼睛，再瞄了瞄自家妹妹面无表情的俏脸，姜霖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回到老宅，没电没网没事做，姜霖灵机一动，将一个沾满灰尘的木箱子从仓库搬到院子，捏着鼻子，用蒲扇把箱子表面的灰尘打落，这有些年头的木箱似乎患了严重的哮喘，缓缓打开就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一阵霉味终于得到了宣泄，直接扑鼻而来。

    “咳咳！”姜霖剧烈咳嗽了几下，强忍着不适，把里面的东西都小心拿了出来，一件件放在太阳底下摆晒。

    自制弹弓，铁圈，弹珠，小泥人，毽子，用来拍的游戏王卡片等等，另外还有一些泛黄的书籍，满是涂鸦的日记本，都是老妈温映雪小心保存的。

    瞧着这些东西，过往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姜霖不禁几分怀念，他忽然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回过头，正好看见一双清澈如寒池的眸子。

    手心被塞入一瓶只有村口才卖的冰矿泉水，姜霖愣愣地看着姜灵一言不发地捡走地上的一本《1984》，轻轻拍了拍书面，静坐在院子里看书。

    等到手心湿了一片，姜霖才回过神，喝了几口妹妹为他而买的矿泉水，捡起一本从前爱不释手的《多情剑客无情剑》，搬个藤椅坐在少女身边。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在香江武侠剧横扫大陆的时代，每一名少年的夙愿，便是有朝一日身着白衣，提剑走江湖，一人一剑，名震天下。

    那时的姜霖，喜欢晚上摸着手电筒藏在被窝里彻夜看武侠小说，白天顶着黑眼圈，学着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中二十足地耍着木剑，嘴里念叨天外飞仙和夺命十三剑。

    可江湖是幻想中的江湖，现实是冰冷的现实，姜恒远很快发现自己儿子不对劲，大怒之下，直接把所有武侠小说给没收了。

    姜灵却不受影响，姜霖一个字都看不下去的名著，她却读的津津有味，十岁的年纪，却读懂了许多成年人都啃不动的政治小说和哲学书籍。

    院子里除了归来的蝉鸣，还有灰黄书卷翻过的细微哗啦声，静谧时分，无言却胜过人间笑语。

    姜霖累了，就喝一口水，嗅着身边若有若无的幽香，眯着眼，掩着脸在书页下昏昏欲睡。

    “姜霖姜霖，你怎么跟个看门的老大爷似的，穿着白大褂，再戴个白假发，我一定认不出你是谁了。”夏小小忽然兴冲冲地跑了过来，看着瘫痪在藤椅上的姜霖，笑嘻嘻地说道。

    姜霖拉了一下书页，露出惺忪的双眼，懒洋洋地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小小啊。”

    他还特意咬着“小小”两字，弄得小萝莉一脸的不开心，嘟囔着大人了不起啊，小小迟早会长大的，等你们老了，再来一个个把你们打趴下之类不服气的言语。

    姜灵瞥了他们两人一眼，便又继续埋头看书，使劲儿看。

    “你看的是什么书啊。”夏小小偷偷溜到姜霖身后，趁他不留神，抢走了《多情剑客无情剑》，脚底抹油般躲到姜灵身旁，好奇地扫了一两眼，然后似乎看见了什么少儿不宜的描写，她的脸颊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但眼睛却紧紧盯着泛黄的书页。

    “喂，别闹了，还给我。”

    姜霖伸出一只手，却忽然感觉到有人把书“啪”一声甩在了自己身上。

    “你居然看这种下流东西，流、流流流氓！”小萝莉不像是在骂人，倒像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有些惊慌失措和害羞似的。

    姜霖微微一怔，随后捡起掉在地上的小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第四回 美色惑人意》几个黑墨大字。

    江湖之中，从不缺少的便是美酒和美人，林仙儿色.诱李寻欢时的情节，虽然比不上弯弯盛产的江湖情劫，但对还未开窍的小孩子来说，根本把持不住啊。

    姜霖尴尬地笑了笑，合上书页，放在一旁的板凳上，回过头，义正言辞地说道：“小小，你小小年纪，心思怎么那么复杂，这只不过是正常的小说情节，电视上都还经常放着《小李飞刀》，你在想些什么呢？”

    “我、我......”夏小小涨红了脸，我了个半天没我出个名堂，太欺负人了，明明是他的错，为什么反倒是自己不纯洁了。

    可他说的好像又很有道理，虽然心里很不爽，但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想明白了吗？”姜霖舒舒服服靠在藤椅上，好整以暇地问。

    “没有！”夏小小狠狠擦了擦眼角，满脸通红地怒视着他。

    姜霖头疼不已，小孩子自尊心强，连早熟的夏小小也例外，很容易被弄哭，连忙小声安慰道：“不要哭了好不好，哥哥再给你糖吃。”

    可小萝莉却是不管不顾，一个劲儿地瞪着他，不住抽噎，眼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帘串，一滴一滴顺着柔嫩的脸颊滑落在地。

    姜霖继续安慰，小萝莉就继续哭。

    “啪！”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了两人，纷纷回过头，只见姜灵面无表情，双掌合上了一两寸厚的《1984》，放在凳子上，缓缓地站起身，又从那边的地上捡来一本《金刚经》。

    真的是一个无色无相。

    小萝莉不敢哭了，年轻人也不敢再安慰了，视线停留在了那安安静静的读书少女身上，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小小，你带着一口袋石子过来干嘛？”半晌，姜霖才艰难地打破寂静，他发现小萝莉右手上提着一小袋石子。

    夏小小僵硬地转过头，结结巴巴道：“抓、抓石子啊。”

    “你来找我就为了想和我一起玩？”

    夏小小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后的少女，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点点头。

    “那我们去那里玩吧。”姜霖附耳小声说道，指了指柿子树下的绿荫，然后牵着夏小小的小手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姜灵抬了下眼皮儿，看着他们远去，竖起经文，挡住自己的脸，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