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一日,黄历六月初四。 宜出行,嫁娶,入宅,交易。 忌纳畜,祭祀,伐木。 四点多钟,月亮依然高挂在桂树枝头,太阳从东边探出头来,偷偷看着它那清冷的爱人。 姜霖走出景华小区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弥漫朦胧夜色的画面,他回过头,看到妹妹姜灵缓缓走来,手里拿着一个手机,似乎在和某人通话。 “嗯,我和哥哥刚出来,准备叫一辆出租车。” “小舞,你在想什么啊,再说,我可要生气了。” “开玩笑也不行,还有,谁是你老婆!” 瞧着妹妹那没好气的样子,姜霖就知道那肯定是江北舞,表面淑女,心里恶棍的女孩。通过妹妹的只言片语,他隐隐猜到玩笑和自己有关,江北舞就像他天生的死对头一样,两人互相不怎么看得顺眼。 要不是今天是个适合出行的日子,他准会去城隍庙祈个福,以防那丫头暗地里咒自己倒霉。 说来,那家伙还放下过狠话,让自己永远闭上嘴巴。 不过......姜霖看着妹妹的手机,想起了暑假以来的一些事情,心里一动,向前小声说道:“灵灵,能不能把电话给我一下,我想问江北舞一些事情。” 姜灵看了他一眼,又对着手机说道:“小舞,我哥找你。” 几秒钟后,姜灵把手机递给他,洁白如雪的机壳,没有任何女孩常贴的印花,与她的清澈眸子一般干净。 姜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把手机贴在耳朵边。 “喂,大笨蛋,找本小姐干嘛?”江北舞被打搅了和老婆的私房话,好似很不爽。 姜霖也不恼怒,双手捂着手机紧贴着耳朵,神秘兮兮地说道:“小舞,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我们是什么关系,小舞是你叫的吗?告诉你,别叫的那么亲热,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等死吧,告辞。”声音的主人好像对姜霖口中的秘密丝毫不感兴趣,滔滔不绝地说道。 “有关灵灵的。”姜霖打断了她。 “......灵灵?”那边也顿时压低了声音:“我老婆有什么秘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还有,老婆是你叫的么?告诉你,别叫的那么亲热,小心你的臭嘴.......”姜霖神气十足,摆足了架子,直接原话奉还。 “你!我、我......”里模式江北舞服软了,立刻转变成表模式:“姜哥哥,灵灵有什么秘密呀,快告诉我啊......” 少女的声音很甜,柔柔的,像是在糖罐里搅了蜜,有些温腻缠人的感觉,但隔着屏幕,姜霖都能看到少女咬牙切齿的样子。 “告诉你也可以,可必须有个条件。”姜霖准备抬价了,抬得高高的,这样才有砍价的余地。 “要不要小女子以身相许啊......”嗲嗲的声音。 你该不会提把刀等着我上门吧。 姜霖莫名地感到头皮发麻,于是放弃了事先准备好的条件,转而说道:“这个条件很简单,你得答应我不给别人说。” “好啊,姜哥哥。”电话那边笑得很满意。 姜霖咳咳清了下嗓子:“你也知道,最近电视台在重播《还珠格格》,昨晚正是大结局。我和妹妹一起在客厅里看。放完半集后,中间插播了段广告,于是我想趁这段时间去洗个澡,但好巧不巧,我的睡衣忘了拿了,走出浴室的时候,看到妹妹坐在沙发上,静静盯着手机荧光幕,手指飞快地打着字。我一时好奇,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想看看妹妹在做什么——” 姜霖的语气很唬人,讲到这里就停下了。 “什么?”江北舞的胃口被吊起来了。 “我看见妹妹在和一个男的聊天!” “嗯?”江北舞愣住了。 “网恋啊,我的妹妹在网恋啊,你没看见她笑起来样子,嘴角像是尝了蜜一样。”姜霖痛心疾首,饱含了兄长不小心被别人偷走妹妹的心的痛苦。 “你是在逗我吗?”电话那边终于回过神来:“灵灵她——” 声音戛然而止,姜霖连忙询问道:“她怎么了?” “她只喜欢我一个人!”声音很大,好似电话那边的人对准手机嗔骂:“去死吧,姜霖大笨蛋!” 一阵忙音。 姜霖放下手机,皱了皱眉,记下江北舞的手机号码,准备下次再试探一次的时候,江北舞又打来了。 “去老家的时候,记得照顾好灵灵,火车上太多色狼了...你、你.....妈,我马上就睡觉。” 姜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好似在责备,江北舞又匆匆挂掉了电话。 四点钟,他们刚起床的时候,江北舞就打来了电话,和妹妹聊着天,似乎很关心的样子。有些人连自己回到学校了,都舍不得给爸妈报个平安,少女在这个时间段打电话来,算是很用心了,想来和妹妹的关系也非同寻常。 难不成真是一个百合? 姜霖把手机还回去后,姜灵也没有问他聊了些什么,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霖感到妹妹那双冷沁的眸子盯着自己时,好像变得更冷了,如果之前是一汪寒潭,那现在至少是雪山天池。 自己又哪儿惹妹妹生气了?刚才隔得远远的,不可能听见自己和江北舞的谈话啊。 姜霖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名堂,也放弃了,在网上招了辆出租车。开车的师傅是个十几年驾龄的中年男人,评价也不错,不用担心半夜把车开到其他地方去。 现在才五点,地铁站和公交站都还没开始营业,景华小区距离锦城火车北站又比较远,平常坐地铁二号线转一号线都要一个小时,这个火车时间段就显得比较尴尬,难怪还剩着十几张站票。 六点多的火车,正巧赶得上。 这次回老家解决柿子树的问题,也不知道要住几天,姜霖于是背着一个包,手提着一个包,里面分别装着他和姜灵要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蛋糕牛奶和零食,火车上的食物贵不说,还特难吃,还不如自己带,反正也没有明文规定不准私自带入食品。 姜霖把两个包放在副驾驶上,自己和妹妹坐在后面,两人隔着不算近也不算远,静静地看着两侧窗外。 老师傅抬着眼皮儿,通过后视镜偷偷瞧着后面那不说话的两人,特别是那清丽的少女,目光停留了特别久。轻盈的月光透过车窗,洒在少女光洁的脸蛋上时仿佛就要滑落下来,风儿也温柔地拂过,一缕缕发丝贴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柔弱。 乖乖,这是哪家的姑娘,生得这么水灵。 老师傅暗自嘀咕,终于是把目光移到了那男孩身上,心想这两个年轻人难不成是私奔的,不敢说话,准在害怕追赶来的父母。就像那《西厢记》里的人儿,张生与崔莺莺的缠绵爱情故事,虽是遭到万千磨难,为世人所不容,但也成就一段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历史佳话。 他心里顿时涌出一股浓浓的酸意,年轻人啊,就是好,不像自己老了,跑个步都要喘气半天,哪还有心情私奔啊。 可惜—— 张生非张生,莺莺非莺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