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会那么快回到你的身边。” “客人先生您……您认识我父亲?”少女语气有些讶异地问道。她刚才只说过父亲是教会猎人,而对父亲侍奉于哪所教会只字未提,但客人先生却准确无误地报出了楠木教会的名字,不得不让她产生怀疑。 “认识。我们不仅认识,还曾并肩作战。”尤利尔垂下眼帘,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握紧成拳,思绪仿佛又随风飘回到远东战场,飘回到莱古拉斯遗迹。他曾在苍茫的雪原中屠戮异兽,把腥臭的鲜血遍洒大地,他也曾在裁决之殿与邪恶的叛教徒殊死相搏,在王国倾覆留下的残垣断壁中,是他与战友们为了夺还人类文明往日的荣光而浴血奋战的身影。那股热血沸腾的冲动仿佛又回到他身体里,充盈在每一根颤抖的指尖上,他闭上眼睛,无声地长长呼吸,迫使自己从遥远的旧梦中醒来。 “您……也是一名教会猎人?”少女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不可遏制地轻轻发颤。尤利尔不是冷血动物,他听得出对方声音里那份迫切的期许。然而悲剧的最大特点就在于,曾经的期望有多大,结束时的悲痛就有多深。他痛恨悲剧,一切形式的悲剧都让他嗤之以鼻,如果可以,他愿意许给少女一个童话般美好的结局。 “曾经是。”尤利尔说。 “现在不是了吗?”少女微微偏头,用那张写满疑惑的消瘦面孔对着他。 “因为战斗的意义不同了。”曾经,我为荣誉而战。现在,我为自己而战。 “对不起,我不是很明白。”少女神情落寞地低下头,“父亲以前也说着相似的话。他说战斗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贯彻信仰。可是我不懂,我只不过是想要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妈妈也是一样,但她从不说出来,只会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偷偷抹泪……”趴在她腿上的花猫好似被主人的情绪所感染,发出低低的呢喃声,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她肚子上轻轻磨蹭,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安慰她。少女苦笑一下,用手指轻轻挠了挠它的头,“对不起,我不该对客人先生说这些的。” “没关系,我不介意。”尤利尔说。英雄总是孤独、不为人所理解的,他们达成了凡人无法成就的伟业,同样也会承担凡人无法承受的质疑与批判,有时甚至是亲眷的背离。他不指望少女能够认同她父亲的作为,只是想尽可能地让她了解这个男人在家庭之外的另一面——他在试图挽回一个父亲在其孩子心目中的形象。这种感觉很奇怪,毕竟他并非好善乐施之人。于是他对自己解释说,就当是怜悯这个可怜的姑娘吧,然后开始了一段传奇的讲述:“你的父亲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英雄,人民敬仰他,邪神畏惧他,教会视他作希望的曙光,王国封他为裁决的利刃。” 大到战场杀伐,小到生活习惯,曾经与之共事的经历让他对这个悲剧故事的诸多细节都如数家珍。他向少女平静地转述着那位传奇的教会猎人的英雄事迹,力图在冷峻而节制的叙述中将心目中那个高大的形象真实地还原出来。但在转述的过程中,出于善意,他故意省去了一个重要的限定词——曾经。荣光是曾经的荣光,英雄是曾经的英雄,历史会铭记这位传奇猎人,但世人不会传颂堕落的圣徒。 少女的父亲,正是莱古拉斯遗迹剧情中惨遭邪神染指而堕落的叛教徒,莱因哈德·舍夫尔。在这个时间轴上,他应当已于一年前被楠木教会的圣职者大军成功讨伐,而教会方面为了息事宁人,自然是牢牢封锁住莱因哈德的死讯,甚至连一座墓碑也不肯施舍给这位英雄。 尤利尔实在不忍心打破少女的期望,所以他撒了一个谎,谎称最迟明年的第二个白月季,她的父亲就将结束一个五年役,回到她的身边。 少女开心地笑了。 “对了,你父亲托我给你带来了一样礼物。”尤利尔从怀里拿出一本略大于手掌的书来,书的封面是木制的,铜制边框,做得十分精致。他走到少女面前,她怀里的花猫嗷呜叫了一声,跳到一边去了。尤利尔把书摊开,放在她双腿上,然后轻轻牵起她的手,握着她的手指,让她指尖在书页上游走。纸页上那些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的凸出的小点,串联起一个个字母,把零碎的片段组合成一段完整的话语,用朴实的言语向触摸者讲述着在一座名叫卡尔德的小镇上所发生的一连串奇妙故事。“卡尔德故事集,你小时候应该听老人们讲起过里面的故事。” 少女颤巍巍地抚摸着纸页上的凸字,兴奋难以。“是的,小时候我妈妈每天都会和我讲绿森林里的妖精。”滴答滴答,温热的泪水顺着她消瘦的面颊,落在书上。她一辈子也无法重见光明,但或许她还没有失去活下去的意义,这一刻在她的指尖上,有生的希望在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