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奴婢明白。」罄衣領命上前, 高高抬起手,面露狠意。 老嬤嬤再是嘴硬也不敢吃這虧, 當即磕了個頭, 服軟喊道:「娘娘饒命,老奴這就叩見天後娘娘, 先前失禮之處還請娘娘恕罪。」 這般動靜過後, 樺月才從裡頭出來,行至似玉面前跪下行禮, 「奴婢參見娘娘。」 似玉陰沉著一張臉,默然不語看她半晌才冷然開口, 「將小殿下抱來給本宮看看。」 樺月聞言面露爲難, 看著柔弱可憐, 「娘娘,殿下曾吩咐過,平日裡除了奴婢, 旁人都不得……」 「不要讓本宮說第二次。」似玉滿心只有自己的崽,根本不耐煩聽完, 直接開口截道。 樺月似被她這般模樣嚇著,連忙起身去裡殿抱來了含著奶嘴的小傢伙。 似玉連忙伸手抱來,見小奶包白嫩嫩的面上泪痕未消, 眼睛濕漉漉的眨巴眨巴,一時可心疼壞了,忙抱在懷裡捨不得鬆手,「小玩意兒, 娘親來看你了,想不想娘親?」 樺月遞過孩子又重新跪到在地,恭敬卑微,瞧著像是受了極大的欺辱一般。 如今殿下代理朝政,早晚是要成爲新任天帝,而樺月姑娘如今被殿下這般看重,隔三差五便有賞賜,那一回不是當著衆人的面給樺月姑娘立體面? 這般架勢,往後即便做不成正宮天後,也必定會是得寵的天妃娘娘,哪能輕易得罪了去? 一時間殿中仙侍跟著跪了滿地,這般看上去倒像是似玉故意上門尋事。 似玉見狀微微楊眉,抬眼看向她,「你跪我做什麽?」 「娘娘剛頭教訓得是,奴婢不敢妄視天宮規矩,這跪禮絕不敢缺。」樺月溫聲細語,柔弱謙卑惹人憐惜,反倒襯得似玉蠻不講理至極。 這若是傳到姑嵩耳裡,可不就是似玉的不是? 「你倒是能耐,上趕子來跪,我們娘娘是你配跪的嗎,起來!」罄衣當即上前去拽拉。 却不想樺月被這般拉扯著,也不願意起身,隻跪在地上柔柔弱弱,似極爲害怕,「奴婢不敢,剛頭沒有行禮已經是大錯,如今若是再不跪,惹了娘娘厭弃可是奴婢的大不是了,還請娘娘千萬恕罪!」這張口一個奴婢,閉口一個奴婢,可哪裡像是不敢的樣子,當著人的面就敢耍花招,篤定了似玉在這裡不敢亂來。 一旁仙侍當即連連磕頭,視似玉如毒蛇猛獸一般,「求娘娘恕罪,求娘娘饒過樺月姑娘。」 樺月一時眼泪如珠般滴落在地,仿佛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越發叫人討厭似玉。 「你胡說什麽,我們娘娘怎麽你了?!」罄衣氣得腎疼,恨不得撓花這女子可憐兮兮的臉,可又不敢傷著她,以姑嵩殿下的性子,若是真傷著了他現下的心頭好,下場必定很慘。 似玉許久沒有見過這般上趕子來討打的人了,既然已經被扣了帽子,又怎麽能不將事做個全,白白給她騰了個便宜? 「罷了,她想跪便讓她跪罷,橫竪我也少不了一塊肉。」她一手抱著小奶包,手指微微一彈,玉盤上堆著的兩顆果子瞬間落到了她膝蓋旁,「既然這麽誠心想要跪我,那便按照我的規矩來跪罷,膝蓋下頭跪果子,若是碾碎了一個便賞一個巴掌給你吃,你說好不好?」 樺月似沒想到她竟真的要整治自己,倒也合了她的意,可偏偏法子太好刁鑽,這臉蛋若是打壞了,一會兒狼狽不堪可怎麽向殿下討了好去? 樺月猶豫非常,一旁的嬤嬤見狀當即開口,「娘娘,您這可使不得,樺月姑娘究竟哪裡做錯了,您要這般對待她,您若是有什麽不滿的,儘管衝老身來,老身還受得住,萬不能叫沒錯處的樺月姑娘擔了這無妄之灾!」她越說還越發硬氣起來,揚著聲一派倚老賣老,氣焰頗爲囂張,「隻娘娘別忘了這處是殿下宮中,您欺負到了殿下的人,殿下他一定不會放任您這般以上欺下……」 似玉微微抬眼,罄衣當即反手就是一巴掌,氣勢凶悍,「我們娘娘說話哪裡輪得到你插嘴!」 這一巴掌可是狠,隻扇嬤嬤臉都麻了一半,嘴上直哎呦叫喚。 似玉也不耐煩看,垂眼看向懷裡小傢伙,伸手抹了抹他白嫩臉蛋上的隱約泪痕,又輕輕碰了碰他含著的小奶嘴,小傢伙忙伸手去擋,看著她哼唧了一聲,瞧著便是個聰明的。 似玉這才露出了笑模樣,「我這個人就是喜歡以上欺下,免得讓人鑽了空子,白給我潑髒水。」她說著抬眼看向樺月,眼中神情陰冷,「時辰也不早了,樺月姑娘開始罷……」 樺月剛頭那般做派,現在再往下退,多多少少顯得有些假了,只得硬著頭皮跪上兩顆果子,可這果子皮極脆,這般跪著如同懸空一般,不施法術脚力又哪裡吃得消,不消片刻便碾碎了兩顆果子。 罄衣正撩起衣袖,準備給她兩巴掌,却不想姑嵩已經到了殿門口,也不知是她運氣好,還是姑嵩下了早朝特意趕回來? 姑嵩到了却沒有開口說話,而是站在原地靜靜看著,身旁的仙官也不敢開口提醒,這些時日也是知曉殿下的性子,可實在不是好相與的,雖然清冷淡漠不發脾氣的做派,可依舊能壓得人透不過氣,還不如天帝那般直接發泄出來叫人安心一些。 似玉微微抬眼看向外頭,正對上了他的眼,罄衣這手高高抬起,殿中又跪了這麽多仙侍,怎麽看都是她蠻不講理欺辱人,多少叫她心中有些忐忑,可忐忑之餘又有些生怨,怨他非要搶自己的兒子,怨他既然有了中意的人,爲何還要這般安排,讓她難堪,明明他往後多得是人給他生孩子! 樺月美目浮起霧氣,楚楚可憐至極,似完全沒有發現姑嵩在外頭看著,直帶起幾分哭腔,「還請娘娘寬宏大量,饒過我們這一次,奴婢等再也不敢見到娘娘不行跪禮了!」 嬤嬤瞧見了姑嵩,當即跪行而去,「殿下您可算回來了,您快救救樺月姑娘罷,姑娘什麽事兒也未曾做,娘娘她却莫名其妙非要責打姑娘,也不知究竟何處惹了娘娘這般不喜!」 罄衣見了姑嵩嚇得連忙放下了手,見她們這般顛倒黑白,一時氣急敗壞,「你胡說八道,明明是你對我們娘娘不敬!」 似玉往日見慣了這些,從來不曾氣著,今日却是真真被這些人氣著,聞言一字不言,冷眼看著。 姑嵩站在殿外頭靜看半晌,才緩步走進來,伸手拉起樺月,視綫却微微掃過似玉,看著她却又是對樺月問道:「沒事罷?」 樺月才微微站起便腿一軟,險些倒地,像是跪了很久很久一般,直倚著姑嵩的手臂,眼中泪水輕落,似乎受了極大的委屈,嘴上却還道:「奴婢沒事,一切都是奴婢做得不好,才惹了娘娘生氣。」 似玉一時再也看不下去,如同一個小媳婦兒見著花花草草往自家相公身上貼一般神態,看著二人恨不得上前破口大駡。 她却沒有意識到自己往日在意的輩分,根本不允許她有這種情緒。 姑嵩靜靜看著她,似乎將她所有的情緒都收進眼底,忽而開口意味未明問道:「天後娘娘爲何責罰樺月,可有原由,還是只對兒臣身旁的女人不喜?」 樺月見狀心中竊喜非常,她對男人從來得心應手,姑嵩這樣的清冷君子自然也不在話下,一時面上越顯得意。 周遭仙侍皆慶幸自己選對了路,剛頭沒有得罪了樺月姑娘。 似玉看著姑嵩幾乎將他當做了仇人一般,「殿下這是在責問本宮嗎?」 姑嵩言辭輕緩,似追究到底。「兒臣不敢,只是想知曉娘娘究竟爲何不喜樺月,她性子這般好,人又生得好看,還將弟弟又照顧得極好,不知……?」 「不要再說了!」似玉氣得面色都紅了,大發脾氣猛地掀翻了桌案上的糕點,玉盤墜落而下,「劈裡啪啦」碎了一地,一時殿中寂靜非常。 姑嵩看著竟沒有生氣,面上看不出喜怒,琥鉑色的眼眸底下似乎藏著什麽,叫人根本琢磨不透。 似玉聞言眼神極冷,看著他不語,懷裡的小傢伙被嚇得踹了下小脚丫,當即小嘴一撇哭了起來。 似玉這才回過神來,連忙站起身抱著孩子輕撫著,看著姑嵩語氣生硬冷道:「殿下先前說過的話不知可還記得,若是記得,還請如約遵守全都出去,將孩子的時間留給我。」 「既然答應了娘娘,自然不會食言,你們都出去罷。」姑嵩聞言似乎幷沒有不高興,也沒有再開口替樺月主持公道的意思,隻開口淡淡吩咐道。 樺月聞言看向他,美目含著幾分委屈,輕輕喚道:「殿下?」 姑嵩垂眼看向她,忽而唇角一彎,微微笑起,「此事不急,過一會兒我自然會來尋你。」 樺月粉面含羞微微點頭,他慣來冷清,難得對她這般笑,實在太惹人心動。 似玉不願再多看一眼,冷著臉抱著孩子往裡殿走去,懷裡軟綿綿的小傢伙哭得眼泪汪汪,她聽著心中也生出了幾分委屈,眼眶瞬間通紅,眼泪在眼眶裡蓄著打轉。 她深吸了一口氣,强行憋了回去,伸手解開系帶,拉開衣領,按照嬤嬤說的方法喂奶。 小傢伙含了半天奶嘴,沒吃到一點東西,又哭了半晌現下可是餓壞了,一時吃到當即不哭了,含著眼泪,吃得可急了。 似玉心疼壞了,忙調整角度抱著小傢伙,伸手輕輕撫著軟綿綿的小身板,語調極爲溫柔,「慢著點吃,別嗆著了。」 半晌後,外殿的聲響已經沒了,想來都已經離開了,不過似玉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倒沒注意外頭如何。 她正垂首認真看著奶乎乎的小傢伙,忽而覺一道視綫落在她身上,極爲强烈不容忽視。 她當即轉頭看去,正對上緩步而來的姑嵩。 他步進殿中,琥珀色的眼眸靜靜看著她,頗有幾分意味未明,籠在衣袖中的手微微探出,反手關上內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