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伯牙絕弦 對於晶晶為什麽沒來上課，我一開始根本沒想多。她本來就是興趣班，一周只要來一天，最多來兩天。雖然我們成為好朋友以後她三天兩頭就往畫室跑，找我，找蘇雨，找莉莉她們。我們休息，她就陪我們一起鬧，我們上課，她就找個小角落畫畫。連林老師都說她最近性子大改，努力了不少。她也只是嘻嘻笑，有點害羞地接受表揚。晶晶的人緣特別好，因為她很容易相處，也確實和個小孩子一樣，讓人和她一起就覺得很開心。我有時候很羨慕她的好人緣，但她有一次告訴我，她唯一當好朋友的只是我而已。不知道為什麽，當時我特別開心，有一種獨一無二的驕傲。而今天突然不來，要麽就是家裡有事，要麽就是睡懶覺去了。因為這是寒假，而且不是周末。她沒有必要和我一樣每天早上八點開始畫畫直到晚上十點。 所以第一個發現晶晶已經兩天沒有來的，不是我。是大希。因為晶晶跟她約好了今天去看新上的電影，大希電影票都買好了，就是不見晶晶的人影，電話打過去也是關機。於是大希敲響了我們加強班小房間的門。我正在畫速寫，就見她急衝衝地跑進來說：“小岑師姐，你知不知道晶晶跑到哪裡去了啊。” 我被叫師姐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是因為我比她們年級要高，第二是因為我在普通班學了一周就被編進了加強班，被認為是畫室除了蘇雨以外第二個最有天分的人。盡管我自己不是這麽認為的……所以一直聽她們喊我小岑師姐，我都覺得很不好意思。特別是當晶晶在場的時候，聽別人叫“蘇雨師兄”，“小岑師姐”，面上聽來也不怎麽舒服吧。我就挺避諱這稱呼，可人家出於禮貌要這麽喊你也沒辦法，於是我停下筆，略尷尬地問：“出什麽事了？” 大希苦惱地抽出兩張電影票說：“晶晶跟我約好了去看今天新上的電影。然後我找不到她人了。手機也是關機。你知道她在忙什麽嗎，是不是忘了啊。” 我被問住了。我突然發現，我除了晶晶的手機號碼，別的什麽都沒有。我不知道她家在哪裡，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沒有來，更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在做什麽。我覺得我這個好朋友當得挺不稱職的，更尷尬了，支支吾吾地回大希的話：“我……也不知道啊。” 大希用一臉驚訝的表情看著我，那表情的潛台詞分明是“你們不是很好的朋友嗎，怎麽會不知道啊。”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大希問了個空，兜兜轉轉了一圈，最後和畫室另一個男生去看了電影，畢竟電影票不能浪費。 然後從那天開始，我開始等晶晶來。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到後來的數著日子掰著手指，晶晶怎麽還不來。而在我終於熬不住決定向老師問是不是知道晶晶家地址，決定親自去找她的時候，她來了。 穿著那身雪白雪白毛茸茸的兔子裝，白色長襪，紅色小皮鞋。一如我第一次見她時那樣，只是那雙大眼睛一點神采都沒有，嘴角向下撇著。我知道，這是她心情不好的表情。她怎麽了？我看她一步一步向我走過來，卻徑直繞過我，走到旁邊她的位子上，一言不發地收拾起畫箱和顏料來。莉莉她們全都圍上來了，發現了晶晶的不對勁，莉莉低聲咬著我的耳朵：“小岑師姐，晶晶怎麽了？”我無奈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她怎麽了。 於是在這種詭異的沉默裡，晶晶默默地收拾好了她的東西，站起來轉身就向門外走，連看都沒看我一眼。直到她走出門外，大門哢噠一聲關上，我還在愣神中沒有反應過來。大希這一次終於忍不住了：“小岑師姐，你和晶晶吵架了嗎？” “沒有啊。”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皺著眉仔細地思考著，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她生氣了。而且看情況……不只是生氣這麽嚴重。 “那她為什麽都不跟你說話就走了啊？”大希還在不折不饒地問著，“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我突然被最後三個字嚴重刺傷了心，咬了咬牙一跺腳：“我去找她問問。”然後拉開門就衝了出去。晶晶拿著一堆東西走不快，我一到一樓出了電梯，就看到了不遠處慢蹬蹬低著頭走著的她。我一個箭步衝上去拉住她的袖子：“你這幾天跑哪裡去啦。我們都找不到你，大希上次買了電影票的，說你和她約好看電影的，結果你沒有來。她們來問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找你——” “麥小岑。”晶晶停下來，轉過身看著我，出聲打斷了我的話。那語氣我從沒聽她對我用過，冷冰冰的，而現在她的表情，也冷冰冰的，這一點都不像她。不知道為什麽，我看著她，心裡沒來由地一陣心慌。 “別再假惺惺了好不好。”她突然這麽說。 我錯愕地看著她。我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對我說出這種話，我的手還拉在她的衣袖上沒有放開，而她輕輕地一掙，把衣袖從我手裡抽出來，還抬手拍了拍我抓過的地方！我瞬間四肢冰涼。這是……怎麽了？ “你到底是真的在演還是真的不知道？”晶晶瓷娃娃一般的臉上突然浮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騙子。” “騙子？”我不明所以地重複著，根本不明白。我覺得她現在每說一句話都像在我心上剜一刀，她從來沒有這種表情這種語氣這樣和我對持，而前一秒，她叫我騙子。她曾經說我對她最好，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麽好，而現在她說我是騙子。 “我和蘇妍。認識三年了。在她和凌樂一起之前。就是好朋友。”晶晶看著我一字一字地說著，“比你好得多的朋友。” 句句誅心！我不知道我當時是什麽表情，大概已經傻了吧。但是那時候，晶晶只是淡淡地看著我的表情嘲諷地說：“還在裝？你還真是夠能演的。如果不是你告訴我，你喜歡的是凌樂。我也就不會多事去問蘇妍那個壞了她感情的三兒是誰了。也就不會知道，原來你就是害他們分手的三兒。” 我……害他們分手？我根本這三周的時間裡半個凌樂的影子都沒有見到！談何害他們分手！ “我沒有！”我幾乎是出於本能地辯解著，“我沒有破壞他們。凌樂說要跟我一起的時候，他們已經是分手狀態了。我覺得他還在把我當蘇妍我就離開他了，我沒有破壞他們，真的……”我一面解釋著，一面看晶晶的表情。然後我發現，我這解釋根本就是掩飾，根本就是越描越黑。 因為晶晶隻說了兩個字——“虛偽。” 然後她再也不看我，提著她的東西慢慢地一步一步離我而去。而我早已沒有了拉住她的勇氣。她的眼神告訴我她不相信我，她和蘇妍認識了三年，不過和我認識了三個星期。她沒有任何理由聽信我的話。我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一點一點走遠，縮小，最後消失不見。就像這個人，就這麽，永遠走出了我的世界。 我大概是哭了。或者是沒有哭。我忘記了那時候自己的感覺，或者說，我不想要記起來。那個感覺，太難過了。我好不容易遇見了你，我好不容易交心交肺，我好不容易三生有幸了一回。最後你送我的話卻只有虛偽兩個字。 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那麽失敗過。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為人。懷疑我是不是真的破壞過凌樂和蘇妍。我只能更加投入地畫畫，更加累更加努力地忙碌著，去忘掉林晶晶這個人。忘掉她單純的、沒有一點心計的臉。 晶晶再也沒有出現過。很有以後聽大希提起，她說晶晶不學畫畫了。去學跳舞了。我才突然想起來。晶晶是和我說過的，她不喜歡畫畫，喜歡的是跳舞。她會來畫畫是因為家裡人逼她的。而她之所以留下來畫畫，是因為我們，是因為我。 大希還在我耳邊說：“晶晶說，她感覺自己沒有要學畫畫的理由了。” 我突然就哭了出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