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動手動腳 寧拂衣這一覺睡了很久,待她睡醒,人已經穿越萬裡,被送回雲際山門了。 這次招搖大會出了這般多的意外,進行了一半便戛然而止,為了以防萬一,各派將弟子先行送回,隻留下幾人在招搖山幫忙處理完全崩塌的神隕,以及魔族侵入之事。 招搖山發生的事情短時間內便傳遍了五湖四海,本應十分安全的招搖山竟混入魔族,招搖聖女出關後震怒,且各仙門皆如臨大敵,一時間江湖之中人人自危。 而寧拂衣自從那便十分嗜睡,就好像疲累了許多天似的,回雲際山門後聽了個大概,便又沉沉睡去,這回整整睡了三天三夜,這才完全清醒過來。 清醒之時已是正午,弟子們已然去晨修,她一人盯著藻井看了許久,才恍惚起身,在她床邊守了許久的平安汪汪叫著蹦到她懷裡,險些將她又蹬回夢中。 “我才幾日不見,你怎麽又大了一圈?”寧拂衣迷迷糊糊囫圇摸著平安,懷裡原本還瘦骨嶙峋的小狗如今肥嘟嘟的,肚子一捏能捏出三個褶兒來。 它確實招姑娘們喜歡,自打寧拂衣將它放在珠光閣中養以來,每天都有其他弟子圍著它投喂,每次去摸它時肚皮都吃得圓溜溜的,壓根兒不用寧拂衣操心。 她一下下摸著平安的背脊,眼神盯在一處發呆。 睡久了便覺得神隕中發生的事如同黃粱一夢,雖說車到山前必有路,但本以為必死無疑的自己居然就這麽逃了出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而且雖然峨眉刺被人搶去,但卻拔出了神劍,算是有失必有得,也不知那神劍看中了她哪點。 寧拂衣坐在原地喜悅了好久,她從未發現自己想要變強的心居然這般強烈,如今僅有了一些進步便心花怒放。 她又記起在神隕中點名要取她性命的魔,上輩子她活了千年都不曾見過此人,怎麽如今重活一世,反而從哪兒冒出個仇敵來。 她須得快些變強了,此人力量深不可測,若是往後再遇到他,沒了褚清秋的保護和運氣,難免吃虧。 寧拂衣知曉自己弱點,許是上輩子對她壞的人太多,好的人卻寥寥,故而她雖對普通人鋒芒相向,但向來是只要有人對她好,她便能記很久。 甚至在神隕中,她曾經強烈地盼望著褚清秋不要死。 如今除去褚清秋還無人知曉她拔出神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暴露太早,難免會被有心人覬覦。 褚清秋那日在神隕中奄奄一息的模樣還歷歷在目,也不知如今可有好些,寧拂衣往常總覺得褚清秋是個宛如天神般無所不能的存在,可當看了她神隕中的模樣,那種感覺便淡化了。 寧拂衣剛想到這裡,神劍便從一念珠中鑽了出來,立在床腳旋轉著,熠熠生輝。 雖然暫時不是魔力,但只要不是個不能修煉的廢物,便是好事。 想著想著,寧拂衣忽然盤腿坐起,手在胸口結印,再抻開之時,便有清透的粉色光芒於掌心囤積。 而對褚清秋……確實複雜了些,但她能夠確定,她似乎已經,沒那麽恨了。 絲線中蘊藏仙力的衣裙,就是比普通衣裙要舒適很多,她如今也不和褚清秋賭氣了,沒必要委屈自己。 “好了好了。”屋中一時雞飛狗跳,她被蹭得臉生疼,來回躲閃不得,隻得捏著劍柄,強行將它丟回了一念珠,連帶著平安都推下了床。 待她恢復前世實力,她便再不用躲在別人身後,也再不用失去所愛了。 褚清秋也會傷會痛,會喜會怒,如同一張原本無色的肖像畫,如今漸漸豐富多彩。 思忖罷,她躍下了床,隻覺得精神煥發,雙腿都有力很多,她看著身上不知何時被換上的黑色衣衫,猶豫了會兒,找出了褚清秋做給她那件,三下五除二穿好。 在感受到體內力量的那一刻,寧拂衣心中湧出狂喜,久違的對於力量的滿足感讓她幾乎飄飄欲仙。 她猶記得拔出神劍後曾覺得體內仙力充裕,本以為是曇花一現,然而如今再運功,卻發現仙力似乎更盛。 她忽然伸出兩指一甩,對面床頭的花瓶頓時粉碎,待手指甩回來之時,又煥然一新。 “你可記得你是把神劍,怎麽比平安還要黏人。”寧拂衣無奈道,話音剛落,神劍便換了劍柄來蹭她,直蹭得她鬢發亂成一團,懷裡的平安見狀不幹了,對著神劍汪汪吠叫。 寧拂衣伸出手,神劍忽然蹦進了她掌心,玲瓏剔透的劍身搖擺著,便要往她臉上蹭,若不是寧拂衣躲得快,怕是要將她耳朵削去。 或者,去問問?反正這也不是什麽抹不開面子的事,她二人畢竟攜手並肩了一回,嘴上詢問也是應當的。 寧拂衣給自己找了足夠的理由,這才清了清嗓,背著雙手,步子一邁準備去靜山宮,然而剛走出門便遇上了回房休憩的眾弟子,她感受到了他們看過來的目光,卻沒打算搭理,打算側身同他們擦肩而過。 然而人還未走下台階,衣袖便被拉住了,她下意識想抽身,另一隻手肘中便挽上個人,幾乎整個人掛在了她身上,驚喜道:“少掌門!你何時醒來的?怎麽不言語一聲便要出門?” 寧拂衣聽出了是那衝天辮女弟子的聲音,對方今日的衝天辮改系了綠繩子,在頭頂晃啊晃得如同捆起的稻草,寧拂衣強行將眼神從她的衝天辮上挪開,漠然地抽出手臂:“剛醒,還有要事,先走一步。” 說罷便要逃離,然而越來越多的弟子見狀湧過來,七嘴八舌地打聽神隕中的事,寧拂衣哪裡招架得住這麽多人,被人流生生架回了珠光閣。 “少掌門,據說去招搖山的弟子那麽多,只有你陰差陽錯跟著神尊進了神隕,那神隕到底是個什麽所在,裡面真的有神麽?”女弟子屁股一粘椅子便打開了話匣,眼睛亮晶晶地問。 “這幾日長老們忙著封鎖了山門,有傳言說是因為有魔族闖入招搖山,破壞了招搖大會,故而才防范起來,然而長老們都不許我等談論此事,少掌門,你便講講唄!”不斷有人在寧拂衣耳邊軟磨硬泡,將她聽得煩不勝煩,想發火又忍下去,憋得臉都紅了。 “休憩時間不歇息,都聚在此處做何?”幸好這時門口傳來道嚴厲聲音,眾弟子聽聞頓時作鳥獸散,這才將寧拂衣解脫出來。 她皺著眉頭去揉耳朵,再看向大門時,被她看到的人頓時停在原地,臉上升起一抹紅暈。 那人正是剛從懸梁苑回來的馮歌,她身側還跟著一身明黃衣裙的李朝安,她原本還笑著說些什麽,看見寧拂衣後,臉色驟然暗了下去。 今年被選去招搖大會的本應是她,然而卻被寧拂衣奪走了這個機會。 寧拂衣不僅打敗她去了招搖山,且還在招搖山出了那麽大的風頭,這幾日門中全是在談論此事的,每每聽到她都氣得牙癢癢。 於是李朝安加重了步伐,咚咚咚踏著地板,將手中講授仙史的書冊用力拍在桌上,剛想陰陽幾句,轉身卻看見更為令她血氣上湧的一幕。 往前聽了她許多言語,從而對寧拂衣也頗有意見的馮歌師姐,此時正小心翼翼走到那個寧拂衣身旁,低聲說著什麽,看那樣子十分關切。 她幾乎要咬碎了一口銀牙,往常門中的師兄師姐以及長老全都偏愛她,而寧拂衣卻除了寧長風外無人喜歡,她也總因為這點而覺得自己勝過寧拂衣,可如今看到這樣場景,總覺得那些偏愛要被奪走了似的。 她陰鬱地盯著二人看,最後將桌上書抄起,憤憤離開。 “寧拂衣,你身體如何?”馮歌頗為不自在地道,她注意到了寧拂衣揉著耳朵的手,連忙從袖中掏出丹藥,“可是還舊傷未愈,我此處有些上品丹藥,你……” “沒沒沒。”寧拂衣連忙擺手,她還未習慣這樣一反常態的馮歌,“我本就沒受什麽傷,自然無礙。” “那便好。”馮歌松了口氣,卻還是將丹藥留在了桌上,手握住腰間靈劍,“我等知曉你同神尊困於神隕之時都驚慌極了,幸好你二人皆無事,不然我等要如何自處。” “那日多虧了你識出他們被魔氣附身,才救了我等一命,我從前還輕信旁人所言,以為你是那偷奸取巧之輩,有意對你視而不聞。”馮歌說著便滿臉羞愧,“如今想來,卻是我小人之心了,你既是肯冒著生命危險搭救同門之人,又怎會心術不正。” “馮某有愧。”馮歌說著便要彎腰,卻被寧拂衣眼疾手快阻止。 寧拂衣從前一向是被人懼怕或是厭惡的那個,面對惡意她能坦然面對,然而忽然被人這樣鄭重道歉,卻實在有些不習慣。 不過聽了好話心情確實頗好,所以雖然她不是有意救的,卻還是挺著腰板道了聲無妨。 “你未曾放在心上便可。”馮歌如釋重負,老成地拍了拍她肩膀,“長老說你沒有大礙,只是不知為何體內仙力紊亂,這才昏睡過去,待醒來便好。不過畢竟是沾了魔氣,若是這幾日還有不適,定要及時稟告。” 寧拂衣點頭應下,馮歌這才告辭離開。 這下沒了人阻礙,寧拂衣終於得空往靜山宮走去,然而剛走到門口,便見秋亦火急火燎拎著個布袋子往外跑,被寧拂衣拉住手臂,險些摔了個狗吃屎。 “褚清……神尊呢?”她問。 她沒好氣地回頭,見是寧拂衣,一把將她甩開:“師尊不在,你跑這裡搗什麽亂?走開走開,我還有要事!” 她說著說著召出彎刀,踩著便飛上了天,寧拂衣見她不回答,便料定她要去找褚清秋,於是打一念珠中拿出神劍,腳尖輕點地面,人便遨遊在微風中了。 禦劍之術她本就精通,只不過原先修為不足,又沒有趁手的法器,這才學不會,如今卻不一樣了,踩著神劍如魚得水,輕松地跟上了秋亦。 只見秋亦禦劍下了山,停於雲際山山腳的石門處,將手中的布袋子交給了一人。 那人果然是褚清秋,她正一身白衣亭亭立於門下,單手接過那布袋子,從裡面取出個玲瓏的寶珠,放在托盤中,看那樣子,好似在等什麽人。 從她的身體挺拔程度來看,她應當已經恢復了些氣力,看不出受過傷的模樣。 寧拂衣隔著老遠便收了神劍,躲在棵松樹後無聲落地,不知這世上竟還有讓褚清秋等待之人。 且還備了厚禮,褚清秋這等避世絕俗之人,往常可從不屑於這種心思。 想著想著,天邊忽然現出道霞光,待那霞光近了才看出是個人,踏著橙黃的祥雲而來,衣衫素淨,臂彎搭了個晚霞色的披帛,風中搖擺。 那人長得清麗端莊,尤其是眼睛顧盼生輝,她凌波般落地,慢走幾步,向著褚清秋行禮。 褚清秋將那寶珠遞給她,她接到後笑著說了句什麽,忽然捏住了褚清秋的手掌,慢慢摩挲著。 寧拂衣耳朵頓時冒出股熱氣,冷眼瞧著,心裡沒來由一陣不忿,沒想到褚清秋看著如雲中鶴,背地裡也偷這人間花。 還有那女子,青天白日便動手動腳,真不是個好人,真想…… 然而她這想法還沒成形,一念珠中的神劍便領略了心思,化為風閃過,劍柄狠狠朝那女人腦門敲了一記,於是女子連笑容都沒來得及收,便嘩啦啦飛進了路邊的草叢。 褚清秋手還伸在半空,她無言頓了頓,朝寧拂衣這邊看來。 作者有話說: 寧拂衣(撩發):嗨,老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