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很快,到了畢設作品展示的時候。
  教授對著每個學生的作品逐一點評過來,到了季童這一件,她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全班都替季童捏了一把汗——教授這麽久的沉默,要麽意味著特別好,要麽意味著特別不好。
  她們一時也很難判讀季童的這件作品屬於哪一種。
  因為季童平時的設計,大多走繁複風格,歐洲傳說住著吸血鬼的百年古堡,中國千年宅院的雕梁畫棟,任何一種嚴肅都被她大膽的拿來為己所用,並在同一件衣服上奇妙的融為一體。
  然而現在,到了最重要的畢設,季童設計的這條裙子實在太簡單了。
  就是光面的白,不知道季童采用了哪種神秘絲緞,即便在窗口透進的熾烈陽光下,也像盈盈流動的月光。
  剪裁很棒,看著那條裙子,好像能親眼看到那裙子被一個特定的人穿在身上、然後一瞬擁有了生命似的。
  她們對著那條裙子,就能看到那人有直角肩、好看而筆直的鎖骨、纖細的腰和高挑的身材,還有那一張臉,也一定如裙子一樣,清冷到好像有月光流淌。
  Kristen一臉“你騙鬼呢”的表情。
  她問季童:“我幫你推薦到RID怎麽樣啊?”
  季童笑笑,說了再見。
  感謝某個人,她現在手藝很好,一碗陽春面也吃得異常滿足。
  ******
  季童的固執與堅持換來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常規流程更快的,她在畢業典禮之前就收到了RID的入職邀請函。
  教授真心實意的說:“祝賀你,Carey。”
  全班人都驚了。
  季童一個人穿著學士服坐在圖書館前的階梯上,太陽曬得她睜不開眼睛。
  RID是全英最好的設計公司,有百年歷史,一般若不是出道十年以上成熟設計師的作品,很難入他們的法眼。
  她無論如何不會賣掉她的畢設。
  當天的點評結束以後,學生們都散了,Kristen特意找到季童:“你那條白裙子是設計給誰的?”
  RID的負責人提了個條件:“把你畢設的這件作品賣給我們好麽?然後,歡迎你入職。”
  負責人驚訝了:“不行?”
  因為她不知道,若是對人說起沈含煙,她該如何界定。
  季童點點頭,站起來在圖書館前,對著教授的相機笑了一下,教授就拍下了她畢業典禮的唯一一張照片。
  學生們的親友都來了,草坪上鬧哄哄一片,個個都抱著鮮花,和家人、朋友們在學校的各種地標前,比著剪刀手留影。
  哪怕那條白裙子的主人,永遠都不會知道世界上,有這樣一條白裙子屬於她。
  季唯民說沒法來她的畢業典禮,她覺得正好。本來很擔心莫春麗會來,但看上去,莫春麗現在有自己的生活了,並沒有來。
  姐姐?戀人?
  又或是,永遠失去的人。
  面試談的很順。
  季童:“其實我心裡沒有一個特定的人。”
  季童也沒多說什麽,笑一笑就走了。
  正當她捧著碗吸溜吸溜的時候,手機“叮”一聲,是教授把今天拍的那張照片給她傳過來了。
  季童松了一口氣。
  除此之外,那條裙子就什麽都沒有了,沒有花紋,沒有裝飾。
  負責人送季童出來的時候對她說:“希望你可以再考慮一下。”
  這個她近十年來最看好的學生,將在設計界前途無量。
  教授沉默很久才說:“我不太喜歡說天才這樣的字眼,但Carey,你的這件設計很棒。”
  她甚至沒給自己訂一束花,就那樣靜靜坐著,看著自己棕色的小皮鞋從學士服下冒出一點鞋尖。
  這是教授第一次,要把一個剛畢業學生的作品推薦去RID。
  當天晚上,季童也沒出去慶祝,自己回去煮了碗面吃。
  慶祝失去了意義。
  畢業典禮的那天陽光很好,季童她們學校有大片大片的綠草坪,呼應著古堡一樣的建築群,拍照的話很容易出片。
  任何一個日子,無論新年、情人節、畢業典禮,她都希望這樣平靜而毫無波瀾的過去。
  教授走過來:“Carey,怎麽一個人?”
  她沒想到全球有任何一個設計師能放棄RID的入職邀請,無論他們提出的條件是什麽。
  但眼前的東方女孩,堅定的重複了一次:“不行。”
  教授的確信守承諾,把季童的這件作品推薦到了RID,季童本來沒抱什麽指望,還是在各個服裝工作室的面試中奔波,沒想到竟很快接到RID的通知,邀請她去面試。
  季童想了想,搖頭:“不行。”
  教授拿著相機:“我幫你拍張照做紀念吧。”
  季童只是安靜的仰起臉衝她微笑,像一個精致又孤單的娃娃。
  季童點開,看著照片上穿學士服戴學士帽的自己,忽然想:沈含煙會想看一眼這樣長大的她麽?
  這個想法一冒出,季童就觸電一樣把手機丟開了。
  沈含煙一定不願意。
  沈含煙說了,放過她。
  ******
  當晚,教授家。
  教授把相機裡的照片導出來進行了初步整理,然後選中季童的那張照片,發給季童的同時又發給了另一個人。
  地球另一端的沈含煙收到這張照片時,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無論何時看到季童,她那張素來清冷的臉上,都會情不自禁露出這樣的微笑。
  她停下了手裡的數據分析,把那張照片放大,靜靜看著照片裡的季童。
  明明已經長大了,手長腳長的穿著學士服,但看那張臉的話,卻還像個孩子。
  眼睛圓圓的,皮膚粉白色,小巧的鼻頭也帶著那麽一點點圓,安靜笑著的時候,還是像隻小兔子。
  看上去懵懂、天真而無害。
  即便在季童做出那樣設計她的事以後,她還是願意用這些詞去形容季童——
  懵懂、天真而無害。
  想起不知在哪本書上看過一句話: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覺得她笨,事事需要自己操心。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才覺得她精明得能自己對付全世界。
  原文記不清了,但大概是這個意思。
  教授問沈含煙:“這張可以了麽?”
  沈含煙很快回復:“可以了,謝謝。”
  教授覺得沈含煙很奇怪。
  因為沈含煙加入了一項新型服裝面料研發的項目,所以跟她們學校有合作。一次“偶然”得知她班上有個中國學生後,好像就對那學生格外關注,時不時會問問那學生的近況。
  知道教授要把那學生的畢設推薦給RID後,推薦信還是沈含煙寫的,不然教授常年沉浸在純藝術領域,還真寫不出這麽有說服力、條條理由打在要害上的推薦信。
  後來果然,季童拿到了RID的入職邀請函。
  但沈含煙不讓教授把有人幫寫推薦信的事告訴季童,說按照她們中國人的想法,會給季童帶來負擔。
  並且她提了個要求,請教授在畢業典禮上給季童拍張照,她想看看這個她“有緣”“隨手”幫助的中國小姑娘,長得什麽樣。
  教授心想,這真是很奇妙的緣分了。
  此時沈含煙坐在電腦前,看著照片上的季童。
  現在她已經很有錢了,住著她以前想要的大房子,穿著絲緞的睡袍,書房裡香薰是昆侖煮雪的味道。
  但她驚異的發現,得到了以前想要的一切,卻並沒有感到多少喜悅。
  是她變得貪心了麽?
  並不啊,她看著照片上的季童想。
  她甘願做一個暗處的影子,讓她的女孩在沒有她的廣袤世界裡,去擁抱自己的海闊天空。
  然後,她就別無所求了。
  ******
  畢業典禮的第二天,因為還有一些畢設的後續事宜要處理,全班人還是聚集在教室。
  Kristen來自一個很傳統的英國家庭,到現在還有看報紙的習慣,一見季童就問:“你猜我今早在報紙上看到誰了?”
  季童搖頭。
  Kristen:“看到你爸!我在登記表格上看過他的名字,所以記得。”
  她對來自東方的一切信息都那麽熱衷,甚至把報紙給季童帶了過來,季童看一眼照片上的季唯民,就挪開了眼。
  好陌生。
  Kristen問:“你爸來英國參加企業家論壇,就在不遠的城市,怎麽沒來你的畢業典禮?”
  季童:“他太忙了。”
  其實這有點出乎她意料,她並不知道季唯民來了英國。
  根據季唯民這幾年的變化來看,他不是隨著年歲漸長、而開始渴慕親情了嗎?
  居然來了英國而沒來她的畢業典禮。
  不過她也沒有任何興趣去揣測季唯民了。
  Kristen觀察她臉色,拍拍她的肩:“別難過。”
  季童反而驚訝:“我一點也不難過啊。”
  她心裡的那種情緒,自己也說不上來是什麽。
  直到有一個周末早上,她出去散步,遇到一個做完禮拜的白發老太太。
  季童幫她撿回了被風吹走的絲巾,她笑著道謝,又像很久沒能和人好好說話一樣,絮絮說起兒女都不陪在她身邊。
    她用一句話作為活了八十多年的人生感悟:“生命都是孤獨的。”
  季童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這段時間貓爪子一樣撓著她的那種感覺,到底是什麽。
  她很孤獨。
  以前和莫春麗在一起的時候,她就很孤獨。
  和莫春麗分手以後,她依然很孤獨。
  她不再在意季唯民,因為季唯民也無法再填補這種孤獨。
  能夠消弭的方法,大概唯有那個有著洗衣粉香味的懷抱。
  但她永遠不可能再擁有那個懷抱了。
  她吸吸鼻子,默默走開。
  季童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變成一個養著兩隻貓、孤獨終老的白發老太太,她覺得那樣也沒什麽不好,若季唯民和汪晨那邊不出什麽么蛾子的話,她甚至想一直留在英國,切斷自己所有去打擾沈含煙的可能。
  若是那樣的話,她一定要積極鍛煉身體,從四十歲的時候,就開始每周去做兩次瑜伽,喝兩次難喝得要死的抗氧化果汁。
  她需要自己到七老八十的時候還能坐得動飛機,還能承受十幾個小時的飛行。
  因為在接到沈含煙葬禮通知的時候,她終於可以在闊別祖國幾十年以後回國了。
  希望那時的她,已經有了拿著一隻白玫瑰跟沈含煙棺槨告別的勇氣,反正到了那時候,沈含煙已經沒辦法再厭惡她了。
  入職RID以後的日子很忙,季童每天靠咖啡續命。
  時間又這樣過了半年,薔薇凋謝,樹葉枯黃,再接下來,天空又下起了茫茫的雪。
  正當季童以為她就會這樣老去的時候,她接到了汪晨的一通電話,汪晨冷笑著說:“原來你那姐姐這麽不是東西。”
  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季童懵了。
  被她叫“姐姐”的人,只有一個。
  沈含煙是不可能再和季唯民扯上什麽關系的,那汪晨這麽說,是看到什麽新聞了?
  季童翻出手機的撥號頁面,點兩點。
  在決定徹底放過沈含煙的時候,她早就已經把沈含煙的號碼給刪掉了,她多怕自己午夜夢回的時候一個不清醒、就把電話給沈含煙打出去。
  但她不是不記得沈含煙的號碼,那十一位數字早就像刀雕一樣刻在她心裡。
  她的確曾在一次次午夜夢回的時候、摸過手機開始按那十一位數,但至少按那些數字還有一個過程,她總能及時清醒過來。
  不過現在當她醒著時,並沒有勇氣去按那十一位數。
  她丟開手機,打開電腦,去網上搜“沈含煙”的名字,在這之前好幾年,她連看沈含煙消息的勇氣都沒有。
  一看之下她愣了——沈含煙現在,居然已經是副教授了啊。沈含煙現在才多少歲?剛剛二十七歲,原來沈含煙早已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提前拿到了碩士學位,又拿到了博士學位。
  季童記得自己以前看過一則新聞,有一個二十七歲物理系學霸成為了特任教授,她以為這樣的事都是特例,沒想到會這樣真實的發生在她身邊。
  她在心裡嘲笑了自己一下:沒想到直到現在,她還是下意識把沈含煙當作自己的身邊人。
  然後網上的各種新聞,就都是沈含煙參加各種學術論壇、企業家論壇,參與的專利設計如何順利的被推向市面。
  看上去,沈含煙的人生順風順水,沒有一絲波折。
  季童任何一條能與“不是東西”二字扯上關系的消息都沒查到。
  季童想了又想,最後決定給莫春麗打個電話,她是季童目前的生活圈裡,唯一還與沈含煙有關聯的人。
  沒想到電話剛想了兩聲,莫春麗直接給她掛了。
  季童想起莫春麗以前忙工作的樣子,覺得莫春麗應該又在和她的團隊開會、為了某個案子傷神吧。
  沒想到五分鍾後,莫春麗把電話給她打回來了,聲音壓得很低:“喂,季童?”
  季童一愣:“你不方便?”
  莫春麗:“今天Lily家族聚會,我們在她嬸嬸家。”
  季童一下反應過來,上次在中餐廳和莫春麗閉眼接吻、提出要和莫春麗結婚的女孩,有張像小兔子一樣乖巧的側臉,Lily是一個很適合她的名字。
  季童特別不好意思:“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了打擾了。”
  她發現她心裡一點遺憾的感覺都沒有。
  唉,她可真是對不起莫春麗。
  莫春麗還在為她綠了季童的事愧疚,也在那邊覺得不好意思:“什麽事?你說。”
  季童:“沒事啊你們好好玩吧,改天再說。”
  莫春麗:“你不是那種沒事會打給我的性格,我特意到外面來給你回電話的。”
  季童越發愧疚,決定接受這份善意,讓莫春麗被她打擾的時間盡量縮短一點:“我就是想問問,你最近跟……她有聯系麽?”
  莫春麗一下子反應過來。
  季童口裡的她,還能是誰呢。
  連名字都不能提,好像那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就是永生永世的咒語。
  莫春麗在電話那邊沉默。
  季童後知後覺,自己那個第三人稱代詞像一把滯後的飛去來器,即便在莫春麗喜歡上她人以後,想到與季童在一起的那段歲月仍會被誤傷。
  季童在心裡罵自己:季童,你真混帳。
  莫春麗沉默一陣之後才說:“我和她好久沒聯系了。”
  季童趕緊說:“謝謝謝謝,祝你和Lily幸福!”
  然後逃一般掛了電話。
  莫春麗那邊的最後一句話是——“也祝你幸福。”
  但無論季童還是莫春麗,卻都知道這是一句虛妄的客氣話了。
  她怎麽能幸福呢?
  她將困在那句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咒語裡,永世不得超生。
  ******
  季童相信現代網絡的發達,在查不到任何消息的情況下她想,沈含煙應該沒出什麽大事吧。
  在又下過一場雪後,很快,就要到聖誕假期了。同事問季童:“Carey,聖誕怎麽過?”
  季童想了想:“宅家睡覺?”
  同事勸她:“你工作太拚了,趁放假出去旅遊吧,多走走看看,還能有新的設計靈感。”
  她報出一個小鎮的名字:“我家就在那邊,風景很美,你要是來玩的話可以到我家吃飯。”
  季童笑著道謝:“值得考慮。”
  她平時工作的確很拚,拚到她是所有新員工裡最年輕的一個,卻也是進步最快的一個。公司裡同事都在猜,聖誕節後,季童很快就要有獨立設計的資格了。
  季童自己也不謙虛的這麽覺得。
  她倒並不認為這是自己天賦過人,她自己很清楚,她是把別人社交和休息的所有時間都用來工作。
  畢竟除了工作,她也沒別的事可做,她不敢讓自己閑下來。
  閑下來的大腦像一間不設防的屋子,某個人手無寸鐵,就可以輕輕松松的闖進來。
  其實季童平時倒沒覺得多累,只是一放假突然工作量銳減,才發現自己頭和四肢都發沉,她不禁開始認真考慮同事的建議,要不要到附近風景如畫的小鎮走一走。
  說不定還可以看到小松鼠。
  季童坐在閣樓傾斜的屋頂下,打開電腦開始看機票——大學畢業後,她從以前寄宿的小閣樓裡搬出來,卻又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間閣樓,小小的帶給她些許安全感。
  明明是想看飛往小鎮的機票的。
  手卻不聽大腦使喚,抖兩抖,就在回國機票那一欄點下了“確認購買”。
  她連夜開始收拾行李,天不亮就拖著行李箱趕到機場,走得太急,一條橫條紋的圍巾還拖了半條在行李箱外,托運的時候她才發現,忙不迭的又塞進去。
  直到坐上飛機,她心裡還有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搓了搓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飛機轟鳴著帶她飛上藍天,把這座她生活了四年的城市甩在腳下。
  她閉上眼睛,在心裡告訴自己:我只是回去看一眼沈含煙有沒有出什麽事。
  沒有的話,我馬上就走。
  ******
  如同季唯民到英國並沒有告訴季童,季童沒有回季家那棟三層的老宅,也沒告訴季唯民一聲說她回來了,直接拖著行李箱,從機場打車去了酒店。
  坐在出租車上,她望著窗外街道的夜景,發現這座城市變了的有很多,沒變的也有很多。
  她默默把粉白的手指貼在車窗上,好像在觸摸車匆匆掠過的那條馬路。
  她心想:或許沈含煙有那麽一刻,也曾路過這條街麽?
  ******
  說來好笑,季童回國後的第一天,慫慫的在酒店窩了一整天,連吃飯都是直接點到房間來的貝果三明治。
  酒店樓下是一個很新潮的購物商場,季童咬著貝果站在窗邊,望著那商場為兩天后的聖誕節大肆預熱。
  哦媽的,她在心裡罵,然後看一眼自己被咬紅的手指——吃個三明治都能咬到手,她真是服了她自己。
  主要是她一直走神,看任何一個黑頭髮、白皮膚、個子高挑的年輕女人,都覺得那是沈含煙。
  就像她一直躲在房間裡,就是覺得出去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可能偶遇沈含煙。
  第二天,季童待不住了,她一大早起來洗頭洗澡,又給自己化了個裸妝,裹上大衣和圍巾,終於走出了酒店。
  走到任何一個地方時,她都在想會不會遇到沈含煙。
  在街邊小攤買油條時,她覺得沈含煙會突然出現在這裡買豆漿——哦媽的,剛出鍋的酥脆油條太好吃了,許久沒有回國的季童,咬第一口的時候幾乎想落淚。
  在書店買雜志時,她也覺得沈含煙會突然出現在這裡買名家精選。
  事實上大半天過去了,季童連半個沈含煙的影子都沒看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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